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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在山腳下回頭望去,縱然有植被,山坡上點起的一些火把, 也不可謂不顯眼。 那為什么山腳下那三個旅還未動身? 盧嵇之所以敢上山, 就是因為這三個旅的兵,田忠的能力根本無法阻擋。馮繼山帶兵就算是還有些本事,因為這一兩年徐金昆很信任他,就把自己手底下的兵和馮繼山的兵混編了, 徐金昆手底下的勢力幾乎都是精英,一下子就把馮繼山的兵的水平提升了一大截。別說田忠,就是直系以外哪支隊伍都無法抵抗。 田忠這樣根本都不算偷襲,就算是那三個旅的隊伍晚上來一些,田忠被逼近山溝里也是死的命。他怎么這么膽大…… 江水眠心里也忍不住有疑惑。 這種疑惑在江水眠下山后,看見三個旅幾千人還穩穩扎營在山下的時候,愈發加深了。她幾次確認,從扎營地的軍用帳篷外,明顯能看到山上的火光,而且盧嵇有意讓這支隊伍扎在靠近路口處,可以說是田忠的兵是開著車從他們眼前過去的! 江水眠越想越不對勁。 若是說南方政府、皖系和直系有暗自聯手,那他們的勢力可能就要隱隱壓過徐金昆了。在這樣的境況下,直系當中最先倒戈的人,絕對是馮繼山。 他太“識時務”,從民國成立到如今短短十一年,他已經倒戈三次。 周梓玉就是因為忠心耿耿,所以才最厭惡馮繼山這樣的人,幾次與他發生沖突。當然徐金昆信任馮繼山也有一個很簡單的原因,就是馮繼山會永遠倒向強者,而徐金昆也有自認為是中國如今的最強者。 卻不知道這些境況剛悄悄做了轉變,而馮繼山敏銳的嗅到了這種轉變,已經選擇了第四次倒戈? 盧嵇安心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馮繼山派的是盧嵇當年手底下的一個旅長藍野過來領兵的。但這年頭,誰又能知道他曾經信任的人會不會選擇別的路? 如果馮繼山倒戈,那徐金昆就真可謂岌岌可危了,往后說不定要出多大的變故呢…… 但江水眠現在沒有時間去想這個。她目前必須要面對的是——如果馮繼山倒戈,這些人默許田忠上山,也就沒人會幫盧嵇,他就算逃出來,一路怎么回天津都是個問題! 江水眠就在臨城那殘存的大半城墻外,聽著外頭扎營地里發電機的轟轟作響,急的額上冒出涔涔的汗來。她其實沒有什么辦法,除非試一試,在這個大家都想活下去的年頭,如果把槍架在這三個旅的參謀長的脖子上,他會不會為了活命,讓人上山救盧嵇。 江水眠知道這樣很冒險,但有山上一撮敵友未定的土匪,有山坡上田忠三千的隊伍,還有在山下隔岸觀火的三個旅。盧嵇所有的底牌都被人一張張抽走,在涉及幾大派系幾十個軍閥的暗流涌動中,八面玲瓏如他也不能讓自己屹立于不敗之地。 江水眠怎么樣都想試一下,搏一把。 其實在這種現代部隊的扎營地中,找到主營其實并不難。畢竟大多數的軍官都不愿意再過苦日子了,自己住的地方都會好很多。他們的主營就更明顯了,畢竟臨時搭建的鐵板房子也就那么一間大的。 這種鐵房子遠處看著就像是一個方方的巨大鐵盒。它其實是一戰的產物,搭建方便,還能防一些□□的余波和四濺的彈片,要是有□□落在附近,那些防雨布帳篷里的士兵早就被飛濺的單片削碎,里頭的軍官估計也就是耳朵有點疼。一戰結束后,這種有點生銹的舊戰時裝備被大量的賣到了中國。 這個參謀官藍野估計也是因為聽說田忠有飛機,怕突發事故被襲擊所以才搬了個這種鐵板房子來。 然而這個鐵板房子也有一個設計,就是它在頂部有一個可以打開的艙口。這是為了防止炸飛的石頭堵住了門,或是因為□□落在附近講艙門炸變形無法打開,里頭的人出不來而加設的。 江水眠更難以躲過的是巡邏的列兵和發電機點亮的白色大燈。 和山上那些輕而易舉就被躲過去的田忠的部隊相比,這才像個軍營。江水眠甚至不敢回頭往山上的方向看,她只知道她要更快一點! 當江水眠攀上那座上頭還有德文的鐵板房子,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輕手輕腳到極限,在這樣的房間里,雨滴落在棚頂的敲擊都會被放大出回想,如果里頭的人側耳靜聽,怕是貓的腳步聲都能聽得見。 幸而里面并不靜。江水眠聽到了里頭傳來了爭吵和勸架的聲音,她跪在那邊長只有半米多的艙口處,才發現這個上頭的小艙門并不是推拉的,而是在內外兩側都有一個絞盤,轉動它,艙門才會向兩側回縮。這也是為了防止屋里屋外遇到特殊狀況,無法拉開或者推出。 她輕輕的轉動絞盤,艙門發出了一些摩擦聲,才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隙,朝兩側慢慢打開。若是屋里寂靜,這動靜怕是早驚動了人。隨著頂部的艙門打開一點,一股煙味和爭執聲也傳了出來。 “藍野,你確定要這樣做!當初繳張勛,打張家父子,你忘了是誰帶你的么?!當時徐老三向徐老說讓盧嵇離開部隊,你當時還一副要跟他走的樣子,還是他勸你,說在徐金昆手底下你還能往上升,萬不要沖動!藍野,你是要打算當下一個馮繼山么?” 另一人冷笑反駁道:“馮繼山又如何!當年跟他一起參加灤州起義的人,還有幾個活的啊!當年跟袁一條路的人還有幾個有頭有臉!要不然你就有周梓玉帶兵的本事,要不然就要有馮繼山的變通!這年頭難道不是活著最大!藍爺現在被分到了馮繼山手底下,他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