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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帝頭一偏,“朕不喝。” 王實安好言勸道:“陛下,良藥苦口,您喝了吧,喝了許就好了。” 宣和帝凝望梁上懸著的明黃錦帳,幽幽說道:“朕的身子,朕再清楚不過,朕怕是撐不過明年了。” 王實安握著金碗的手微抖,他抑住喉頭哽咽強顏歡笑道:“陛下您還未到古稀怎能說這等話呢?” 宣和帝輕咳幾下黝黑的眸子抬起:“朕真的撐不下去了……” 多年來的辛勞,他的身子已不堪重負,傷病襲來亦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連自己的后世都早就備好,唯恐哪天他自己就在睡夢中離去。 “王實安,你說朕去了以后能不能見到端宜?”仰頭靠在冰冷的玉枕,宣和帝低聲道。 王實安臉色微沉,他硬著頭皮道:“奴才不知,不過奴才想,端宜長公主是不會責怪陛下的。” 宣和帝凄楚的笑道:“朕知道,她永遠不會責怪朕,哪怕是朕親手殺死的她,她都不會責怪。” 王實安聽著宣和帝句句誅心的話,心頭微顫閉著眸他一語不發,開始回味起多年前的種種。 他七歲就開始跟隨宣和帝,算是他自小的內侍,對宣和帝的事他知曉的一清二楚。 作為宦官很是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他更是知道宣和帝有位心上人,是他不能娶得。 而這位心上人,正是寧太妃的視若珍寶的養女,端宜公主。 兩人的冤孽從三十多年就起開始了,連他都驚訝日子有那么長了。 宣和帝本名封麒,是永承帝的第三位皇子,生母貴妃趙氏是赫赫有名趙丞相的女兒,至于端宜公主本名封意,是寧妃從宮外娘家抱來養的女娃娃。 永承帝很是喜愛這個女娃娃又體恤寧妃多年無所出,就封做公主更是親賜封號給她,她所受的恩寵不比旁的公主差。 端宜公主算是王實安看著長大的,彼時貴妃和寧妃兩人殿宇僅一墻之隔,兩位妃嬪交情也不差,寧妃常帶端宜公主來貴妃的宮宇閑坐。 王實安看著端宜公主從她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乃至長成娉婷的少女,也看著三皇子和端宜公主兩人一步步走向深淵無法自拔。 端宜長公主及笄前的日子甚是平靜,嬌軟可人的小姑娘甚是惹人喜愛,可直到有一天,王實安忽然察覺到兩人之間那淡淡越過兄妹的情意。 * 三皇子臨牖寫著太傅新布置的課業,才提筆書了沒幾個字,一只毛茸茸的白rou球就從窗牖那越了進來,跳到三皇子案上那尺素白的宣紙上。 白rou球舔了舔粉嫩的小爪子,好整以暇的瞇眼蜷縮在那宣紙上,三皇子執狼毫的手只能悻悻的放下,他擱下筆伸手捏著那慵懶的白rou球。 顯然白rou球不大領情,它小小的眼微睜,齜牙咧嘴的兇著三皇子。 王實安惶恐的想要抱走那只為非作歹的貓,可看到三皇子平淡的樣子他倒沒有出手。 三皇子低聲笑道:“物似主人型,小毛團你可被你的主子養壞了。” 像是不滿三皇子數落自己的小主子,白rou球一躍而起,將案上的硯臺墨汁攪得一團亂,做完惡事還不忘炫耀一番,小爪子染了墨汁踩在宣紙上,還爬到三皇子身上,把他的衣袍染了個黑。 王實安這下可坐不住了,他忙要跑走白rou球,熟料那白rou球敏銳的很,一個跳起就越出窗牖。 隨后一陣嬌俏的鸝音緩緩傳入殿內。 “三哥!三哥!我的毛團在不在你這啊!” 端宜公主小跑進殿內,嘴里念叨著她貓兒的名。 三皇子低眼看著滿是狼藉的案幾,道:“你先看看你那小貓團做的好事吧。” 端宜公主只是瞄了眼旋即道:“三哥,我的小毛團呢?” 三皇子啞然失笑,他捻起墨黑的宣紙,不滿的道:“你看看,你家毛團做的好事。” 小姑娘視若無睹她晃著少年的肩,“三哥!我的毛團呢!” “我不知道。”像是賭氣一樣,三皇子扭過頭冷冷的說道。 端宜公主問了兩遍還沒有結果,氣鼓鼓的她開始和三皇子拌嘴起來了。 “混蛋三哥!還我毛團!” “我沒見過,我不知道!” “你那宣紙上的腳印肯定是毛團的!它肯定來過!” “哦?你承認你的毛團作惡了?” “……” 兩個人拌嘴吵鬧了好一會兒,像極了成婚多年的夫婦。 “端宜,別氣三哥了,三哥替你把毛團找回來就是了。”到了還是三皇子敗下陣來,好聲好氣的對發怒的端宜公主道。 小姑娘噘著嘴,忿忿道:“三哥混蛋,你要是不找回來,我以后就不和你說話了。” 捏著小姑娘圓潤的臉頰,三皇子笑得樂不可支,“好好好,三哥一定替你找回來。” 小姑娘聽得這話立馬開心了,握著少年的手嬌憨的笑道:“好!那我們快去找吧。” 少年淡淡一笑回握住小姑娘的柔荑,兩人就那么奔出殿宇去找那只脾氣極差的小貓了。 等得兩人跑沒影了,回過神來的王實安才發現,三皇子的課業還未完成呢! 真是糟糕! 王實安無奈的搖首,默默跟在他們后面,而這時他無意間瞧見,少年和少女兩人十指緊扣的手。 他微微一怔,三皇子如今十七,早是知事的年紀,他應該明白男女授受不親之禮,且十指相扣那是情人之間的繾綣,可轉念一想,二人自小長大這樣的情意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