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發白發青,冷汗沾濕了他的鬢角,他朝大廳跑去,卻被保安攔下了:“先生,里面很危險,現在不能進去。” 急促的吸了好幾口空氣,仍然緩解不了胸腔里劇烈的缺氧痛感,易知秋不顧阻攔要往里沖:“讓開,我有、特別重要的事。” “不行,”保安推著人:“請您往后退。” 易知秋不管不顧,擠著人往里沖。 “先生,你冷靜一點。”保安拼命攔住人不讓進,連忙朝另一個同伴招手。 易知秋被兩個保安架住胳膊,模樣狼狽:“你他媽放手!” “婁牧之!”易知秋腳步踉蹌,仰頭狂喊:“你在哪?” 保安皺起眉看他,忍無可忍,叫上兩個警察,四個人合力才把瘋牛一樣的易知秋拖離現場。 只是一小會兒功夫,大廳門前已經被醫護人員和警察圍得水泄不通,易知秋被人群隔絕在外,他只能順著外圍奔走,一邊跑一邊喊婁牧之的名字。 他沿著外邊的路來回跑了四五遍,目光在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里穿梭,但他找不到婁牧之,哪里都找不到。 易知秋手腳癱軟,他靠著冰冷的墻壁,雙手撐住膝蓋,停在原地喘息。 電話沒電,已經自動關機了。 他看著眼前上演的百態人間,眼前失去焦距,視線晃蕩,他仿佛重回十年前,深深理解了婁牧之望向他,那個空茫一切的眼神。 想到這里,易知秋使勁攥緊發抖的拳頭,攥得指節泛白。 當年義無反顧的說出那句“我認罪”,他自以為自己是婁牧之的英雄,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去的地方不需要勇氣,被留下的人才需要勇氣。 現在角色對換,他終于嘗到了被留下是什么滋味,腦袋頹唐的垂下,在劇烈喘息里,他忍不住低聲笑起來,笑自己的孤傲和愚蠢。 這里彌漫著一種燒焦的腥臭味,像植物腐爛的尸體,突然間,一聲尖利的嚎叫刺穿耳膜,易知秋猛地抬頭。 白色的臺架上又抬出一個血rou模糊的人,嚇到了一旁躲在女人懷里的小孩,女人連忙伸手遮住小孩的眼睛,低聲安慰他。 易知秋的手腳迅速冰冷,他沒什么力氣了,卻掙扎著扶墻站起來,想要穿越人群,去看臺架上的人是誰。 “讓一讓,”易知秋以身體作盾牌,一路撞人,一路被人撞,等他好不容易擠進救護車旁邊,看清楚那人的長相時,幾乎要掉出來的心立即落下一大半。 不是他,幸好不是他。 可是婁牧之在哪? 他窮極視線,還是找不到。適才慶幸的念頭一點一點褪去,緊接著,變成了擔心,害怕,這些情緒再一次占據他的軀體。 “小木頭,”易知秋滿世界打轉,帶著哽咽的哭腔:“你到底在哪?” 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站在街頭,光天化日里,他失魂落魄,紅了眼眶,幾乎要哭出來。 “易知秋。” 一聲低沉清冽的嗓音,拽回了他飛離身體的魂魄。 疑心自己聽錯了,易知秋立即轉身。 傍晚的太陽是橘紅色的,喧嚷擁擠的人群,荒莽的世界在這一刻淪為了黑白背景板,他看見他出現在夕陽的光輝中。 婁牧之長身玉立,背脊挺直,他穿著一身深色大衣,下巴微仰,那眼神伸出觸角,摸到了易知秋的心尖。 視線晃蕩,竟然有了一絲夢幻感。 對面的人是……婁牧之,他四肢健全,他平平安安。 他在逆光中,他在笑。 婁牧之徑直朝他走過來,站在他面前,嘴角勾起:“怎么?不認識我了?” 極度的不真實感,易知秋像是沒反應過來,他抿唇緩著呼吸,胸腔起伏,突然伸手,掐住婁牧之的下巴,偏頭吻了過去。 年少時,易知秋的親吻總是溫柔的,就算青澀毛躁也只是十七八歲帶來的強烈悸動,但現在,他啃咬著婁牧之的唇瓣,像是極度不安,拼命想要確定什么。 街道,人海,余暉,所有一切都在他們生猛的親吻里消失不見,周圍有不少人朝他們望過來,有震驚,有不解,有好奇,但易知秋不在乎,他只想把懷里的人抱緊些,再抱緊些。 本來在外面,當著這么多陌生人的面不該哭。 但憋了太久的眼淚還是順著眼眶滑了一兩滴,婁牧之回應他,又順著他的眼角吻到側臉。 潮濕浸潤唇面,是咸咸的海水味,帶著苦澀。 兩個成年男人相擁親吻的畫面已經很具沖擊力了,更何況其中一個還哭了。 這副畫面怎么看都有點荒唐滑稽。 但周遭沒人嗤笑,也沒人打擾他們。 分開時,兩人的嘴唇泛紅,眼尾泛紅,定定的看著對方。 “我.........”易知秋皺緊眉頭,他摩挲著婁牧之的側臉,想對他說對不起,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語言全堵在喉嚨口。 “我什么我?”婁牧之瞧他呆傻的模樣,心疼中又覺得好笑。 易知秋好半天又憋出個:“你.......” “你智障?”婁牧之問。 “是,”易知秋說:“我智障。” “你白癡?”婁牧之又問。 “對,”易知秋伸出雙臂,將人攬入懷抱:“我是白癡。” “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