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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眠只能硬著頭皮:“好吧……我去學校里看看。不過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外人,估計沒辦法知道太多。” 盧嵇連忙點頭:“你就查查是個什么樣的人就行了。哎這年頭文人,一個個都恨不得女學生里好一個,報社里好一個,去日本留學好一個,回頭再回老家娶一個。哪有幾個好人——就算是有好人……哎,反正我覺得她現(xiàn)在挺好的,她整天傻乎乎的,別讓別人騙了。” 江水眠心道:老宋看我就是這種感覺,你現(xiàn)在懂了吧。 然而另一邊,徐朝雨卻幾乎一躍成為了南開的明星講師。 當然,這跟她的長相,還有難得的女先生的身份都有些關(guān)系,但跟她講課的課題,和她曾經(jīng)在國史圈內(nèi)頗為有名的文章更有關(guān)。 八里山校區(qū)為了在校園內(nèi)外名聲大噪的徐朝雨,開了最大的一間階梯教室講課。但擠來的人顯然比主任遲林想的要多得很。 若說南開本校的學生能交得起私立的學費,穿著打扮還是可以的。那其他學校的學生,可真是什么群魔亂舞都有。女孩兒們窮一點不講究一點,也就頂多穿著不合身的衣裙,不太會打扮;男生不講究一點,那簡直就是冬天的破棉襖掏了棉花就繼續(xù)穿,破的都露出胳膊肘來,腳上還蹬的鞋也是腳趾都頂了出來,在混上幾個不洗頭的—— 為了這場大講課,遲林可都換了一套西裝來的,就是他胸口的領(lǐng)結(jié)太夸張,層層疊疊的如同莎翁劇里的貴族。他本來打算把頭發(fā)往后梳,可能是梳到一半又覺得自己背頭不好看,想改成三七分,然而頭油抹的太厚,三七分了怕是都要貼在腦袋上,他又早上臨時燒了熱水洗了頭,結(jié)果到現(xiàn)在學生們都快要進場了,他還頭發(fā)濕著。 但這些都是小事兒,最主要的是他沒有一雙皮鞋。 他也打算去買鞋了,只是皮鞋并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件,他掰著指頭算了算,買雙鞋夠自己三個月的買書錢了,自然不樂意,打算回來問那些老師們借一雙。卻沒想到他真是遲大腳,竟然沒一雙合腳的。今日腳上這雙,還是他強從生物科的一位老師那里搶過來的,強行塞進去,如今站在門口,大概體會到了幾分人魚公主的痛苦。 但遲大腳痛并快樂著,他正在門口檢查所有男生的著裝,保證別有一些太過分的,污了徐朝雨的眼。進門的地方,更是貼著一張巨大的白紙:所有的女生坐在前四排,所有的男生只許往后坐。如果抓到男生坐在前四排,當場讓他自斷長處做女生。 男生們嘟囔著性別歧視,還跑去告了副校長,等副校長來了,他還振振有詞“女生個子大多嬌小,不會擋著后面人的視野”“徐先生看見前面都是男的,會緊張的講不好課”“最重要的是徐先生是富家大小姐,怕她被那幫子天天不洗頭上課還脫鞋的小子臭昏了!” 女生們自然齊呼萬歲,占據(jù)了前四排的陣地。 魯媽一把年紀也做回女生,遲林獻殷勤的給了她個好位置,又讓人端了茶杯拿了墊子來,魯媽哪里知道遲林的事兒,心里還直夸他。 徐朝雨講了兩次課,雖然聲音太小,有些拘謹,不少學生還接受不了她講課的方式,但她至少已經(jīng)能站在很多人面前了。她剛剛一直在教室外頭的樹蔭下準備,這會兒看著時間差不多,也抱著講義有點怯生生的走進了教室。 一打眼過去,玻璃天井陽光燦爛的大教室里,足足坐了好幾百學生,還有不少人就坐在座位之間的臺階上或站在教室后頭。 幾乎是她一進門,教室內(nèi)陷入一陣寂靜。 有不少人已經(jīng)見過她了,但幾乎每次望向她,都會讓人有一瞬間的走神。 她今日打扮的很傳統(tǒng),穿著件杏白的長褂子配著百褶長裙,頭發(fā)編了辮子在后頭,只掐了兩個珍珠發(fā)飾,但是魯媽沒有給她盤頭發(fā),她說二小姐還是未嫁的小姐,用不著盤頭發(fā)裝老成。到小臂中段的寬袖在她放下書的時候,露出一截圓潤的手臂,上頭只帶了白玉鐲子。 徐朝雨不太敢看那么多人,卻聽著不知道誰小聲道:“……你說書里講寶釵臉若銀盆眼如水杏,是不是也就是這樣了……” 今天講課要用到投影儀,她會畫點小畫,拿顏料在玻璃畫片上畫了些今日要用的圖,但不太會用,正猶猶豫豫怎么弄,人魚公主遲大腳強忍著每走一步的腳疼,連忙從門邊走了過來,低聲道:“你抄板書,我來給你弄這個。” 徐朝雨幾次上課,他都隨著,一是給她建議,二是當個助教,她也對他有幾分習慣了,抿唇笑道:“那……謝謝你。” 幾百個學生就干瞪眼,看著后脖子的頭發(fā)還在滴水的那位知名的遲先生,站在新晉仙子徐朝雨旁邊,倆人低聲說這些什么。 徐朝雨一緊張,頭上也冒了一層細汗,道:“我……我好緊張啊。我一直說話聲音特別小,也老改不了,以前家里都不讓我大聲說話的……可這么多人,他們聽不見怎么辦啊。我是不是要說一句,再往后走幾步,去跟他們再說一遍。” 她傻乎乎的想了這么個辦法,遲林心道:那你非要累死不可啊。 遲林得意一笑,他從講桌下頭掏出一個連夜用紙板做的喇叭筒,放在眼前,對著屋里幾百個學生,扯出了大賣場的嗓門:“同學們注意了注意了!咱們徐先生,嗓子不太好,所以一直說話不能大聲。不過就算是她大聲說話,大家也不可能都聽得見!我呢,就把她說的內(nèi)容,這樣再喊給大家,行不行!最后一排的同學,能不能聽見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