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蕭朔放下棋子,視線落在他身上。 “問到第二日?!庇分胸┑溃靶『顮敽拖鹿僖巳龢訓|西?!?/br> 蕭朔:“什么?” 御史中丞:“毒酒,寶劍,三尺白綾。” 燭火一跳,屋內靜了靜。 玄鐵衛立在窗前,胸口起伏目眥欲裂。 “下官常恨登科太晚,入朝之時,同戎狄和談已畢,戰火已熄。” 御史中丞抬手,又落了一子:“那一日,下官終見少將軍風姿?!?/br> 幽暗天牢,云瑯靠在干草堆里,身前是那三樣要命的物事。 神色平淡,偏偏帶了一身叫人不寒而栗的凌厲氣勢,沙場鐵血淬出的一身冷冽鋒芒,叫天牢都像是變成了中軍的營帳。 哪怕稍微一動,都會被強弓硬弩瞬息穿喉。 “小侯爺寫了封血書?!?/br> 御史中丞深吸口氣:“與下官說……” 御史中丞:“他若真死在牢中,就叫下官去殿前撞柱死諫?!?/br> 室內愈靜,落針可聞。 蕭朔拈著棋子,視線落在窗外。 幾個玄鐵衛沉默對視,又垂下視線,一人上前,替御史中丞看了座。 “京城安寧久了,禁軍多年沒打過仗。” 御史中丞斂衣落座:“那些人是暗中來的,怕圣上知道,怕犯人身死交不了差,又心虛膽怯……” 蕭朔靜坐良久,忽然出聲:“哪只手?” 御史中丞愣了愣:“什么?” 蕭朔看他半晌,笑了一聲。 昔日對弈,云瑯棋力便遠勝于他,行事向來步步縝密。他已足夠提防,卻沒想到云瑯能布局到這么遠。 困在府中,還能叫御史中丞來編故事求情。 若是不多此一舉,連寫血書這等故事都編出來,說不定當真能唬弄過他。 “他寫血書?!?/br> 蕭朔昨夜看得清楚,除了腕間血痕,并沒見云瑯手上有傷,不動聲色落了一子:“哪只手?” 御史中丞:“下官的手。” 蕭朔:“……” 御史中丞正氣凜然,昂首抬頭。 蕭朔放下棋子,按了按額角。 “他用你的手?!笔捤返溃骸皩懥搜獣??!?/br> 御史中丞坦坦蕩蕩:“是?!?/br> 蕭朔:“讓你去殿前撞柱死諫?!?/br> 御史中丞問心無愧:“是?!?/br> 蕭朔坐了一陣:“來人?!?/br> 王府主簿就在門外候著,小跑進來,跪下聽命。 “今日起,繼續探聽朝野消息。” 蕭朔道:“近幾年入朝為官的,身份來路,多查一查……” 蕭朔抬頭:“神智。” 御史中丞不料他這等事竟也做得毫不避人,愣愣聽到最后,不由怒從心中起:“下官神清智明!王爺——” “送客?!?/br> 蕭朔道:“這副棋子,送給中丞?!?/br> “小侯爺受侍衛司私刑,傷在臟腑。御史臺盡力調理,眾目睽睽,收效甚微!” 御史中丞還想求見云瑯,被連人帶棋往門外推搡,奮力掙扎:“下官受小侯爺大恩,冒死一言,別無他意!王爺不必忌憚下官立場——” 蕭朔原本也并不在意他立場:“病因不清,本王怕傳上。” “……”御史中丞氣得手腳發抖,來不及說話,已被人請出了門。 文人一怒,禰衡擊鼓。人已被拖得遠了,還能聽見遙遙傳來的捶柱怒斥聲。 王府不見人不迎客,老主簿這些年不曾見過此等陣仗,有些遲疑:“王爺……” 蕭朔起身,走到窗前。 老主簿小心跟上去:“王爺……可還要探查百官?” 蕭朔推開窗戶,從袖口摸出包精細黍米,隨手灑在窗外。 雪后鳥雀無處覓食,正是饑餓的時候,沒多久便密密匝匝聚了一片。 老主簿候了一陣,不見回音,低聲:“……是?!?/br> 屋中靜得落針可聞,主簿向后退了幾步,正要出門,又聽見蕭朔出聲:“那個中丞。” 老主簿停下腳步。 蕭朔手上仍剩了些黍米,有膽大的云雀餓得狠了,遲疑著湊過來,撲棱了兩下翅膀。 “跟著?!笔捤飞焓?,讓云雀跳上來,“盯準他都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 “王爺還有所懷疑?”老主簿愣了下,“中丞大人神智雖然有些反常,心性大抵——” “他信不過我,也清楚我不會對他心軟。” 蕭朔淡聲道:“不可能只布了這一步棋,定然還有后招?!?/br> 老主簿聽到最后,才反應過來蕭朔口中的“他”不是御史中丞:“您是說……云公子?” “是云公子特意讓中丞來說的?”老主簿有些愕然,“這么說,云公子來咱們府上,難道也是早計劃好的?只是利用王府,設法脫身……” 蕭朔抬眸:“不然呢?” 老主簿原本幾乎還有些期待,聞言嘆一口氣,低下頭。 蕭朔:“……” 蕭朔不打算細問老主簿期待的內容,垂下視線,看著掌中幼雀。 他又添了些谷粒,看著那只云雀一點點吃干凈,振翅飛遠。 “云瑯心思,遠比你們縝密得多?!笔捤返?,“留他在府里,是為了弄清他身后的人?!?/br> 老主簿有心相勸,瞄見蕭朔神色,咽回去:“是?!?/br> “御史中丞來說不動,他會再想別的手段?!?/br> 蕭朔神色平淡:“裝病耍賴喊委屈,都是他用慣了的,無非要人要東西,不必心軟?!?/br> 老主簿低聲:“是。” “日夜著人把守,圍墻上嵌一層釘板,尖頭朝上?!?/br> 蕭朔:“門口多放幾個獵戶用的獸夾。尋個能容人的竹籠,吊在門上,有人推門就掉下來?!?/br> “……”老主簿:“是。” 王爺心思同樣縝密,老主簿不敢再說,低聲告退,快步出門。 走到門口,又聽見蕭朔出聲:“還有?!?/br> 老主簿停在門前,屏息凝神等王爺吩咐,還要再怎么對付云小侯爺。 “城西醫館。” 蕭朔:“有個致仕的太醫。” 老主簿等了半晌,小心翼翼:“叫來拿針扎云公子嗎?” 蕭朔:“……” 蕭朔深吸口氣,閉了閉眼。 老主簿猜錯了,不敢說話,守在一旁。 “叫他來,就說有人胎氣不穩,要他來對癥下藥、調理身子。” 蕭朔拂開窗前雪色,將剩余谷粒盡數撒下去,拭凈掌心:“鬧得人盡皆知些,琰王府月前有喜,為保血脈,闔府閉門不出、精心調理……” “偏在半月前,去御史臺喝茶,叫侍衛司的人打了?!?/br> 蕭朔眸色冷了冷,淡聲道:“不給說法,御前說話?!?/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會對他心軟。” ——小·讓他生·王爺 第八章 琰王府,獨門小院。 云瑯醒來時,已經好好躺在了榻上。 琰王府的人看起來對子嗣頗看重,說上房就是上房,收拾得干凈整潔。王府當初蓋得精巧,直接將墻壁中間砌成空心,添炭的口放在外墻廊檐底下,煙從墻里走,半點也熏不著。 云瑯忍了半個月的火盆干草,難得尋回幾分舊日舒適懶倦,展開手腳攤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