作者有話要說：　　倒數第二章

    rio到最后還是sao的 凡爾賽對rio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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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又快十二月了。

    以往快過年, 公司年終有尾牙，院士們會過來致詞，大家深感鼓勵與榮耀。

    她們國際業務部還會收到來自國外的賀卡, 一些國外公司會把一部分款項捐給聯合國基金會, 楊蓉蓉她們收到過來自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賀卡，封面采用小孩子們的手繪印制的，背后有聯合國logo。這樣的慈善捐款也挺好。

    今年情況不太同。

    楊蓉蓉身體不好提前向公司休了假回去修養，陪陪父母跟親戚朋友們聊聊天。大姑姑爹現在半年住武漢三個月住美國三個月住三亞。去美國的往返頭等艙機票都是女婿給買的。大姑說女婿說等他年薪到了一筆數字會把10%作為她的養老金, 10%給他母親, 光是聽聽大姑都很開心，楊蓉蓉：“大姑享福了, 女兒女婿都孝順。”大姑風光了大半生，很多事反而看開了，只是感慰道：“她們小兩口過得幸福就夠了。”

    大姑大姑爹現在跟親家關系已經很不錯, 一來是大姑長袖善舞大姑爹熱情, 兩人把親家拉到海南三亞玩了一圈，招待得很好，親家還一口氣在海南買了三套房子, 雙方漸漸有了更多熟悉的過程，另一方面石歡的婆婆有時有一些煩心事，有錢人家的通病, 大姑幫著勸解，畢竟站在一條陣營上，女人關系好兩家人關系就好。

    楊蓉蓉知道后佩服大姑一如既往的厲害。

    大姑道：“跟她們關系處好一些, 歡歡就在她們家就會好。”

    真智慧。

    不過年輕時把子女送到國外，年老后其實雙方都有點遺憾。人老了，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慢性病, 生病了子女不在身邊，歡歡jiejie想敬孝也遠隔一個太平洋。反而是楊蓉蓉在國內替石歡jiejie照顧一些。歡歡jiejie說，誰對我媽好，我就對誰好。石歡在美國，本來夫妻都有工作，但是美國工作崗位卡得很嚴，姐夫跳槽時有些東西沒卡好，造成姐夫jiejie中只有一人可以工作，現在jiejie成了全職家庭主婦，好在美國家庭主婦很多，是一種正常化。

    楊蓉蓉有時跟石歡聊聊天。

    石歡那邊一聊就是歐洲難民，美國城墻，對歐洲那邊怨聲載道，說歐洲只想顯示人權，一點都不考慮安全問題。石歡她們那邊有一個華人家庭，不久前兇手當著六歲小孩的面把他爸爸槍殺了。滿車庫血跡。小孩子在一片血漬中。驚恐。呆了。不會說話了。

    石歡jiejie現在生了一個孩子，聊起這個汗毛直立，說不知道小孩子會有什么樣的心理陰影。槍殺就發生在她們小區。

    楊蓉蓉明顯感到，美國的確是世界漩渦中心，她們的一朝一夕就活在世界新聞中，但同樣，槍支問題、難民問題、種族歧視、霸權主義、種種言論論調也是醒目驚心，隨時隨地發生在現實中。

    楊蓉蓉在家陪父母，現在楊毅莊淑芬退休兩人在孝感與海南各買了一套房子，海南那個房子在文昌，火箭發射基地，買的房子離海邊只用步行五分鐘。楊蓉蓉冬天過去住。孝感這邊的房子是為了好照顧奶奶，落葉歸根，父母經常自駕游，湖北、湖南周邊都玩遍了。

    事情是突然之間迅猛發生的。

    10月1日祖國70周年閱兵儀式，全國都在歡慶街道上掛滿了五星紅旗，國旗飄揚，滿街道屏幕都在播放，銀行、商場、醫院、影院4k高清播放，路人隨處一個屏幕都能目睹震撼人心的實時盛況。兵哥哥們志氣昂揚，女兵們英姿颯爽，東風快遞使命必達，又被譽為祖國最讓你有安全感的瞬間，后面出來的美團代表方陣、餓了嗎代表方陣更是讓人民群眾笑噴了，這就是大家現在息息相關的生活、微信、支付寶、掃碼、快遞……

    10月18日到27日武漢軍運會，第七屆世界軍人運動會在武漢舉行，大家尚在興奮的余味里，兩個月后，武漢再次全球出圈。那是誰也不會忘記的一個寒冷的冬天。恐慌、絕望、驚恐、眼淚……

    人一批一批死掉。每天都有新增感染人數。

    楊蓉蓉表妹的大姑是醫生，自己開診所，年底剛給病人們吊完水，過了幾天就感覺不行了，被救護車救到醫院。還有的親人不知道自己感染了，回去跟jiejie、母親就吃了一頓午飯，三天后母親感染身亡，再過兩天jiejie感染身亡，她自己感染卻被救活了面臨的是無盡的自責悔恨。

    崇城大廠的群也在瘋狂提醒有新消息。

    小雷子的媽死了。

    廠里一連去世了好幾個……莊淑芬、楊毅、廠里人一陣陣痛心揪心。廠里人是一起走過一整個時代，那是一種心連心的感同身受。那是一種共命運的感受。

    身邊認識的、熟悉的人陡然間接二連三傳來死去的消息，所有人感受到的不止是人心惶惶，而是死神一次又一次在你身邊丟炸彈，你不知道下一次是輪到自己還是輪到誰。大家要戰勝的不止是那個時候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病毒，還有每天在死亡狂轟亂炸下的身心崩潰。

    空氣里也有病毒、電梯里也有病毒、身邊的人不停死掉……

    楊蓉蓉受不了了，跟鐘睿耀視頻：“你快點回來吧。”鐘睿耀眼里也有水光，堅毅點頭：“好。”她好怕、真的好拍，但一想可能武漢過來的路上也有病毒，又道：“算了，還是別回來，別出去，哪里都不要去，戴上口罩、每天消毒……”比起怕，她更不想鐘睿耀遭遇一丁點危險。

    武漢封城。

    鐘睿耀跟她打視頻。

    “別擔心，這座城會好，我也會好。”

    楊蓉蓉含著眼淚。

    “我相信。”

    全國各地封城。兵荒馬亂。

    她們身處湖北聽見太多謠言，謠言疊加恐慌迅速演成恐怖，有人受不了了在朋友圈瘋狂辱罵，楊蓉蓉默默抵擋著祈禱著，卸載了不少app，關閉了很多信息渠道，如果這個時候只能選一個渠道，她只會選擇相信國家、相信黨。謠言與仇恨就能把人帶出困境解救出去嗎？只有黨與國家才會管你，才會救你。

    一片危難之際，鐘南山老先生挺身而出，人民解放軍挺身而出。

    楊蓉蓉內心默念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她們是很早之前成長起來的一代，哪一次不是人民解放軍在幫助她們。湖北有長江流經，每次水患，哪次不是人民解放軍抗洪搶險擋在前面。

    她身邊就有軍人，對方朋友圈的簽名曾寫過一句話：“我爺爺沒有輸給戰爭，我父親沒有輸給貧窮，我也不會輸給和平年代的生活和愛情。”

    有人將所謂的內部消息截圖發給她，對方同樣陷入一片慌亂。

    楊蓉蓉：“你不要信。”

    對方：“可是這就是真的！情況就是這樣啊！那人去看了哭慘了！”

    楊蓉蓉冷靜：“如果你想知道真實數字，你就去看建了多少方艙醫院，總共有多少床位，只有那些是客觀數據，做不了假。”

    全國各地醫護英雄們奔赴湖北。全國各省向湖北捐獻物資。

    整個武漢市的馬路空空蕩蕩，曾經1121萬人口的大城市像座空城。楊蓉蓉在家已經封了很久，最初封城的時候只有一盤青菜，她身邊朋友把家里唯一的雞蛋留給小孩，大人們餓一點沒關系，小孩子絕不能缺營養。還好物資漸漸到來，每一包青菜種類不少還有雞蛋和rou。

    鐘睿耀與楊蓉蓉打視頻，武漢小區每一家派一個人下來領物資，大冷天，每個人之間隔著長長、長長的一段距離，大家小心翼翼像是從事最危險的活動。

    楊蓉蓉看得好笑又很心酸。

    可是在那個時刻，誰給物資誰就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誰冒著感染的危險出去領物資、送物資誰就是英雄。

    鐘睿耀笑：“我沒事，家里還有熱干面呢，你那就沒有吧，要不我給你做一個吃播？”

    楊蓉蓉：“你留一點給我，不準全部都吃光。算了，你全部吃光，吃飽最重要，提高免疫力，大不了等我回武漢我們再去超市一起買，不了，我要去吃街上真正的好吃的熱干面！”

    鐘睿耀：“好，就吃街上的。”

    火神山、雷神山建成。

    楊蓉蓉在那些修建視頻里看到熟悉的航片影像和地理位置圖。

    朋友圈有一些居住在國外的人在發：“像這樣洗手才衛生。”又在下面評了一句，不會感染。

    每個人都被包圍在各自的信息繭，然而病毒是客觀存在的、是具有傳染性、是致命的，不是哪一個國家自詡衛生就不會發生。楊蓉蓉知道，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有切膚之痛。

    張文宏教授講的一些視頻她也去看了。與其說人類對病毒的抗爭，倒不如說正是對人類全體有一份悲憫之心，那些抗爭才如此神圣如此有意義。

    湖北每個城市都被分配了對應支援城市的醫療隊，孝感先開始是江蘇，江蘇十三太保和孝感meimei這種說法剛傳入楊蓉蓉耳中，微博上又更正是黑龍江和重慶，說是大哥們帶著重慶火鍋和黑龍江紅腸來了，微博說孝感meimei會給哥哥們送去孝感米酒。全國各地的救援是偉大的，又因此多了一份人情味。

    楊蓉蓉家有人在電視臺攝影師，跟攝了救援隊，每一位女醫護人員都剪短了頭發，有的男醫生直接光頭，佩戴長久的口罩在她們臉上、耳根勒出長久紅印，那是人看了都會落淚的一幕。那是用生命博生命的人間溫度。

    楊蓉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全國各地基層公務人員沒有休假，疫情期間即便臨近過年，每日頂著寒風去空蕩蕩的街道上巡邏，看有沒人趁機哄抬物價，讓災民生活不便。還有一些居民，疫情期間心里承受不住，在窗口喊著要直升飛機過來，要讓醫生過來，否則他就跳樓，公務員也爬上爬下去勸。還有一些留學生，語言不通，沒有物資，都是公務員、黨員一一送過去。

    楊蓉蓉自己要動一個小手術，也在吃藥，每次都是黨員穿著防護服給大家測量體溫，給大家帶藥。

    新增人數一天比一天低。

    降到為零全家人爆哭。楊蓉蓉對著鐘睿耀喊：“清零了清零了。”已經清零過了十五天了。她們終于可以團聚了。鐘睿耀也在那邊，“我這就回來。”

    楊蓉蓉看得出鐘睿耀在那邊至少瘦了十斤。

    這邊已經封了好久，已經好久沒有呼吸過新鮮的空氣。

    楊蓉蓉的舅舅身體感覺不太好，莊淑芬和莊小妹陪對方去醫院做了核酸檢測，再進行身體檢查，醫生說是抑郁癥、疑似阿茲海默癥，讓住院治療。楊蓉蓉和鐘睿耀在家里商量著吃湯圓還是水餃，晚上莊淑芬在家接著電話叫了一聲，舅舅病發了，沒過幾分鐘，猛然一陣跺腳捶胸，撲到楊毅懷里，“我哥他死了，我哥他死了。”

    楊蓉蓉、鐘睿耀一片巨驚。

    一家人趕了過去，如今舅舅的房子就離她家不遠，小區門口來著警車、救護車、警車藍光一閃一閃，解封后的城市冰冷而陌生。

    莊淑芬、楊毅趕在前面過去。

    鐘睿耀捏著楊蓉蓉的手讓她撐住，在疫情那些惶恐日子里，舅舅在家族群還一副開朗的模樣，還給她們出表情題讓她們猜，發幽默的小段子逗她們樂，發搞笑的視頻到群里，還有那些微博上好玩的梗，家里一日游、河南有趣又有力的宣傳。

    怎么陡然之間……

    小區里圍著一群人，警察讓大家不要聚集，讓大家散開。

    舅舅就躺在地上，臉用衣服蒙著，皮膚鐵青。

    舅媽早已哭暈在一旁。哭得頭痛發作了。被鄰居攙扶到旁邊的屋子里。表妹莊思思一動不動，死死跪在地上，膝蓋茲地，楊蓉蓉去拉她起來，鐘睿耀去拉妹夫，但莊思思像一屯石頭，硬是不肯，好像只有死跪在父親身邊才能懲罰自己。她一直去拉著她父親的手，“不是說最喜歡我的嗎？不是說最疼我的嗎……”幾乎快跪了一個多小時。

    楊蓉蓉感覺風直往身體里灌。

    她穿得很厚但整個后背都是涼的。戴著口罩，想咳又不敢咳。

    鐘睿耀把他的衣服脫下來給她，楊蓉蓉不要，“你穿著，你別感冒。”新冠之后，大家對感冒肺炎心有余悸。鐘睿耀默默摟著她給她驅寒。楊蓉蓉小聲哽咽：“為什么會這樣？”鐘睿耀，頓了頓，“舅舅，他太難了吧。”

    莊思思丈夫一直默默陪莊思思跪著，楊蓉蓉看著對方把舅舅的手好好地放起來，幫舅舅把衣角擺平。

    警察說不能久放讓連夜火化。

    莊思思和她老公又趕去醫院辦理死亡證明，莊小妹、莊賢姨父們陸續趕來，兩人見到舅舅的尸體就一陣野獸般的嚎叫，那是她們的親大哥啊。

    明明前一天還說好要去醫院，后一腳就從最高處跳下來。

    整個胸腔崩裂。

    救護車趕到時已經救不活了。

    莊小妹、莊賢搭在莊淑芬的肩膀上哭：“怎么辦，怎么跟mama爸爸說，mama爸爸那么大年紀……”外婆一連吃了三次高血壓藥，得知這個消息，后來還是血壓高到160。兩個月后，老人瘦到70斤。

    楊蓉蓉當晚沉默不語地回到房間。

    鐘睿耀一直看著她，抓著她的手，“我陪你。”晚上她做了一個很久的夢，她以為自己會夢見今晚的舅舅，但是沒有，她夢見她住的高樓沒了窗戶，一整夜風從陽臺上呼呼地灌，外面的夜色是黑的。家里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大衣柜沒了。

    醒來的時候鐘睿耀還握著她的手。

    楊蓉蓉睡醒后，走到家里那個大衣柜前，仔細看了看。

    鐘睿耀走過來，跟著她看：“看什么？”

    楊蓉蓉示意了一下。

    大衣柜那邊的角旁多了一灘紅色痕跡。像血又比血的顏色淺。上不接天花板，下不挨地。

    鐘睿耀把她摟緊了一些，“沒事，可能是墻紙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