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
蕭朔道:“還需些時日。” 云瑯:“……” 云瑯:“?” 蕭朔素來實事求是,不覺得這一句有什么不對,摸了摸云瑯的發頂,起身道:“我去看看外面情形。” 云瑯坐在榻前,叫他掌心溫溫落在頭頂,看著蕭朔神色,心底卻忽然一牽。 蕭朔叫他扯住,順力道停下,半跪回榻前:“要什么?” “去看什么?” 云瑯道:“你我——” 云瑯耳后一熱,咳了一聲:“要去北疆……叫他們自己應對,免得來日慌亂。” 蕭朔叫他拿自己的話還了回來,怔了下,沒說話。 云瑯深吸口氣,咬咬牙根:“這事你惦記了多久了?” 蕭朔看著云少將軍的架勢,有些啞然,搖了搖頭:“沒有多久。” 他抬手覆住云瑯頸后,放緩力道揉了揉,慢慢道:“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不必多想。今日晚了,你先休息。” 云瑯叫他攏著,舊傷牽著微微一疼,扯了下嘴角。 小王爺……也學會說謊了。 云瑯呼了口氣,將他按住:“小王爺,你知我那時昏過去前不甘心,一定要將印抱在胸口,是為了什么?” 蕭朔蹙眉,抬眸看他。 “沒胡鬧,正經同你說話。” 云瑯催促:“快問我,為了什么。” 蕭朔心底沉澀悶絞,面上不顯,輕聲問:“為了什么?” “那時沒開情竅,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云瑯一本正經道:“可其中的指導思想……如今看來,卻大致不差。” 云瑯莫測高深:“附耳過來。” 蕭朔縱著他,點了點頭,配合垂眸傾身。 云瑯探身,親了親蕭小王爺的耳廓,慢吞吞磨蹭了兩下,忽然一咬。 蕭朔不及防備,眸底無聲一深,牢牢壓了,啞聲:“云——” 云瑯扯著蕭朔,他原本也素來說不出這等話,總覺得狎昵過了頭。今日叫那鋪天蓋地的大網一激,再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小王爺。” 云瑯已然徹底暖和過來,熱乎乎靠在他臂間,心跳微促,含糊低聲:“你知道印鑒這東西……是拿來干什么的嗎?” 蕭朔靜了須臾,胸口叫奇異熱度狠狠一撞,抬眸看著云瑯。 云瑯臉上已灼得滾熱,深吸一口氣,伸手在榻下拾起兩枚飛蝗石,在手里慢慢攥了攥。 “給我蓋個章……” 云瑯輕聲:“小王爺,你比印穩妥。” 蕭朔半跪在榻前,聽著他慢慢說完這一句話,火花噼啪點過脊柱。 熱意呼嘯,自肺腑滾沸上來,激起直透心胸的火燙熾烈。 云瑯胸口起伏,耳后滾熱,眼神比他更亮。 蕭朔啞聲道:“明日出征,淺嘗輒止。” 云瑯笑笑:“好。” “你若不適,隨時同我說。” 蕭朔:“不準強忍,你如今心脈暗傷,仍需調養。” 云瑯:“好。” 蕭朔靜了片刻,握住云瑯一只手,闔眼:“若疼了……” “我便大聲哭著給你咬一排牙印,跳上房頂轉三圈再踩著絆馬索跳進陷坑里把自己埋了。” 云瑯犯愁:“小王爺,人家話本上都是被蓋章的那個約法三章,你究竟行不——” 話未說完,蕭朔已將他結結實實扣在榻上,燭火落在漆黑眸底,噼啪一跳。 云瑯手中飛蝗石射出,熄了兩盞燭燈,如水黑暗沁下來。 蕭朔抬手,扯了床幔束繩。 第一百零五章 月色發燙。 窗外透進新雪的涼潤氣息, 在夜色里沁成微溫水汽,屋內像是漸漸燒起來。 北疆風凜,過千溝萬壑, 過重巒疊嶂, 不遠千里趁月色歸鄉,融進靜待的山高水長。 融成一片霧蒙蒙的煙雨水色。 撲頭撲面,漫地漫天。 …… 蕭朔從漫地漫天的煙雨里脫身, 看了看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人,輕輕碰了下云瑯。 云瑯有骨氣,悶哼一聲,仍直挺挺躺在榻上。 既沒破窗上房也沒奪門而出,咬著牙一聲不吭,不比景王做的木頭人軟上多少蕭朔收手輕聲:“還是不舒服?” “做你的。”云瑯咬緊牙關, 盡力擠出半句話, “我沒——” “不疼。” 蕭朔攏著他, 吻了吻云瑯額頭。他胸口燙,灼著心神, 嗓音也不同往日地沙啞下來:“不做那些……不疼。” 云瑯使了全力, 在蕭朔手中勉強逼著自己放松下來。 電光破開靜謐暗色,眼前茫然,只剩一片寧靜空蕩。 …… 像是水牢中冰水沒頂時的白芒,又像暗牢里仿佛永恒的死寂。 云瑯咬緊下唇, 摸索著攥住被子布料, 在掌心攥緊。 蕭朔幾乎以為是圖冊上的內容出了差錯疏漏, 他也是第一次,心中實在沒底,按圖索了幾處, 看著云瑯的反應,慢慢蹙起眉。 云瑯的反應……太煎熬了些。 心底沸涌著的渴望是離得更近些,再無阻隔,坦誠相待。可少將軍的情形,卻分明差出了十萬八千里。 蕭朔停下:“云瑯。” 云瑯微微一激靈,察覺到自己不自覺繃緊,又要盡力放松。 “不急……”蕭朔攬著他,輕聲道,“別怕。” 云瑯在骨子里打了個顫,睜開眼睛。 “我在。” 蕭朔吻他的眉宇,吻過眉睫,護著云瑯眼底的隱約水光:“怕的話,就抱著我。” 云瑯氣息微蹙,側了側頭,努力想朝他笑笑:“無妨,我——” 蕭朔拿過隨身帶著的玉瓶,倒出一顆護持心脈的玉露丹,喂到他唇邊。 云瑯停了下,蹙了蹙眉,眼底掀起一點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煩躁。 他閉上眼,低聲道:“沒事,我好全了,吃這個干什么……” 話未說完,微溫的唇貼上來。 云瑯被蕭朔攏著肩頸,暖意熨帖著,那一點莫名的煩躁焦灼稍稍壓下去,唇齒間忽然被哺進來半丸藥。 云瑯一滯,側頭要躲。 “請太醫重做過,加了甘草,不苦。” 蕭朔輕聲:“我心中煩躁,牽連心脈蟄痛難熬,你陪我吃半顆。” 云瑯如何聽不出來,抿了抿嘴角,扯了下:“胡說什么……不吉利,快呸一聲。” 蕭朔不打算照做,一只手護在云瑯心口處,替他慢慢推揉紓解。 云瑯向來扛得住,情形越艱難到近于死地,反倒能逼出骨子里的瀟灑疏狂來,懾得宵小在絕境處仍不敢招惹。 可也正是因為扛得住,越是徹底到不能自控時,云瑯便越難熬。 此時身不由己的失控茫然,縱使能激起更深處的反應,更令云瑯先想起的,卻是大理寺地牢里的那些日子。 不可軟弱,不可放松。 不可懈下那一根弦,身心有一處守不住,就要進了對方的套。 守不住,就要叫琰王府一起傾覆下來,一并陪葬……萬劫不復。 這些年來,云瑯多少次生死一線,熬傷煎刑,能靠一口心氣死撐過來,這樣的念頭只怕早已死死扎根在心底。 越茫然恍惚、越像是放手便能得解脫,越半步都不可退。 云瑯次次要逃,每到這時候不是上房便是入地,并非只是源于害臊局促、不通情事。 蕭朔慢慢吻著云瑯,將熱意分過去,低聲道:“抱著我。” 云瑯沒有應聲,側開頭。 “不會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