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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經歷過一次,無論如何不想再次看著槲生消散。 謝逸致這般緊張,槲生卻不甚在意,他甚至嬉皮笑臉地靠近她,周身溫度恍若寒冰。 “我身體好的很,別擔心。”這話說得曖昧,若不是槲生是個鬼,這撲騰的熱氣怕是要將謝逸致的耳垂都熏紅了不可。 見到謝逸致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槲生滿意地后退一步,雙手枕在腦后,向前走了幾步,而后一回頭。昳麗面容上鳳眸微瞇,笑容耀眼。 “至于我這溫度嘛,冬暖夏涼,居家必備哦。你要是熱的話,可以來我懷里,保管涼快!” “巧了,我也是。”謝逸致目不斜視,直直地從槲生身邊走了過去,只丟下這么一句話來。 槲生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后一拍腦門,惱恨地說了一句,“早知道不給她看話本子了,這可真是越來越牙尖嘴利,討不到什么便宜了。” “槲生公子怎么一個人在這兒?怎么著,把謝姑娘氣走了啊?”葉辭心情頗好地哼著小曲,還貼心地合上了房門,轉身就看到槲生一個人對著樓梯嘀嘀咕咕。 槲生卻沒睬他,皂靴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沉悶聲響,不一會兒便已經消失在了葉辭面前。 謝逸致在樓下尋了個位置坐著,白嫩手指轉著茶杯,看著這醫館里人來人往。 醫館生意著實差,一個多時辰都不見得有一個人來。不管是診治、抓藥還是醫者出診,都沒有一個。不過看這些醫者神色,似乎也都習慣了如此蕭條的生意,大多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或研磨草藥,或翻看醫典,或對著木偶練習針灸之法。 屋內熏了香,用的什么香料謝逸致察覺不出來,只是這香聞了便覺神智清明,有心曠神怡之感。 褚管事百無聊賴,搖著蒲扇在醫館中來回走著,難免聽幾位醫者為了用哪位藥的爭執解悶兒。他這人愛湊熱鬧,尤其愛看戲,可最近事務繁多,沒有余的時間去戲臺子看新戲,也只好搬個板凳看看這些年歲頗高的老頭子整個面紅耳赤。 醫者大多都循禮,便是罵人也罵不出什么新奇東西,翻過來覆過去也就是那幾句。 “此物濕冷,你這是罔顧他人性命!” “你那方子才是誤人子弟!你年輕時就不學無術!” “嘿,誰不學無術!明明當年是你拿自己當木偶扎,我好心救你才被師父罵的。” 幾個白胡子老頭聚在一起,你說一句我說兩句,若是翻起舊賬來,能說上個三天三夜。 謝逸致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的,或者說,極少能見到這樣的陣仗。是以,她饒有興味地盯著那幾個醫者,想聽聽究竟能說出個什么來。坐在她對面的槲生一把從她手里奪過已經涼透的茶,一口飲下。 “無趣啊,怎么說我都比那幾個老頭子長得好看吧。你已經盯了他們一炷香了,你好歹看看我啊。” 謝逸致連頭都沒回,繼續看著這場戲。 “謝逸致!”槲生一拍桌子,其上的茶壺顫顫巍巍地抖了幾下,而后摔在了地上。 不起眼的青瓷壺發出好大的聲響,褚管事聞聲看過來,一顆心都卡到了嗓子眼。他指著那滿地碎瓷,眼神在槲生和碎片之間來回轉換,最終雙眼一翻,厥了過去。 之前正吵著的幾位醫者一愣,當下就抬著褚管事風風火火地上二樓去了。 “死老頭,倒要讓你看看我堪稱天下第一的針灸之術!” “呸,你這張老臉不要了,還天下第一,不說城主,你能夠得上寧公子的十分之一,我改口喊你師兄。” 第80章 白衣醫者 02 褚管事被吵鬧不休的兩位醫者帶走了, 謝逸致不知原因,只能心中猜測槲生摔了的這個茶壺怕是有什么特殊之處。 環顧一周,見到的人都輕咳一聲埋頭做自己之前的事情,一副超然世間的模樣, 唯獨一個年歲不大的小童表情別扭, 忍了半晌, 最終還是走上前來,小聲地說道。 “姑娘, 你們還是出錢賠了這鍍青暖瓷壺吧。我家城主最愛把玩,看日頭不久便要來, 若是撞上……” “若是撞上什么?”門口傳來不咸不淡的一聲詢問, 讓人聽不出來人的心情。 那小童抖了抖,飛快地抬頭看了來人一眼,便埋頭跑回了柜臺, 生怕被攫住似的。 “若是撞上你這個小氣鬼, 怕是要大出血。”原先背對著門口坐著的槲生此時轉了身, 面容上帶著揶揄的笑, 眸中含著星星點點的光。 少年人似乎從未變過模樣,時移世遷,他倒是恍若當年, 依舊逍遙自在。便是隔了千年風光,他一句話,便足以擊潰這遙遠到有些漫長的歲月。 他輕笑道, “好久不見,越英。” 門口那人停了步子,修長手指落在了門框上。一身金色衣袍,袍角繡著零零灑灑的錢幣紋樣。腰間一柄長劍, 劍鞘華美異常。另一側則縛了卷竹簡,竟然罕見地佩了穗子,此時妥帖地垂在腰間。那人生得一副溫柔皮相,一眼望去還以為是錦竹叢蘭中生出來的如玉君子,長發被同色發帶綁起,不知為何扎束了兩個女子常有的束結樣式。此時在此人頭上半露,平添了幾分滑稽。 “原來你還活著啊,”越英低低喃了一聲,幾不可查,繼而他扣在腰間的竹簡上,手指微動,便落進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