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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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晞溫順地頷了頷首。 其實,她原本也是無需這般勤勉的。 可現下,她心里卻有別的事想做。 算計籌謀什么的,總是要更費功夫一些。 ****** 雍熙禁城,棠玉宮。 深秋已過,汴京迎來了初冬,樹枝已然褪去了青黃的顏色,只余留了隨風款擺的枯枝。 惠太妃是棠玉宮的主位,莊帝在世時,她便最喜歡喚王婕妤到她的正殿中聽訓斥。 王婕妤每每去完皇后宮中,回來后又要去趟惠太妃的寢殿,聽她擺譜。 她是莊帝所有后妃中,年齡最小的,給人的印象也一直是個性情有些溫懦的美人。 這時令的汴京最是濕冷,原本翟太后被容皇后軟禁在宮,王婕妤本可在自己的偏殿抱個湯婆子打發時間,可沒成想,在莊帝逝后,那惠太妃還總喚她到主殿聽她嘮叨。 王婕妤的神情微有不耐。 她從母家帶來的女使在未出殿時,替自家主子鳴不平道:“這叫個什么事?主子從前得寵時,這惠太妃還能收斂收斂,可先帝這一走,她竟是仗著自己年紀大,愈發喜歡同主子說教了?!?/br> 王婕妤容色淡淡,示意那女使噤聲。 她年紀最輕,人又貌美,亦善舞,但家世卻是一般。 從前得寵時,也不敢太張揚。 莊帝這一逝,她又無任何子嗣,更是在宮里夾著尾巴做人。 待進了惠太妃的寢殿后無,王婕妤瞥了一眼殿中的熏爐,覺得里面的炭火甚旺,其內鋪了滿滿的一層碳,甚至都要冒出來了。 按說太妃每月的炭火分例是九十斤。 她身為莊帝從前的婕妤,炭火分例是五十斤。 但按照惠太妃這么個燒法,她的炭火分例只夠用半月的。 惠太妃賜了王婕妤坐,隨后讓宮女呈上了蜜桔和餅點。 王婕妤落座后,覺得惠太妃這寢宮屬實過熱,她入宮后身子便突然畏起寒來,月事也容易不順,卻也覺得惠太妃這碳燒的,有些太過。 惠太妃懶坐于羅漢床上,面上敷著厚厚的珍珠粉,瞧著雖然白,可在王婕妤看來,這惠太妃如今的作態,倒像只臃腫的蛆。 宮里的貴主很多,只有這惠太妃,是最拿這妃位身份自矜的。 但王婕妤記得,從前囂張跋扈的李貴妃活著時,這惠太妃可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王婕妤見慣了宮里的拜高踩低,便將眼底的那抹嫌惡及時收斂。 惠太妃同她聊了些有的沒的后,王婕妤主動提起了炭火的事,問道:“娘娘,這碳照您這么燒下去,怕是不久就要超分例…到時,您又該怎么辦?” 惠太妃呷著熱茶,不以為意地回道:“這有何妨,不夠便讓內諸司的人補上?!?/br> 王婕妤輕輕抬眉,又道:“皇后娘娘管著帳,內諸司的人現在可不敢再填這些。娘娘…怕是得拿自己娘家銀子補了。要不然…就省著些炭火用?!?/br> 惠太妃如今一聽這容皇后,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橫眉,怒聲道:“這碳火若真燒沒了,她還能讓本宮凍著不成?本宮起碼也是先帝的四妃之一,她雖是皇后,也得對本宮尊敬著些?!?/br> 王婕妤假意附和著惠太妃的話鋒,心中卻在暗道,這惠太妃果真是個沒數的。 容皇后尊敬德太妃,情有可原,人家可有個做親王的兒子在汴京。 可你惠太妃又無任何子嗣,皇后又憑何要賞你面子? 惠太妃將手中茶盞撂在了紫檀小案上,語氣平復了些許,又對王婕妤道:“說來皇后的新殿既已葺成,你和本宮也該帶份厚禮去椒房宮看看,恭賀恭賀她搬新殿之喜。” 王婕妤垂首應是,心中卻不大情愿。 她是真不想同這惠太妃去自取其辱,便想著,待惠太妃去椒房宮時,她便尋個由頭,不陪她去了。 ****** 這日一早,王婕妤縱是稱了病,惠太妃還是強制命宮人,讓她陪著她去了椒房宮。 惠太妃不僅喚上了王婕妤,還提前喚上了德太妃和莊帝的其余妃嬪,打著送賀禮的旗號,想看看這容皇后的寢殿到底被裝葺成了什么樣。 椒房宮的花廳寬敞又華貴,里面炭火燒的溫度也很適宜,既不讓人覺得過熱,又會讓人不覺初冬的陰寒。 花廳主位之后,立著扇金漆云繡屏風。 吊頂正央也懸著精致的流蘇四角宮燈,腳下的織錦華毯仍很新簇,踩上去軟綿綿的,檀木博古架上也擺著琳瑯的珠玉寶物。 皇帝給皇后修建的寢宮,真可謂是奢靡至極,大有金屋藏嬌之意。 惠太妃落座后,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寵冠六宮。 皇帝對皇后,甚至可謂是獨寵、專寵。 惠太妃假意喝著茶水,想起前陣子有宮人說,這新帝竟是帶著這容皇后出宮游玩去了。 如此驕縱,怪不得容皇后是這么一副跋扈模樣。 惠太妃從容皇后克扣她那八珍蟹羹開始,便打心眼里憎惡她。 原覺得容皇后這么節省,是小官之女的作態,卻沒成想,她自己的生活倒是這么奢靡。 容晞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地看著一眾太妃,自是知道有的人并不是真心來送賀禮的。 德太妃派人送來了賀禮,卻沒到場。 徐太媛也因著慕薇的病情,沒能來椒房宮。 容晞知道,惠太妃在這些妃嬪中,是心思最為不善的那個。 可她們畢竟是先帝的舊人,她身為皇后,也合該善待她們,便也沒當回事。 雍熙宮的另一頭,慕淮剛剛下朝,待歸了乾元殿后,便凝神批了會兒從各州郡中呈上來的折子。 他既已歸汴,便無需嚴居胥再輔政。 慕淮是個掌控欲強的人,對于政務,并不愿完全假手于人。 前世他也是在他御駕親征時,才讓嚴居胥開府輔政。 待身前的折子已然堆疊成山后,慕淮見筆鋒墨漬已干,剛要喚太監來給他磨墨。 轉念一想,還是那女人的伺候,更讓他舒心。 便抬聲對殿內立侍的太監道:“去把皇后從椒房宮喚過來。” 太監恭敬應是,卻覺皇上平日對他們說的話,大多都是關于皇后的。 皇后呢? 皇后去哪兒了? 去把皇后喚過來。 皇后怎么還不過來?遣人去看看。 讓皇后來陪朕用午膳/晚膳。 太監重重地眨了幾下眼,便出乾元殿準備去將皇后娘娘請來。 慕淮蹙眉等了容晞許久,卻見太監一臉愁苦地回到了殿中。 他不解地問:“怎么回事?皇后人呢?” 太監將椒房宮的情況如實回稟給了慕淮。 慕淮聽罷,眉間卻是愈沉。 便冷聲命太監:“備輦,朕要親自去趟椒房宮?!?/br> 慕淮覺得這些太妃真是神煩,她們本來就費他的銀子,現在竟還沒事往他晞兒的寢宮跑。 他就該命人修間庵堂,打著為莊帝祈福的名號,將這些女人都送進去吃齋念佛。 輦子院的輦官見皇上這一路上面色發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小心翼翼地抬著皇上去了椒房宮。 慕淮剛至椒房宮的花廳外,便聽見惠太妃陰陽怪氣地對容晞道:“本宮說皇后的銀子都省哪兒去了,原來是都省到這寢宮的翻葺上了?!?/br> 話剛落,慕淮身側的太監便用那副尖細的嗓子亢聲道:“皇上駕到——” 惠太妃面色一變,卻見新帝穿著朝冕,已然走進了花廳內。 第85章 酸酸甜甜 傳訊太監的話音剛落, 椒房宮花廳的太妃、宮女俱都吊起了精神,容晞率眾先從主位起身,恭敬地向慕淮施了大禮。 太妃們的輩分雖然高, 但同帝王仍是尊卑有別, 自是也要依規矩對慕淮施以屈膝禮。 慕淮眉梢銳利,眼神凌厲又攝人, 嗓音冷沉地命道:“都起來罷?!?/br> 容晞依言起身后, 示意花廳中的宮女為慕淮在主位擺好圈椅,卻在心中納悶,慕淮怎么突然過來了? 慕淮端坐于容晞身側后, 用那雙深邃的墨眸冷冷地掃視了番在座的所有太妃們。 有的太妃, 他都記不清長相和姓氏。 惠太妃略帶恐慌的再度落座后,那雙帶著皺紋的眼正閃躲著,有意避著慕淮冷冷的盯視。 她最是欺軟怕硬, 從前便聽慣了慕淮的狠戾行徑, 再一想起李貴妃和淑妃的悲慘下場, 登時連看都不敢看慕淮一眼。 坐在惠太妃身側的王婕妤卻在淡淡哂笑。 她自是瞧出了惠太妃的局促神情,心中暗道著,早知今日, 又何必當初? 這闔宮諸人,誰人不知, 新帝的性情最是乖戾狠毒, 手腕也強硬的很。 而皇后容氏,則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惠太妃自是也知道這些, 卻跟腦子進水似的, 還敢去招惹容皇后。 今日新帝來得巧, 正好撞上了惠太妃對皇后講的這番陰陽怪氣的話。 但就算趕的不巧, 新帝沒撞上,若這惠太妃真惹惱了皇后,那皇后只消在新帝耳側吹上幾句枕邊風,就有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