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桌上有三分之二的同學都喝了酒,到了興頭上,一杯酒剛進肚,下一杯就來了。 “恭喜一組旗開得勝,喝一杯。” “小牧太帥了,必須喝一個。” “小牧帥子雁美,也得干一杯。” 同學們每喊一次祝酒詞,易知秋就灌自己一杯酒,尤其扯到婁牧之和江子雁,他就連灌兩杯。 看著江子雁對婁牧之的親近模樣,他滿腔的怨氣似乎只能撒在酒里。 期間,婁牧之怕他喝多了,制止了兩次,都沒起多大作用。 周瓊上了個衛生間回來,包間亂作一鍋螞蟻,鬧得不成樣子,他瞧著同學們臉色不太對勁,喝茶吃燒烤而已,怎么會滿臉通紅? 正奇怪呢,肩膀上搭過來一只手,側頭就看見吳野紅得像猴屁股一樣的臉。 “周哥,喝呀,你怎么不喝?” 周瓊忽地湊近他,縱了縱鼻子,一大股酒氣撲面而來,兩條劍眉立即擰起來:“你喝酒了?” 吳野一愣。 在周瓊的注視下,他還丟臉地打了個酒嗝。 “誰讓你們喝酒的?” 這一聲喊得太過響亮,原本勾肩搭背的同學們愣了下,還算清醒的那幾個看著彼此干瞪眼,在周瓊動怒前,默默地移開了酒杯。 這件事的后果就是聚會早早結束,夜間八點半,周瓊叫了七八輛出租車,把喝了酒的同學挨個塞進車里。 “小牧,你倆要去哪?”周瓊叫住了往店門外走的兩個少年,沒好氣地說:“坐車,回學校。” 易知秋看起來喝醉了,他邁著踉蹌的步子,鬧著非要走路。 “你在這兒等我,”婁牧之將人摁坐在一棵香樟樹下:“我跟周老師打聲招呼,然后陪你走回去,好不好?” 易知秋雙手抱著書包,覷起眼睛挑他一眼,也不答話。 等婁牧之跟周瓊解釋清楚為什么不坐車,以及再三向他保證路上絕對不會出意外,周瓊才勉為其難答應放人。 他原路返回時,易知秋已經顫顫巍巍地走遠了。 “哎,你——”婁牧之跑著追上去。 逮住易知秋的手臂,將人往后一拽,婁牧之喘著粗氣:“不是讓你等我嗎?” 易知秋轉過頭來,雙眼里氤氳著霧氣,臉頰兩側紅撲撲的:“你太慢了。” 經驗告訴婁牧之,喝醉酒的人不講道理,他無奈搖頭,拿走他的背包,一手扶住他側腰,又彎下背脊,讓他摟住自己的肩膀。 “你、你干嘛啊?” “不是要走回去么,”婁牧之另一只手隔著衣袖,壓住易知秋的腕骨,任勞任怨地說:“扶好了。” 這會兒易知秋倒是沒鬧了,難得安靜下來。 晚風和路燈疊在一起,吹出了春末的靜謐,道路兩旁種滿香樟樹,暖光透過樹冠篩下來,地上有兩具緊緊挨在一起的影子,不知為什么,這幅畫面竟讓婁牧之覺得心動,他垂著眸子,無聲地笑了笑。 他攙扶的人步調不太穩,腳后跟在水泥路上擦出了一片刺耳聲。 婁牧之收緊手臂:“喝多了?” 易知秋嘴硬,把頭扭朝一邊:“沒有!” 婁牧之擠兌他:“還沒有?你路都走不穩了。” 半個身子壓住他肩膀的人突然不走了,易知秋停下腳步,直愣愣地盯著他。 婁牧之揚眉:“怎么?” “你信不信?我還、還能單腳走,”易知秋一邊說話,一邊伸出一根手指在婁牧之面前比劃,眼睛一睜一閉。 婁牧之面色平靜地說:“單腳走的那是瘸子。” “不信啊?我走給你、你看。” 易知秋掙開他的手,撒歡似的往前跑了兩步,當真單腳跳起來。 “路上有車,你別鬧。” 婁牧之要去扶他,手掌剛剛碰到他肩膀,就被人甩開了。 “不要你管。” 醉鬼收著一只腳,一蹦一跳的樣子像個牙牙學語的小孩,校服的下擺跟著他凌亂的步伐顫而又顫,婁牧之緊緊跟在他身后,雙臂張開,像是為他編織了一張安全網,他往左邊偏,婁牧之就往左側移,他重心倒向右,婁牧之就往右邊走,怕他不小心磕著碰著。 易知秋左腳跳累了就換右腳,用這種傻缺的姿勢走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路。 這條小路是老街,常年失修,碎石子鋪得到處都是,一腳踩過,跟著就引起一沓灰塵,路面凹凸不平,易知秋不知踢到何處,身子一歪,就往前倒去。 “哎,小心點。” 婁牧之眼疾手快,在他落地前從身后接住了人,一個18歲少年的重量不算輕,尤其易知秋生得手長腿長,婁牧之被他帶著摔下去,兩人抱作了一團。 不設防地,易知秋的肩膀撞到了墻壁,他疼得罵了句靠。 后背卻意外地落入了婁牧之的胸膛,那人的雙臂將他牢牢環在懷里,觸感是富有彈性的柔軟。 他一偏頭,就對上了婁牧之皺起眉的俊臉。 易知秋口齒不清地說:“摔、摔哪了?” 婁牧之的腳踝撞石坎上,那股疼散開,密密麻麻地往骨頭縫里鉆,他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而是抬起手壓住易知秋肩頭,輕輕地揉了揉,剛剛沒及時接住人,易知秋的左肩撞到了墻面,說不定淤青了。 “我沒事,你撞疼了吧?” 婁牧之手掌的動作愈發輕柔,不知怎么地,易知秋心里竟升騰起一片酸澀,委屈的情緒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