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易知秋朝他挪近位置,拍了下肩膀:“借你靠會兒。” 婁牧之沒動。 易知秋忽然伸手,把婁牧之的腦袋按進自己頸窩,絮絮叨叨在他耳邊講:“我以前暈車的時候,睡一覺就好了,你睡吧,下車我叫你。” 他正襟危坐,把背脊挺得筆直,給婁牧之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枕著他的胸膛,難聞的農藥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櫻花香。 從前聞見這股香氣會叫婁牧之安心,此刻,他卻覺得剛平息的心跳又逐漸加快,他甚至還有一種錯覺,仿佛易知秋的心跳也很重。 就像一粒碎石掉進泛綠的湖水,風已經停了,他的呼吸卻能卷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少年心事釀成風吹草動,拂過彼時兩具緊緊相依的影子。 第34章 有我在,別怕 大巴車駛進大學城,停車場兩側滿員,司機師傅把著方向盤慢悠悠地繞了好幾圈才找到空位,車輪子剛停下,婁牧之猛地從座位跳起來,飛奔著沖進了衛生間。 易知秋正拿著行李,只覺得身邊掃過一陣疾風,再回頭,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他連忙追過去。 疾速奔跑讓視線內的世界劇烈搖晃,易知秋腳步在衛生間門口停下,就聽到一陣干嘔的聲音,他喊著小木頭,在最后一排隔間找到了他。 “怎么吐成這樣了?”易知秋給他順氣,手掌順著脖子往背心輕輕拍。 婁牧之蹲在地上,扒著馬桶蓋,含糊地說:“你離遠點。” 易知秋手上動作沒停,他跑得腿軟腳軟,看著婁牧之難受的樣子,他又急又心疼:“還嫌我?” 誰知婁牧之拉起他的褲腿,薄唇緩緩釀出一個字:“臟。” 低頭一看,褲子下擺沾滿穢物,易知秋快速掃一眼,根本不在意,他撈起他冰涼的手:“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什么褲子。” 整話還沒說完,壓不住的惡心感擠在喉嚨口,婁牧之撲過去,扒著馬桶邊緣,胃里幾乎沒東西了,這次吐的全是苦膽水。 “小木頭,”易知秋抬起手,欲落不落,他整個手臂都在顫,看著他這么個吐法,他甚至不敢給他順背。 “我們去校醫室,”易知秋拉過他一條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俯下身去背他。 “等、等一下,”婁牧之摁住他肩膀:“不然吐你身上了。” 易知秋沒時間跟他講道理,一心想著先把人弄到醫務室再說,他一手扶他背,一手攬他的腿,用力把人背起來。 “吐,隨便吐。” 易知秋把住他的腿彎,起身時,動作扯到了婁牧之的胃,他沒忍住,苦膽水全吐易知秋頸窩里。 “放我、下來。” 婁牧之身子微抽搐,他咳嗽著,居然還有力氣推他。 “求求你別亂動了。” 易知秋壓低嗓音,但仍聽得出里面的心疼和焦急,顫音才揉進婁牧之耳廓,他立刻就乖了。 易知秋把人扣在背上,恨不得撒開腿飛奔,又怕顛到婁牧之,只好盡量控制腳步,手臂穩當地托住他,兩股力量互相拉扯,不一會兒,渾身的肌rou都開始發酸。 婁牧之青澀的下巴擱在他肩窩,費力地壓住胃里的那股惡心,他見易知秋上衣領口滿是污穢,他有氣無力的用手給他撣了撣,心里不由得犯愁:“這下不僅褲子,連衣服也給他弄臟了。” “小木頭,你再堅持會兒,馬上就到了。”易知秋鬢角留下冷汗,流進他眼睛里,他用力一眨,顧不得那火辣辣的刺痛感。 婁牧之已經吐不出什么東西了,只是干嘔,胃里一陣陣抽著疼,他趴在他寬闊的背上,意識逐漸模糊,摟住易知秋脖子的雙手慢慢脫力,在他昏過去的前一秒,他似乎還聽到了易知秋輕聲說話。 “沒事的,有我在。” 虛無縹緲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卻鏗鏘有力,恍惚間,婁牧之覺得身子飄到了天上,他覺得自己在做夢,腳掌踩住棉花糖般的白云,乘著北方的風,他掉入一片綿軟里,睡了一場很長很長的覺。 校醫室只有一個中年男人,稀薄的烏發里夾雜著絲縷銀色,他穿著白大褂,靠著椅背聽收音機。 易知秋沖進去,像一陣疾風,他喘著粗氣:“醫生,我朋友不舒服,一直吐。” 老醫生緩緩抬頭,再緩緩關掉收音機,不慌不忙從桌子邊走出來,他說話聲也很慢。 “什么病啊?” 易知秋焦得心急火燎,恨不得給他摁加速鍵,他語速不自覺變快:“我們從市中心過來,來那會他還好好的,車開了半個小時,他暈車了,之后睡了一覺,醒來就一直吐,沒停過。” 老醫生眉頭緊皺,眉心積了三道深深的溝壑,他沒聽清,偏頭說:“什么?” 靠,易知秋想打人。 他齜了下牙,按捺著性子:“胃不舒服,吐了六七次了,您快給看看。” 老醫生這才聽清,慢悠悠地說:“哦,胃不好啊。” “對對對!”易知秋四處張望:“您這有病床嗎?” 老醫生抬手一指,左邊角落擺著一張簡易床,易知秋背著人朝那頭去,走進一看,床單有點發黃,邊緣破舊,還染了一些來路不明的褐紅物質。 易知秋沒舍得直接放下人,而是先把婁牧之放去一旁的座椅上,他攬住他的背,動作很輕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