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你還記得發生了什么事嗎?” 易知秋拉鏈都快拽爛了,他躬下腰,從側面偷看婁牧之,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婁牧之揉了揉太陽xue,閉眼回想,他只記得周遭驚天動地的歡呼,但具體在鬧騰什么,他實在想不起來:“不記得了。” 這是真話。 不上不下一口氣終于咽下去了,易知秋心道:“醉得好,幸虧他不記事,免得尷尬。” 暗自慶幸后,又覺得有點遺憾,就像揣著一個小秘密,比貓爪子還撓心。 易知秋舔了下嘴角,視線不由自主被婁牧之過于漂亮的薄唇牽走,他開始神游太虛,腦中爆發了一場異常思想斗爭。 天使和惡魔仿佛同時占據了他的思想,一會兒說:“你們青梅竹馬,是知己好友,你怎么能對他產生非分之想?”一會兒又說:“兄弟怎么了,誰規定兄弟不能親嘴。” 易知秋心中一團亂麻,手心都出汗了。 婁牧之耳朵一動:“什么聲音?” 這句話猶如鐘鳴,拽回易知秋的神思,他一下就慌了,難不成婁牧之會讀心術?聽見了他的心里話? 他慌張地摸了摸鼻子:“哪有聲音,你聽錯了。” “對面有人罵人,”婁牧之沖對面馬路仰下巴。 停車場太過寂靜,一丁點響動也會被暗夜放大無數倍,那是急促迸濺的腳步和喘息聲,前方道路上不知從哪竄出兩個黑影,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向前跑,緊跟著冒出四五個小混混,手里拎著木棍,罵罵咧咧朝那黑影追過去。 易知秋“嘖”了聲,忍不住吐槽:“大晚上的演古惑仔啊。” 領頭的是個小矮子,一頭黃毛在夜里格外扎眼,婁牧之仰首張望:“那個人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沖在最前面那個像大型侏儒,跑步的姿勢猶如八角螃蟹,電光火石間,兩人都想了起來,同時開口。 “郝大通!” “郝大頭!” 鑒于郝大通之前劣跡斑斑,追在他屁股后面的那幫混子氣勢像要吃人,唯恐鬧出人命,他們悄悄跟了上去。 老舊小區,白色墻體大片大片脫落,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小區背后有一條蜿蜒小路,遍布青苔,腥燥潮濕的氣息在幽暗中飄散,這里是路盡頭,四周都是圍墻。 郝大通為首,三四個狗腿子將兩團黑影逼進無人角落。 他們朝那兩人身上啐痰,掄起棍子,上趕著招呼:“死基佬,媽的變態,惡心死了。” “咱們離遠點打,誰知道有沒有艾滋。” 被打的那兩人拼命用身體護住對方,一個只會說“對不起”,一個張大嘴巴,咿咿呀呀說不出話。 “怕了,怕就喊救命啊,看看有誰會來救你們。” 每說一句話,就有更沉重的悶棍聲響起,惡意辱罵和拳打腳踢在陰暗一隅上演,混混們打累了也打盡興了,才丟掉棍子直起身來,一人點了一根煙。 郝大通用手指向后梳頭發:“今兒菜場生意還不錯嘛,錢呢,交出來。” 一個中年男人雙膝跪地,他樣子瘦瘦高高,衣服臟兮兮的,腳穿一雙黑膠鞋,滿身農藥味,他邊磕頭邊朝他們比手勢,嘴里發出無意義的音節,是個啞巴。 另一個身材壯實,穿著棉服,褲子破破爛爛的,他跪在地上,對那群人磕頭,腦袋磕破了,泊泊流出鮮血。 “菜市場是我們的地盤,想在那混,就乖乖把保護費繳了,”一個虎頭虎腦的混混蹲下身,用手背拍著那男人的臉:“沒聽見我們通哥發話嗎?聾子啊?” 話音還沒落,附和聲起:“虎子你忘了,這人真是聾子。” “又聾又啞,還是同性戀,真不知道活著干什么。” 一陣惡意尖笑,刺得耳膜生疼。 “喂,”郝大通一腳踹在啞巴胸口:“告訴你姘頭,把錢交出來,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那一腳來得結實,啞巴疼得直喘氣,聾子無措地摸他的臉:“杜若、別怕、我護你。” 這兩人舉止親密,混混們看馬戲一樣,臉上帶著好奇和猥瑣。 啞巴手忙腳亂地對聾子打手語,聾子看懂了,他渾身哆嗦著,解開棉服,在口袋內側掏了半天,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塑料袋,里面裝著220塊錢,五張20塊,十張10塊,四張5塊。 聾子顫巍巍塞進郝大通手里,口齒不清的說:“全、全部了。” 郝大通數了數稀少的票子,嘖嘖地搖著腦袋:“200塊就想打發我們?門都沒有,其他的呢?” “沒,沒了,”聾子跪著解釋:“真的。” 郝大通對著前額的碎發吹了口氣,他猛地扯過啞巴的手,把那猩紅的煙頭對準他掌心:“我可沒什么耐心,數三聲,要是不給,老子廢了他這雙手。 “不,不要打他,打、打我。”聾子踉蹌著爬過來,要給這群人磕頭,爬到半路,被虎子一腳踹開。 郝大通一字一頓報數:“一、二、” “三!” 這一句喊得太嘹亮,擲地有聲,震得混混們齊刷刷轉頭。 易知秋和婁牧之出現在渾天黑暗的巷子里,影子無聲的從地面上延伸出去,蟄伏的姿勢像蓄勢待發的狼虎。 “我當哪來的狗在亂吠?”易知秋捏著雙手活動筋骨:“又他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