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如今有了真正的王族招攬,名正言順的封侯,而他本身又不服劉季,從利從心,雍齒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劉季聽聞雍齒背叛,卻是立馬火冒三丈,豐邑是他的故鄉,在他心中與別處不同,而且他的兵馬,一半隨他出征,另一半都在豐邑呢。 這一下不僅是丟城,更是丟人! 劉季立馬領兵回城,但雍齒也早有防備,直接閉城不應戰。 劉季跳腳大罵,氣急敗壞的下令硬攻城,然而石頭和熱油從城墻上滾下,劉季方死傷慘重卻一無所獲。 劉季又氣又怒出了一身的汗,冷風一吹,終于病倒了。 這時候的風寒可不是小事,常有人熬不過去就此喪命的,還好劉季武吏出身,慣常舞刀弄棒,些許風寒問題不大,只是這心火難消啊。 這是他起義以來的第一次兵敗,還是敗給了自己人。 劉季這是心病,蕭何和曹參不可能看著自己的領頭人就此病倒,于是出計,尋人借兵,再回來奪回豐邑。 有了主意,劉季的病果然很快就好了,他開始思索權衡自己該拜那個山頭。 拜哪個山頭呢,其實哪個山頭不重要,因為他借了兵去,也不過是又一次歸零,直到他投靠項梁之前,他都沒能奪回豐邑。 重要的事,他在去借兵的路上,會遇到一個對他至關重要的人。 周寧把情報薄繼續往后翻,幾乎在最后一頁,才看到了她師兄的記錄。 百余人少年…… 想來若不是因為張良是她的師兄,他的勢力大小都不夠格登上情報薄。 這兩人很快就要相遇了。 有她,算是投機取巧的珠玉在前,不知張良是否還會將劉季引為畢生知己、一見如故。 她原先以為自己將原本的歷史維護的好好的,直到二世東巡,吳中縣差點遭殃,她才發現,她的存在不可避免的還是改變一些事情。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她不可能不為自己謀劃,而她為自己做的每一次謀劃、每一次選擇,其實就是變數。 而一點一點細微的變化串聯起來,可能就會形成颶風,她的位置越重,颶風越大。 如今,項家已經收服了江東各郡縣,征得精兵八千,具備了西渡的條件,而西渡的契機應該就在這幾日了,她越來越接近風暴的中心。 “先生,項家派人來請先生過府議事。”一個士卒進來稟告道。 周寧勾唇笑了笑,還真是不能念叨,契機來了。 第75章 緣分 從來勝利鼓舞人心, 而失敗讓人成長,此時有部分起義軍已經從失敗中體會到了團結的重要。 于是,陳勝分出的八·路軍中的、攻打離陳縣八百七十里遠, 毫無戰略意義可言的廣陵的召平來了。 他既沒能打下廣陵,又聽說陳勝大敗、秦軍將至, 干脆渡過長江,到江東尋求助力。 不過他并沒有說陳勝大敗之事,反而帶來了已死的陳王的“命令”, 拜項梁為上柱國, 讓他領兵西進擊秦。 上柱國乃楚國官職里最高的武官,位僅次于令尹,不說陳勝是否愿意將如此重職給一個素未謀面之人,只已死之人如何跨越生死屏障,遠隔近千里傳來命令, 就是一個頗有趣味的故事。 陪著周寧過來的黑, 瞧著眼前兩人,一個煞有其事的任命,一個鄭重其事的謝恩, 神情古怪,心中既詫異又好笑。 原本他對于掃平江東的項家人很又些敬畏,可現在看他們如此輕易地被人戲弄欺騙, 心中的敬畏一下子稀碎, 竟對彪悍善戰的項家人生出一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接待完召平,項梁安排人領召平下去歇息后, 便讓人守在門外, 開始與眾人商討渡江西進之事。 項家人善戰卻不善謀, 如今對于長江那邊的事知之甚少, 也怕貿然西進,自己手里的兵被人吸收消化。 項家人志在復國,不愿屈居人下,尤其陳勝號張楚,這是提前一步搶走了他們的大旗,從前附議,不過是隔著兩岸,借借名聲風頭,可這過了江嘛…… 萬一被陳勝就此吸收掉可如何是好? 他擔心的是自家的獨立性問題。 楚國民風彪悍,尤其項家人更不是畏懼不前之人,從他們征兵開始,不,應該是說從楚國為秦所滅開始,就想著遲早有一日要攻破秦朝國都,砸破它的心臟。 所以他們很可能是早有決議的,此時請她過來商議,或許是真有擔心,但更多的應該是想看她的態度和能力。 周寧淡笑著說道:“張楚王麾下武臣攻趙地封趙王,韓廣攻燕地號燕王,項二哥平定江東,又有精兵數千,能力勢力皆不是武臣、韓廣之流可比。”所以,大可放心。 不說陳勝已死,便是活著,他也沒那個能力吞并項梁的勢力。 “哦?”被周寧言詞夸獎吹捧,項梁卻不見喜色,一個哦字,更多的是疑問。 項梁笑呵呵的說道:“我以為周兄弟足不出戶在家養病,不想竟對天下大事都了然于胸。” 項梁說話的態度和善親近,語氣也溫和友善,但即便如此也難掩言詞中的試探和猜疑。 氣氛徒然微妙而隱晦的緊張起來。 項伯微微皺眉。 而項羽看著周寧,神色擔憂緊張又糾結為難。 還有更多的人根本沒有察覺到氣氛的轉變,只道項梁是禮尚往來的夸獎周寧,故而神色輕松,面帶微笑。 所以果然,項梁尋她來商議此事只是借口,他們主意早定,也自信自己不會為陳勝勢力所吞并。 周寧淺淺一笑,斂眉垂眸。 人總得有點能力手段,有價值才能被人看進眼里,但又不能太過,否則會讓人忌憚戒備,就該除之以絕后患了。 從來侍上是個千古難題,不然也不會有伴君如伴虎一說。 于是周寧不疾不徐的、狀似謙虛般的笑著解釋道:“秦朝以吏為師,彼此之間或是親友,或是師徒,兜兜網網,關系錯綜交叉,故而消息比旁人知道的雜亂快速一些。” 能借他人之能是她的本事,但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屬于可用又可控的范疇。 “原來如此,”項梁哈哈笑道:“我們即將西渡,周兄弟可愿為我軍左徒,攜你從前舊故,”說到此處,項梁笑著看了黑一眼,這能力周寧借得,他自然也借得,“助我們一臂之力。”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周寧起身拱手笑道,面上無半分勉強之色。 如此,她也不必思索,該尋什么營生開源為跟隨她之人發俸祿的事了。 見周寧答應得爽快,項梁越發笑得開懷,不管周寧究竟是何身份,如今項家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周寧之文才他完全可以利用。 項羽也是神情一松,目露歡喜的看著周寧,二叔果真是誤會了先生。 項羽徒然放松放柔的神情,他自己沒有注意,所以不覺得如何,可他此時面帶微笑、眸帶柔意,目不轉睛的注視周寧,在察覺到苗頭的人看來就很有些含情脈脈的意味了。 項梁臉上的笑意霎時寡淡了些。 不過周寧主內,主管后勤內務之事,而項羽為將,征戰奔波在外,即便在同一陣營,兩人接觸的機會也不多,如此一想,項梁又放心了許多。 江東已定,無仗可打,項羽要外出征戰還得等到渡江之后,而此時要外出奔波的是將來楚漢爭霸的另一個主角,劉季。 劉季攻豐邑不下,采納了蕭何和曹參的計策,欲尋人借兵,最后他選中了秦嘉。 東海秦嘉在知曉陳勝已死后,擁立了舊楚貴族景駒為楚王,接替陳勝舉起了反秦的大旗,成為一個反秦的新中心。 呂家,呂澤和呂釋之也要隨劉季出行。 東海郡距離沛縣不算近,有兩百多里近三百里路左右,遠遠超出了他們之前作戰的范圍區域。 呂澤屋內,呂大嫂一邊替呂澤整理行裝,一邊對呂澤囑咐道:“你此次出去,也著人留意打聽小妹的消息,如今外頭戰亂不斷,她一個弱女子獨自在外太危險了。” 呂澤動容的抱了抱妻子,感慨的說道:“妻賢若此,夫復何求。” 呂大嫂笑著拍了拍夫君的后背,賢惠寬仁的說道:“我是長嫂,長嫂如母,關心底下的兄弟姊妹是我的本分。” 呂澤更覺感動,用力的抱了抱她,在她耳邊承諾道:“你在家好好的,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借兵不是容易的事,如今反秦的都說自己是起義軍,卻不僅和秦軍打,也和別的起義軍打,吸收兵力、擴展地盤、壯大自己,誰知道把兵借給了他人,自己會不會就被別的勢力吞掉了。 所以此行雖是投靠請求,但也不能說沒有危險,只是相對較小而已。 呂大嫂溫柔信賴的笑了笑,“我自是信你的。” 畢竟小妹早已有言,你會封王呢,若無功勛,即便有姻親關系,也是難以封王的。 呂釋之屋內,呂二嫂也在囑咐著夫君。 呂二嫂的囑咐比呂大嫂殷切急迫得多,她道:“一定要全力打聽小妹的消息,咱們祿兒還指著她救命呢!” “你放心,我都記著呢。”呂釋之柔聲安撫著妻子 。 不說兒子呂祿的性命問題,只小妹之才于大事大有裨益,若有小妹在家,處處樣樣事半功倍,這樣的好處他如何舍得錯過。 呂家兩兄弟準備停當,跟著劉季出發了。 而下邳的張良此時也遇困境。 他雖然滿腹書香謀略,但于領兵之事還是有些勉強。 與周寧不同,他愁郁半生,是真正的身體不好,手里又僅有百余人少年,故一番折騰,縱滿腔雄心熱血,也沒有掀起什么大的浪花。 最后他決定加入某方勢力,而他最終選定的也是東海秦嘉。 于是,劉季和張良在路上相遇了。 好容貌在人際交往中是個很大的優勢,若是對方有那么點視覺動物的屬性,那么這個優勢就更大了。 此時相遇的這二人,一人面若好女,是載入史冊的好相貌;一人好美色,男女不忌,甚至他他和呂雉的兒子漢惠帝也子承父志,養有男寵。 所以這二人一相遇,不管張良對劉季的第一印象如何,劉季是已經先把好感度拉高了。 如今大魚吃小魚的現象早已屢見不鮮,劉季雖然豐邑吃了大虧,可手下還有近千人,而張良只有百余人,兩方相遇,張良的處境很有些危險。 初初相遇,劉季手下的人馬便如餓狼見rou,將張良這方團團圍住。 而張良見對方人多勢眾,知道反抗只是徒添傷亡,干脆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任劉季人馬沖過來將己方包圍。 張良沉靜的站在原地,臉上無懼無怕。 他束手待斃不是消極的放棄生路,而是希望能有個良好的氛圍與主事人談話。 而劉季剛開始確實有拿張良這只隊伍排解心中郁氣的打算,不過,那是在見到張良之前。 對方完全不抵抗的態度讓他有些驚訝,積壓在心頭的火氣被這驚訝沖散,便先淡了兩分。 而后一見張良,見他風姿韻佳,溫雅醞藉,這火氣又散了兩分,于是露出笑容,和氣的問他姓名去向。 都說相由心生,張良見對方隆準龍顏,器宇軒昂,不是那等jian邪刻薄的長相,而且對自己態度友善,也是悄悄松了口氣。 張良拱手見禮,不卑不亢的回道:“我乃韓國相之子張良,欲去往東海郡投靠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