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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嘴快, 倒豆子似的說著,還又伸手來扯褚管事。褚管事略微一躲, 避了開來, 當下點了兩名醫者,囑咐他們隨著漢子去瞧瞧狀況。 “謝謝管事,我這就去帶那幾位進來!” “快去吧, 完了誤了事城主扣你銀錢我可勸不了。” 一說起銀錢, 那漢子臉上露出個苦笑來, 等著兩個著青衣帶方巾的醫者拿好醫箱, 擰身便往外跑。 褚管事在他身后喊著,卻也已經來不及。 那漢子一頭扎進了有著醫藥香的懷抱,兇神惡煞的臉上掛著怔愣, 抬頭一瞧,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寧大夫。他摸摸腦袋, 憨笑了一聲,全然不似城門口那般嗆聲,側了身子給寧大夫讓路。 寧瑯然頷首致謝,進了醫館便開了口。聲如玉石相擊, 水珠輕撞,面上帶著三分笑。 “麻煩褚管事給我騰個地方,剛剛在城門口見著了一個身中詭煞的小公子。” 褚管事搖著扇子樂呵呵地給寧瑯然安排地方,分神瞥了一眼寧瑯然身后。他在這里當管事這么多年,倒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多俊秀非凡的公子姑娘來。都說踏上仙途者脫胎換骨,眉目自生情,身姿如勁松,實則多有誤。散修大多不拘小節,也不甚打理自己,比不得世家里出來的子弟。 他捻了捻指腹,心下琢磨著,好似又到了尋仙會的日子。聽城主講,以往尋仙會百年一度,屆屆出英豪。而自八彌之亂以后,修士壽數銳減,尋仙會也不得不降為二十年一次。等閑世家,定然是次次都送自家孩兒參加,可若是那三家的子弟,可不會輕易放出來參加這已經不太入流的尋仙會。 “哎?你們已經隨著寧大夫進來了啊,那正好,我這就將東西送去錄入靈息,等會兒我親自給你們送來。” “麻煩大哥了。”蘇平歡出聲道謝,倒是嚇得對方連連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你們是貴人,我就一市井老百姓。”他偷偷覷了寧瑯然幾眼,見對方沒什么反應,這才松了一口氣。 葉辭見他如此行徑,眼珠子一轉正要說話,就被一只手徑直捂了嘴。 “唔……唔”葉辭懷里還抱著那些小玩意兒,一時之間騰不出手來,只能怒瞪著對方。 “還請大哥多跑一趟了,這些銀錢你且拿著,大熱天的去吃涼茶也去去暑。” 褚管事眼見著那人得了賞錢,而后逃也似的飛奔離去,輕輕搖了搖頭,也沒多言語。小人物活在世上,總是要圓滑一些的。 “怎的又是詭煞,這小小醫館不過一月已經接了十數例詭煞沾身的病患了。那鬧事的楚小姐才被羽衛打出去呢,修為不高,脾氣倒是恁的不好。”他瞥了正趴在槲生背上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小公子,面上顯了些許愁來。 謝逸致跟在寧瑯然身后,打量著這個不大的醫館,也默默記下了褚管事所說的話。 這所謂的詭煞怎的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尋仙會之際爆發開來,還偏偏無甚療效極好的救治法子。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褚管事將眾人引到二樓的一間小房間里,一進門就走到窗邊用木棍支起了窗子。他揮著蒲扇將微塵扇開,外面的熱氣一下子撲了進來,剛剛還有些陰冷的房間霎時暖了不少。 “便將這小公子安置在這里吧,寧公子可要些什么東西,同老朽說一聲,也好著人去取。” 褚管事這般恭敬地說了話,寧瑯然也不推諉,一手拿下肩上的背簍放在桌上,輕輕巧巧地報出了一長串的藥名。 葉辭聽得目瞪口呆,只覺得這人著實不一般,生的好看,醫典竟也背得這般熟。 謝逸致進門時便將重云收了起來,此時正在那張床邊挽起散落的藍色帷幔,指尖翻轉,便打出了一個好看的束結。她一邊做著這樣的小事,一邊詢問著寧瑯然的打算。 “在下手段有些特殊,屆時房里留一位公子幫忙搬動便可。” “我我我!” “你可算了吧,瞧瞧你那小胳膊小腿,別看謝玉這小子個頭不高,畢竟也是個常年練劍的。”槲生將謝玉安置在床上,也不管他是個四仰八叉的不雅姿勢,揉了揉肩膀,就聽到葉辭如此積極的自薦,便開口說道,“別說搬動他了,你別被他壓趴下都算你好。” “我,我明明也有鍛煉的好不好!” “呵,坐在榻上看話本子抖腿的鍛煉?” 蘇平歡聽著兩人的一來一往,深感頭痛,便毛遂自薦。 “便由我留下來聽候差遣吧。葉公子尚且年幼,槲生公子也已經背了謝玉一路,眼下我是正合適的人選。” 誠如蘇平歡所說,葉辭體力不足,謝逸致是個姑娘家,至于槲生,這一路上可沒少賣力氣。 謝逸致只猶豫了一瞬便拉著槲生頷首離開,將這間屋子留給了寧瑯然使用。葉辭本還癱坐在那里,卻忽然身子一頓,指節動了兩下,繼而從桌上的一眾雜物中翻出兩個紙袋子包裹好的糖人來,捏在手中用寬大的袖子掩了,掛著一貫的燦爛笑容飛奔了出去。 “你最近是不是身體出了什么事?在城門口畏熱,剛才似乎又真的被累到似的?” 不是謝逸致對槲生不好,不許他休息,而是身為惡鬼邪靈之物,槲生本不該有如此多的感覺。這些人之常情于他,反倒可能是穿腸毒藥。魂體化為實體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說法,更何況是如此自由、不受天道規則掣肘地行走于塵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