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電話接通了， 阿圓被拽住辮子， 她強(qiáng)忍疼痛沖著話筒喊道：“徐朝雨殺人了。她把姜觀殺了！”

    話音剛落，話筒便脫了手， 她被幾個(gè)媽子摁在了地上。

    幾十分鐘后，姜家花園里一片混亂。

    阿圓被打的臉上青紫， 跟在盧嵇身旁， 江水眠扶著裹著毯子呆愣的徐朝雨。姜觀的大哥姜崆站在院子里，攔著不讓他們走。

    院子里有幾盞燈柱，燈光昏黃， 雨水淅淅瀝瀝，濕透了江水眠薄薄的布鞋，一大堆書本堆在院子里，像一座蓋滿了紙錢的墳頭。江水眠撐起了油紙傘，擋在了徐朝雨頭頂，手緊緊攬著她。

    姜崆：“殺了人就想走是吧。盧煥初，我知道你狂得很，但你把姜家當(dāng)做什么了？”

    盧嵇兩手插兜，前額的頭發(fā)被雨水淋濕：“不當(dāng)成什么。我沒說我要走。讓人把我meimei送走，我在這兒跟你談。”

    姜崆冷笑：“沒什么好談的，殺人償命。她嫁進(jìn)姜家，就是姜家的人，留下來我們處置，我們跟徐家就還能當(dāng)親家。”

    盧嵇低頭笑了起來，他把額前不聽話的頭發(fā)往后捋去，露出額頭，抬起頭來看著姜崆笑道：“你當(dāng)你們姜家是什么了。一個(gè)前清家里最顯貴也不過出了個(gè)地方水師提督，到現(xiàn)在也就是個(gè)吃老本的貨。還跟徐家是親家，姜崆，你為了天津的那點(diǎn)位置，花了多少精力傍上徐家。娶了個(gè)徐金昆都沒見過幾面的女兒，也敢叫親家了？”

    姜崆臉色難看起來，冷冷笑道：“盧煥初，你說話小心點(diǎn)。我好歹也給徐老辦事多年，你一個(gè)徐家人，做事兒太絕，我們姜家也不是能受這個(gè)辱的。”

    盧嵇合身的西裝外套被雨沾濕，他瞥了一眼徐朝雨還光著腳，皺了皺眉，上前一步，靠近姜崆道：“不好意思，我姓盧。而朝雨以后也要姓盧。她不是什么徐家小姐，而是我們盧府的二小姐。”

    姜崆剛要發(fā)話，只感覺冰涼的槍口頂在了他下巴上，他連盧嵇什么時(shí)候掏出槍來的都不知道。姜家人看見盧嵇掏槍，一陣大亂，姜家?guī)讉€(gè)保鏢也慌手忙腳的拔出槍來。

    雨水落在他手里銀色的槍管上，雨水反射著燈光滑下去，盧嵇滿不在乎的勾唇笑起來，另一手還插在兜里。他道：“你信不信，我這兒開了槍，他們也不敢殺我。我今天就算殺了你，姜家跟徐家也能合作。但你手底下人殺了我，你們姜家就等著玩完吧。不過別怕，我殺你干什么，我也想解決啊。你讓朝雨走，咱們好好談嘛。”

    姜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shí)，臉上神情很難看，雨下的大起來，敲在油紙傘上噼里啪啦如同連串的槍響，江水眠心里竟然有點(diǎn)打鼓，盧嵇卻淡定的很。水在姜崆被槍口頂?shù)膿P(yáng)起的臉上縱橫淌下，他終于開口：“好。”

    盧嵇放下槍，拍了拍姜崆的肩膀笑道：“姜兄，早這么利索多好。小武，送阿圓和朝雨回去。然后把書也搬到車?yán)锶ァＣ呙撸阋哺摺！?/br>
    江水眠把傘遞給阿圓，走上前去抓住盧嵇的胳膊，搖了搖頭：“沒事兒，我跟你一起。”

    盧嵇低頭看了她一眼，江水眠抬頭，眼神太倔。

    這一眼，盧嵇就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揉了揉她腦袋沒說話。

    周圍的保鏢放下槍，阿圓背著徐朝雨往外走，姜崆率先轉(zhuǎn)過頭去往姜家的小樓里走。雨下的大起來，盧嵇脫下了西裝，罩在了江水眠頭上，江水眠心里剛有一點(diǎn)暖，就看著盧嵇也鉆進(jìn)來：“哎，讓我也罩一會(huì)兒，我淋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你咋長這么矮，我用膝蓋走路才能跟你保持一個(gè)高度吧。”

    江水眠：……剛剛還覺得他拿槍的樣子巨帥，現(xiàn)在真想把他摁在地上踹！

    江水眠心里想罵人，臉上裝老實(shí)，嘟囔了一句：“就這一點(diǎn)兒路，你都淋了半天了。”

    盧嵇瞪眼：“這是我的衣服，你再這樣我讓你自己走了。”

    江水眠：“我自己走就自己走。”

    她可不想跟他披著一件衣服傻乎乎的在人家家花園里走。

    盧嵇看見小丫頭一個(gè)人走了，頓時(shí)覺得被鄙視，好像就只有他一個(gè)人犯蠢似的。盧嵇不服，兩步?jīng)_上去，一把抱起她來，就像小時(shí)候抱她似的，一只胳膊托住她屁股，將衣服披在兩人頭上，往里跑。

    江水眠被他忽然跑起來的動(dòng)作，嚇得連忙抱住他脖子，盧嵇沖過雨簾，一路跑到姜家小樓的樓下，甩下西裝外套，哈哈大笑。玻璃門內(nèi)，姜家人一臉肅穆，下人低著頭小跑著來回收拾東西，聽見盧嵇的笑聲，轉(zhuǎn)過臉來，臉色更加難看。

    盧嵇大笑：“你一個(gè)小丫頭，瘦的跟豆芽似的，還屁股挺大。”

    江水眠：……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啊喂！不是說好民國保守么！他能不能有點(diǎn)男女之別的意識(shí)！

    江水眠還是道：“你meimei剛殺了人，你還笑啊。”

    盧嵇手指勾住外套，搭在后背上，笑道：“是她殺了人，又不是她被殺了。我為什么不能笑。要不是我還想解決這件事，我恨不得指著姜崆的鼻子，大笑‘殺得好’。你看見朝雨胳膊上背上那些傷疤了么，我要是早知道，姜觀還能活到現(xiàn)在。我唯一氣得就是，該我動(dòng)手，不該讓他還活這么久。”

    江水眠垂眼：“朝雨jiejie一定嚇壞了。”

    盧嵇：“她是看見樹的影子被風(fēng)吹動(dòng)都會(huì)嚇得不敢睡覺的性子。能逼到她殺人……”他又吃力笑了笑，攬著江水眠道：“走吧，讓我們看看姜觀那條賤命值幾個(gè)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