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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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抱一下。” 男人的嗓子被煙嗆住,說話的時候聲音更沉。 蘇念珠被他緊緊摟在懷里,似乎連身子骨都要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她顫抖著,似乎連靈魂都震顫了,她聽到自己快速上升的心跳,她分不清這是劫后余生的喜悅,還是因為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 “哇啊啊……”兩人之間的氣氛被小孩的哭聲打破。 小孩掙扎著從陸棠樺懷里出來,直奔向不遠處正在焦急回來尋找孩子的母親懷里。 蘇念珠回神,大口喘氣,坐在地上,推開身上濕漉漉的厚重大氅。她看到陸棠樺后背被燒焦的衣服,被燒得卷曲起來的頭發,還有那張滿是黑色臟污的臉。 蘇念珠伸手替陸棠樺抹了一把臉,卻不想自己手上更臟,陸棠樺原本就臟的臉此刻更是臟得跟泥猴子一樣。看到這副模樣的陸棠樺,蘇念珠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 陸棠樺坐在那里,看到蘇念珠笑,也勾了勾唇,然后伸手替蘇念珠將額前碎發撥開,露出那張同樣臟兮兮的臉。 “為什么一個人跑進去?”陸棠樺的指腹摩挲到小娘子眼角處的傷口,臉上笑意瞬時收斂。 蘇念珠被陸棠樺的變臉絕技唬得一怔,竟然乖乖回答道:“也沒想那么多,就覺得自己能救……” 蘇念珠想,不管換作是誰,都會這么做的吧,這是身為一個人的本能。 “能救?如果不是我沖進去將你們帶出來,你們現在就是里頭的一捧灰!我連捧都捧不起來!” 男人的語氣是沖動的,而作為女人來說,此刻最需要的是安慰和勸導,而不是像陸棠樺這樣狂發一通脾氣。 雖然蘇念珠明白,陸棠樺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他也確實救了自己的命,或許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蘇念珠都不會覺得不對勁,甚至還會感念的道歉。可陸棠樺不行,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不行。 “那你不來救我不就行了?省得連您自己這條金貴的命都不小心搭進去!”蘇念珠灰撲著臉跟陸棠樺嗆聲。 陸棠樺被她說得一噎,氣血也上來了,“我不來救你,你想誰來救你?陸從嘉嗎?” 蘇念珠也不知道陸棠樺怎么突然就提到陸從嘉,“反正我不要你救!”小娘子氣沖沖站起來,還沒站穩,腳下踩了一塊小石,徑直就摔了回去。 正好陸棠樺還沒走,下意識伸手就把人給接住了。 蘇念珠在陸棠樺懷里蹬腳,“你抱我干什么?” 陸棠樺氣得瞪眼,“明明是你自己在投懷送抱。” 兩人吵得正熱,突然頭頂澆來一桶水,直澆了個透心涼。 蘇念珠和陸棠樺抬頭往上看,只見男人一襲墨青長袍,左手提著一個已經沒了水的桶,右手負在身后,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 “皇兄,皇嫂,多日不見,近來可好?你們不在,乾清宮可冷清了許多呀。” 暴露了! “跑啊!”蘇念珠拽著陸棠樺,悶頭狂奔。 陸從嘉站在原地,看到身后正在救火的郝鷺,暗自瞇起了眼。 . 街角一處馬車內,蘇嫣初坐在里面,看到人群四散奔逃,哭的哭,嚎的嚎,那片本該蔓延甚廣的火海如今已經被撲滅,只剩下一點尚在被燒焦的木棍上掙扎的火星子。 她用力扭著帕子,指尖勒出紅痕。 不對,怎么又跟夢里不一樣?這天降火石都下來了,怎么突然冒出一個郝鷺領著人來救火了呢?還有之前,哪里來的商戶居然在大街上送金箔? 且不管那金箔是真是假,本該死傷千人的天降火石如今居然只幾人受了一些輕傷。 “啪嗒”一聲,馬車簾子被人撩開,陸從嘉踩著臟濕的皂靴上來,一眼看到蘇嫣初,表情不是很好看。 “你不是說今日會傷亡慘重,正是讓陸棠樺徹底失去翻身之地的機會嗎?” 蘇嫣初看到陸從嘉在暗色之中漸露出猩紅之色的眼睛,面色慘白地搖頭,“我也不知道,是那個算命的告訴我的。” “算命的?到底是哪個算命的?本王看他或許是年紀大了,該入土了。”陸從嘉此話一出,蘇嫣初面色更白,她坐在那里搖搖欲墜,更添憐色。 “算命這種事是泄露天機的,或許算多了,難免出些小差錯。”蘇嫣初心虛偏頭,視線落到窗外,“王爺您瞧,天降火石這件事不是準的嗎?咱們現在只需要將流言散布出去,那暴君自然再不能翻身。” 蘇嫣初能夢到未來之事的事她一個人都沒說,可有時候為了達到某些目的,她必須要泄露一些機密。她自然不能將自己供出來,便只能推說有一位半仙道長,算命極準。 一開始,陸從嘉自然是不信的,可當第一次發生后,他便驚奇于這樣的巧合。然后那算命先生一出出的算計,讓陸從嘉的路變得越發平坦,也讓陸從嘉徹底信任于他。 只是不管陸從嘉怎么說,那位算命先生就是不肯出來與他相見,直說是受了蘇嫣初的恩惠才會如此助他。 如此,陸從嘉對蘇嫣初便又更多了一分溫柔。 只是,從一月前起,那算命先生的話卻不是那么準了。 蘇嫣初看著陸從嘉陰沉的臉,自己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 從什么時候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開始脫離她的掌控? 明明她的夢境依舊在持續,可夢里與現實之中發生的事卻越來越不同。 蘇嫣初慌了,她仔細盤算,發現了不對勁的人是蘇念珠。她本想殺了蘇念珠,可一直沒等到機會,如今,蘇嫣初再也等不了了。 “王爺,其實還有一件事。”蘇嫣初露出猶豫之色,似有難言之隱。 “說。”陸從嘉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暴躁情緒,他的雙眸已經從漆黑變成了殷紅,在昏暗的馬車廂內仿佛一頭正在喪失理智的獸。 “道長說,是有人克他。” 第39章 (金手指) 蘇念珠跟陸棠樺疾奔在濕漉黏滑的大街上。 迎面吹來的風是熱的, 它們夾雜著揮之不去的細碎木料灰燼,撲在臉上令人睜不開眼。 蘇念珠憋著一口氣,一直跑, 一直跑, 直到真的跑不動了,才脫力的往前倒去。一直被她牽著的男人伸手抓住她,蘇念珠軟綿綿地靠到他身上。 兩人肌膚相親,彼此都是guntang的, 像剛剛從汗蒸籠里出來,可這分明是寒冬。 陸棠樺垂眸俯視著懷中青絲汗濕, 滿臉臟污的小娘子, 聲音嘶啞道:“不用跑的,現在陸從嘉奈何不了我們。” 蘇念珠:……你他媽不早說。 蘇念珠跑的太急,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她像軟面條似得搭在陸棠樺的臂彎上, 被他扶到一旁石階上歇息。 這里距離那條被燒毀的街不遠, 大概只有一百米的距離, 蘇念珠頓時一陣心灰意冷。 她以為自己起碼跑了一千米, 回頭一看才一百米, 這簡直就是恥辱啊! 蘇念珠癱軟在石階上, 頭挨著陸棠樺的肩膀, 大口喘氣,每吸進一口空氣,胸膛就撕裂般的疼,喉嚨也是干涸的厲害, 像被糊了一層黏膩的東西,直覺心臟要從肚子里蹦出來。 太難了, 這具身體好弱。 蘇念珠緩了一會兒,偏頭看向陸棠樺。 相比起蘇念珠的廢柴體質,男人似乎連氣息都沒亂。蘇念珠開始懷疑她剛才的亡命狂奔對于陸棠樺而言就是閑庭散步。 男人坐得筆直,似乎是為了方便小娘子倚靠。其實他是真的身體僵硬了,當蘇念珠靠上來的時候,她半濕的黑發沾到他的臂膀上,隔著衣料漸漸濡濕進來,伴著小娘子身上自帶的體香,無孔不入的似乎在侵占他的心。 那么霸道,不講道理。 陸棠樺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身邊的人,“我聽郝鷺說,你突然跟她說要散財?” “噗咳咳咳……”蘇念珠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 “啊……這個呀……”蘇念珠迅速轉動腦子,“這不是元宵佳節,普天同慶,一起散財熱鬧一下嘛。”說完,蘇念珠用力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冷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自從陸棠樺身體好了以后越來越不好忽悠了,這二哈還能升級? 陸棠樺低頭看她,正欲說話,一旁走過一對老婦人,正在嚼舌根。 “哎,你聽說了嗎?”其中一婦人道:“這次天降火石,是因為天怒暴君!” “什么?這次天降火石是因為那暴君?”另外一婦人做出憤懣之態,“我早就知道那暴君是要遭天譴的!只是這火石怎么沒砸死他,反而砸著咱們老百姓了?” “急什么,下次就該輪到他了。” 兩個婦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蘇念珠和陸棠樺近前,看到兩人,趕緊勸道:“小娘子,郎君,趕快走吧,別待在這了,說不準這條街也要被炸了!都是那暴君造的孽啊。” 陸棠樺的手下意識攥緊,他面色緊繃地坐在石階上,雙眸陰沉地盯著兩婦人。 這兩個婦人哪里看到過這樣兇悍氣十足的男人,立刻瑟縮著往后退一步,嘀咕著走遠,說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 男人真氣得不起,蘇念珠立刻安穩,“應該是陸從嘉做的,他反應真快……”蘇念珠一邊說話,一邊觀察陸棠樺的反應。 果然,聽到此話的陸棠樺也反應了過來。他斂起一臉怒色,平闊秀長的眉毛皺起,疑惑道:“陸從嘉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大街上?” 蘇念珠繼續誘導,“難道是碰巧嗎?” 陸棠樺搖頭,“不像,可……天降火石這種事難道還是他讓天老爺落下來的?”說到這里,陸棠樺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嘲諷著嗤笑一聲。 蘇念珠左右看看,四周行人匆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其實我聽說有些能人能夜觀星象,占卜出未來之事。” “你是說陸從嘉那邊有能人能占卜出未來的事情?” 蘇念珠本來只是隨意說說,卻不想陸棠樺的表情竟然格外的認真。她突然就想起來一件事,這是古代,雖然說是小說世界,但好歹也加了一個古代框架,古代最喜鬼怪亂神之說,像她剛才那樣的說辭其實是很容易被人接受的。 “這只是我的猜測。”蘇念珠小心翼翼地瞥一眼陸棠樺。 陸棠樺沉默下來,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 “你這樣一說,好像確實有些蹊蹺。” 從前的陸棠樺不在意,根本就不會細想,現在被蘇念珠一提醒,疑惑接踵而來。 “我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陸棠樺突然起身。 “一個地方?哪里?” . 蘇念珠沒想到郝府居然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這是郝府的地下,它被挖空了,像一個巨大而空曠的地窖。四面是磚,頭頂掛著燈,墻壁上還有正在燃燒著的油燈。中間是一排又一排的格子書柜,上面都上著小銀鎖,每個柜子上還有編號。 這里有很多身穿黑衣,遮著面的人。那是一色系,像濃墨一般潑開的黑衣,毫無裝飾的衣料,只有胸前繡了一點東西。 蘇念珠仔細分辨,像是大寫的“壹”。然后她又看另外一個人,是大寫的“伍”。果然,這些人也是按照編號排列順序的嗎? 蘇念珠探頭探腦的動作實在是太明顯了,陸棠樺解釋道:“這是暗騎衛的地下情報網。” 暗騎衛?這就是暗騎衛? 蘇念珠和陸棠樺出現的時候,已經有人走了過來,就是剛才蘇念珠看到的壹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