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顏珞笙神魂歸位,顧不得思考眼前的狀況,撲通跪下:“貴人,求您救救在下的祖父和兄長!” 親衛們唯恐她有詐,齊刷刷抽出刀劍,壓在了她肩頭。 鋒刃削鐵如泥,她稍有輕舉妄動,恐怕就會血濺三尺,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低聲下氣道:“貴人,您行行好。” 她自覺沒臉,先前在麟德殿外對姜義恒說了那些絕情的話,如今卻奢求他出手相助,可她別無辦法,再拖延下去,不知誠伯和表兄還能堅持幾時。 她的發髻有些散亂,本就白凈的面頰愈發不見血色,眼眸中風浪滔天,往日的平靜淡然早已分崩離析,被難以掩飾的慌亂取代。 姜義恒示意親衛移開兵刃:“趙將軍,勞煩您去探一探情況。” “是。”趙玉成按捺心中疑惑,迅速點了十余人,翻身上馬。 顏珞笙趕忙提醒道:“匪徒藏在林中放箭,請貴人務必當心。” 話音未落,一行人已疾馳而去,揚起滾滾煙塵。 她俯首下拜:“謝貴人恩典。” “起來吧。”姜義恒淡聲道,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向林中走去。 親衛們快步跟上,只留一人守著顏珞笙,提防她另有動作。 鬧出這般動靜,不遠處的大部隊已然覺察,趙玉成的副將帶人趕來,顏玖竹也在其中,看清那名“不速之客”的相貌后,臉色不由一變。 顏珞笙對上他的目光,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輕輕搖了下頭。 顏玖竹知她不能暴露身份,深吸口氣,迫使自己別開視線。 很快,親衛們抬回一人,羽箭自后背貫穿前胸,已經沒了呼吸。 姜義恒用帕子包著塊木質的腰牌,當是從這人身上搜出。 顏珞笙擔心林中還有匪徒同謀,一直在忐忑不安地張望,見他歸來,才不著痕跡地垂下眼簾。 然而她的目光不經意劃過他手中的物品,頓時如遭雷擊,原地愣住。 前世顧振遠有塊玉牌,花紋和這上面的毫無二致。 如此重要的東西,她絕不可能記錯。 但是……顧振遠為什么要殺她? 她從頭到尾都在扮演手無縛雞之力的“紀茵”,買地是誠伯出頭,徹查內鬼也是他和舅父cao辦,而且顧振遠想對她動手,路上有太多機會,讓商隊的人趁她不備在食物和飲水中下毒,都比雇傭殺手來得容易,還見效更快。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聞馬蹄聲由遠及近,忙收斂神思,翹首望去。 看到誠伯和表兄的一剎那,她心中懸著的石頭驟然落地。 趙玉成下馬,神色復雜道:“殿下,臣趕到時,那些匪徒正往樹林深處逃竄,臣本想擒幾個活口,但他們見脫身無望,悉數服毒自盡。臣仔細檢查,發現他們的形貌與中原人大相徑庭,倒像是……來自漠北的天淵。” 說著,呈上一柄小彎刀。 皮革包裹的刀鞘,金色刀柄,末端鑲嵌著一枚紅寶石,姜義恒前世親自與天淵打過交道,只一眼便斷定,這玩意確實是漠北之物。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視線,看向誠伯和紀榮:“你們是何人?” 紀榮耳聞目睹,已經猜到他的身份,一時緊張,不知該作何應答。 好在誠伯比較冷靜,從容行禮道:“回貴人的話,草民祖孫三人,自江南道來,前往姚州探親。今日多謝貴人搭救,大恩大德,我祖孫必銘感于心。” 姜義恒略一點頭,沒再追問,吩咐親衛道:“讓醫官給他們包扎一下。” 說罷,轉身離去。 顏珞笙忙奔上前,萬幸兩人只是受了些皮外傷,護衛們也無人員折損。 “阿音,還好你沒事。”紀榮上下打量她一番,疑問道,“你怎么……” “我到驛站求救,碰巧遇上使團。”顏珞笙壓低聲音道,“這里是益州去往青奚的必經之路,使團出現在此也不足為奇。” 說話間,醫官提著藥箱匆匆而來,簡單為眾人處理了傷口。 “宣王殿下真是好人。”紀榮嘆道,想起之前遇到的慶王,頓覺天差地別。 誠伯愁眉不展:“馬車已經損壞,馬匹也死的死傷的傷,距嘉州尚有一段路程,徒步怕是要走一天一夜。我們還好,但……” 他擔憂地望了望顏珞笙。 顏珞笙也陷入遲疑。她并不介意自己吃點苦,可誠伯、表兄和護衛們都帶著傷,顧振遠一擊不中,未必會善罷甘休,萬一再遇到埋伏,就沒這么走運了。 她不能連累旁人無辜喪命。 紀榮將肩上的包裹遞給她:“阿音,你的稿子,看看有沒有少。那個鈴鐺也在里面,我見你很寶貝它,就一并放了進去。” 顏珞笙謝過,隨手翻了翻書稿,摸到聶清羽送她的鈴鐺。 突然,她呼吸一滯,腦海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猜測。 莫非那些人想殺的根本不是她,而是鴻臚寺卿聶海文? 使團經過時,沿途會有先遣騎兵開道,他們為了避免暴露,只能躲在較遠的地方,用弓箭行刺。 聶海文身邊護衛森嚴,必須保證一擊必殺,而鈴鐺就是辨認車駕的標志。 這些天淵人沒有見過中原使團的陣仗,看到她車頭的鈴鐺,便迫不及待放了箭,顧振遠的人來不及阻止,只能順水推舟,把他們一并殺掉滅口。 豈料她僥幸逃脫,使團也剛好在這時抵達驛站,讓刺客的計劃一敗涂地。 她原以為,顧振遠身居高位后,才逐漸培養起自己的耳目,原來早在這時,他就已經開始通過那塊玉牌發號施令。 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天淵牽扯到一處。 “阿音,走吧。” 顏珞笙站著沒動。 她必須想辦法提醒聶海文,可是,在隱瞞身份的前提下,誰會相信她所說? 姜義恒或許認出了她,但從始至終,他連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連問話都是問的誠伯和表兄。 她掐了掐手心,如今能指望的唯有兄長了。 思及此,她抬頭四下搜尋,而恰在此時,顏玖竹朝她走來。 四目相對,顏玖竹輕咳一聲,走到近前,公事公辦道:“諸位留步,匪徒身份可疑,宣王殿下有些問題想與諸位求證。” 顏珞笙剛要答應,卻聽他又道:“此處荒郊野嶺、人多眼雜,殿下請諸位暫且隨使團同行,到瀘州再做詳談。” 誠伯和紀榮面面相覷,顏珞笙點了點頭。 護衛不好再跟著,誠伯結清款項,放他們離開。顏玖竹將三人帶到一輛馬車前,解釋道:“諸位有傷在身,殿下特賜車駕,以供代步。” 紀榮受寵若驚,再三確認無誤,才小心翼翼地爬上車,生怕把哪里碰壞。 顏珞笙讓誠伯先行,自己落在最后。 登車前,她不由自主朝某個方向望去。 錦衣玉帶的少年,分明前呼后擁,卻仿佛有著與世隔絕般的清冷。 他緩步而行,動作優雅地登上馬車,只留給她一個背影。 隊伍開始前進,紀榮忽然緊張道:“阿音,宣王殿下該不會以為,我們和匪徒是一伙的吧?” 顏珞笙還沒說話,誠伯已無奈道:“少爺,您見過哪個匪徒有這種待遇?” “也是。”紀榮環顧四周華麗的陳設,窘迫地轉移話題,“不知殿下有沒有認出阿音,若是阿柳做男裝打扮,我肯定一眼就……” “少爺,慎言。”誠伯低聲道,“當心被外面的人聽去。” 紀榮連忙住嘴,不敢再多說。 他躡手躡腳地掀起窗帷,看見騎馬在側的是顏玖竹,才放下心來。 宮里的馬車非尋常可比,縱使走在蜿蜒山道上,也少有劇烈顛簸。 顏珞笙眺望窗外,在輕微的搖晃中出神。 群山青翠欲滴,沿途繁花盛開,遠處云遮霧罩,將山峰隱沒其間。 她終于來到曾經奢想的地方,親眼見過書中描繪的風景。 但彼時陪她翻閱卷帙、后來說要隨她去任何地方的人,卻已然形同陌路。 再世重生,她又一次推開了他。 理智告訴她這是件好事,但不知為何,坐在清涼的馬車中,呼吸著山間清新怡人的空氣,她依舊感覺像是被什么悶住一般。 方才那個稍縱即逝的懷抱不合時宜浮上心頭,他的體溫和衣服上冷冽的香氣仍烙印在感官中,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卻再也不會映出她的影子。 她求仁得仁,終于換來想要的結果。 這次他出使青奚,若能妥善解決兩國爭端,儲君之位定是手到擒來。 再之后,他會有情投意合的妻子,以及錦繡榮華的人生。 她想起之前在玄清觀,給阿婆講的那個故事。 等回到京城,要抽空再去一趟,告訴阿婆,故事有了最完美的結局。 黃昏之時,使團抵達瀘州。 大軍駐扎在城外,只有數十精銳跟隨重要官員進城。 三人被帶入刺史府,暫時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廂房內。 左等右等,直到夜幕降臨,院中才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推門而入。 顏珞笙抬頭一看,倏地從桌邊站起:“阿兄。” 顏玖竹點點頭:“坐吧。” 顏珞笙卻三兩步走到他身邊,凝重道:“阿兄,別人不會信我,只能請你出面,轉告聶寺卿,那些人是刺客,他們……” “別怕。”顏玖竹安慰道,“你說的,殿下一定會相信。” 顏珞笙搖了搖頭,自嘲道:“阿兄有所不知,殿下現在最不想看見的恐怕就是我,我……” 話說半句,突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不過遲來半步,就聽到有人在這冤枉我,阿音,你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窗戶不知何時錯開條縫,少年淺笑晏晏地倚在窗邊,眼中滿是揶揄:“我抱你那一下,趙將軍已經起了疑心,我再多搭理你幾句,是想讓整個使團都知道顏大小姐女扮男裝要去青奚嗎?” 說著,他微微一嘆:“阿音,從來都只有你不想看見我的份,我何時不想看見過你?” 三道目光不約而同投在顏珞笙身上,顏玖竹、紀榮和誠伯滿臉茫然。 抱?什么抱? 而當事人,素來巧言善辯的顏小姐,卻難得像是啞巴般失了聲。 ※※※※※※※※※※※※※※※※※※※※ 顏小姐:…… 顏小姐今天無話可說,顏小姐的隱藏模式開啟進度90% 喜歡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請大家收藏:()重生后白月光崩了人設rou文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