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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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拙硯那晚說了有事要忙,果然就一直沒有再出現。 沒過幾天謝情就接了蘭姐的電話,叫她去結工錢。 到了采蝶軒,蘭姐正在柜臺等著她,一見她來就把她拉到空包間里,塞給她一個紅包:“小謝,那天的事情丞哥給我說了。唉算是我對不起你吧。蘭姐知道你心氣高,志不在此,但是跟著程先生,比起別人來,算是頂好的去處了,至少你蘭姐在唐人街這么多年,從沒聽說他為難過女人。這紅包你拿著,以后多記著我,啊。” 謝情心知自己從此以后怕是不會再來打工了,真心實意的跟蘭姐道了謝:“我知道您一直照顧我,那天都是陰差陽錯吧,可能我命該如此。”也就爽快收了紅包告辭了。 西餐廳的排班還是一如既往,倒是翻譯公司那邊活逐漸多起來。 早知道那天該要一筆巨款的,謝情想,就再也不用大冷天的開著車到處跑了。可是她也知道,就算有巨款,她還是會跑出來干活。如果不用太cao心錢,翻譯公司的活其實最適合她,一是能練德語,二是了解社會,叁是能認識人。所以即使是半夜的急活兒她也愿意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過年了,出了好幾次半夜酒駕和毒駕的事情,謝情連續五天凌晨一兩點被叫起來,開車跑到各個警察局當翻譯,最離譜的一次,居然是個游客大姐非半夜瞎溜達,開車開到步行街里去,說是看見警車開進去了,想著跟著警車開總不會有錯。 她這樣白天晚上連軸轉的跑,到了大年叁十那天晚上,她終于成功地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同屋的女孩子前天就退了租,說是搬去跟男朋友同住了,小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 幸虧那女孩子心地善良,說臨時退租對不起她,特地把冰箱塞得滿滿當當的才走。 謝情多年自己照顧自己習慣了,并不在意。吃了藥睡了一覺,沒好多少,還是暈乎乎的起來燒了水,煮了一碗面,燙了青菜,還煎了荷包蛋,熱乎乎的吃下去,總算微微出了點汗。 收拾好碗筷,又吃藥,重新躺進被窩里,謝情還是覺得渾身燒得火一樣燙,甚至還傻乎乎地抬起手臂來,想看看皮膚是不是都燒紅了。 這個模樣肯定是沒法上班了,她摸出手機,給翻譯公司老板發了短信道歉,又給Noel的領班發了短信請假,才放心地閉上眼睛。 我真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她在陷入昏睡前想。 * 大年叁十,是華人圈最熱鬧的時候。人在異國他鄉,時常感到寂寞無助,這時候總是格外地想要扎堆兒好好熱鬧熱鬧。 唐人街好一點的酒樓,提前一個月就訂滿了,而且從年叁十到初五接財神,都只做大桌,不接散客。但是其實這幾天,厲害的大廚,往往都不在店里。 采蝶軒的梁大廚,這會兒帶著兩個小徒弟正在夏靖堯家山頂別墅的大花園里忙碌。 夏靖堯自詡人在他鄉不能忘本,斥巨資建了個仿蘇州園林的大花園,一草一木一磚一石幾乎都是從中國運過來的,人人稱羨。 每年過年,要是能拿到一張夏會長家的請帖,可以說是得了天大的面子。今年程拙硯的那張,自然是早早就送到了。 程拙硯為了應景,特地穿了一身唐裝去赴宴。他雖然眉目深邃,但也長身玉立,氣質矜貴,中老年款式的唐裝頗給他穿出幾分君子如蘭的味道。 Samuel有沒有聽說過'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呀?年夜飯結束,夏希怡挽著程拙硯的胳膊,帶他站在園子最高處的假山石亭里俯瞰夜晚的萊茵河。 我從小在德國長大,倒真的沒聽過,Emilia給我好好講一講吧?程拙硯微笑地看著夏希怡的眼睛,眉目含情,直看得她臉上微微泛起紅暈。 夏希怡也從小在德國長大,母親是夏會長梅開二度的紅顏知己。夏會長老來得女,她又打小就聰明漂亮,因此極是寵愛。夏希怡自己也爭氣,馬術,滑雪樣樣精通,各種樂器更不在話下,一路精英學校讀上去,大學還特意選了上流社會女兒們才會讀的藝術史,是個十足十的名媛。 她有心再進一步,可惜身為華人,老牌的家族根本連一窺究竟的機會都不會給她。大學起就待在斯圖加特的她,早聽說過舒爾茨家本家有個中德混血的小少爺,只是不巧近幾年都住在海德堡。 前年她回海德堡過年,有幸在聚會上見了程拙硯一面,沒想到是這樣風姿卓越的美男子,加上他背后的身份,只覺得天下再沒有比這適合的丈夫了,便一直鬧著要夏會長替她想辦法。 夏會長知道了女兒的心思,盤算著家業肯定是要留給兩個兒子的,女兒么自然婚事上多cao心一些也是應當,故意拿手上的地吊了程拙硯小半年,趁著女兒新年回了海德堡,才松口約他在家里見面。 程拙硯是聰明人,夏會長稍微一暗示,他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是流連花叢的老手,新年后陪夏希怡去了幾次聚會,舉止得體,言語風流,又極是給她面子,直哄得夏希怡芳心大亂。夏會長慌得整天耳提面命地叫她矜持一點,不要戀愛腦壞了事。 夏希怡一直想真正地進入德國上流社會,不喜歡別人叫她中文名,走到哪都只自稱Emilia,也許是出于同樣的心態,也只叫程拙硯Samuel。 她那點小心思,程拙硯自然知道,也不點破,只跟她說:叫我什么都是一樣的。名字不代表什么,我的人并不會變,只要你高興。夏希怡越發覺得他貼心,恨不得現在就叫自己舒爾茨太太。 年夜飯吃完了,夏會長不讓走,說大家都得留下守歲,一定要過了十二點才行。不多會兒就滿園子都是各家小孩子跑來跑去要壓歲錢,要放煙花,家長們又嫌孩子丟人,一時打雞罵狗的好不熱鬧。夏希怡借口怕吵,拉著程拙硯在僻靜處一起看夜景。 程拙硯正笑意盈盈地聽著夏希怡說在瑞士滑雪的事情,許丞突然找了過來,看見夏希怡笑得甜甜蜜蜜的樣子,怕壞了事,不敢上前,只好站在假山下面扯著幾個小孩子鬧得極是大聲,引起程拙硯的注意。 程拙硯看他這樣,知道是出了事,一面哄著夏希怡去看萊茵河上的游船,一面在腦子里細細過了一遍許丞手上管著的事情,想來想去都沒有什么事至于他這個樣子,除非是…謝情? 他一直聽說那女人那天過后跟沒事人一樣,打工讀書什么都沒耽誤,還大大方方拿了蘭姐一個大紅包,如今這大年叁十的能出什么事? 夏希怡看出他有點走神,抓住機會要表現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見許丞,便說道:阿丞在下面呀,咱們去打個招呼吧,他也辛辛苦苦一年了,你可要包個大紅包給他。 程拙硯看她一副已經拿自己當老板娘的樣子,心里冷笑,面上卻溫情脈脈:好,一起下去看看。你挽著我,天黑了,小心臺階。 夏希怡聽話的挽著他的手,頭也搭在他肩上,推說吹了風頭疼,故意走得極慢。 下頭的許丞看見他倆起了身,趕緊迎上來:夏小姐過年好!恭喜發財,紅包快拿來。不給我個大紅包,我這可就把先生拖走做事去啦。 夏希怡瞪他一眼,果真手包里拿出一個紅包來塞給他:恭喜發財,拿著吧。我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女人,帶著你先生去忙吧。男人大丈夫,事業要緊。邊說邊輕輕把程拙硯一推,你去忙吧,Samuel,我先去找我哥哥了。 許丞看她走了,趕緊湊到程拙硯耳邊說:謝小姐病了,挺厲害的,剛才那邊的兄弟說聽見屋里咚的一聲,怕是暈倒了,叫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程拙硯聽了他的話,心里無端一沉,說道:這也要來問我?叫個女的進去,沒事就不要驚擾她,出事了直接接到家里去,給林管家打電話,他自會安排。 去家里合適嗎? 不合適? 許丞看他臉色不太好,不敢接話,抓了手機就走了。 程拙硯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有種自己無法理解的不痛快,恨不得現在就看到謝情好好的站在面前。 他本來想去再跟老狐貍套套話,偏偏挪不動步子,眼睛只一直盯著許丞,等著他的消息。 他在一塊太湖石旁站了一會兒,果然見許丞一路小跑過來,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是暈倒了,叫了小安和小樂進去的,一看倒在廚房地上呢,手上燙傷了一片,還被杯子碎片劃了,這樣都沒醒,怕是病得挺厲害。這會兒應該在路上,林管家說已經叫了周醫生,客房也備好了。 知道了,你叫司機把車開到門口等我,我去給老狐貍說一聲就走。 【精★彩*小┊說:bl?σ?.ν?ρ [?σσ??.ν?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