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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沉默,隨即小聲說道:“知道。” “汴京是大梁的中心,誰不知道,茶樓里的說書先生日日都要向往,誰不知道。”她補充著,但神情卻不熱切。 蘇錦瑟嘆氣,算是摸清楚嬤嬤的脾氣了,要是從她嘴里套話真是比從翠華嘴里搶吃的還困難,所以她直接問道:“嬤嬤不喜歡我去汴京是嗎?” 其實她更想問嬤嬤不喜歡她這段姻緣是嗎? 王嬤嬤沉默,她來蘇錦瑟院子的之前是在外院做苦力嬤嬤,日子過得艱苦,人也憔悴,再加上她整日不茍言笑,穿著深色衣服,兩鬢斑白,年紀看起來比實際要大許多。 “姑娘喜歡我自然是喜歡的。”王嬤嬤低聲說著。 “我喜歡的自然是好的。”蘇錦瑟笑,眉眼彎彎。 王嬤嬤看著她的小臉,越發沉默。若是喜歡一個人,怎么會看不出來,滿眼是他,滿心是他,連提起來都是帶著笑的。 “殿下于我很好,嬤嬤不必太過擔心,人生換條路走未必是壞事。”蘇錦瑟安慰著。 王嬤嬤笑著點了點頭:“姑娘說得對,是老奴多慮了,我去讓廚房備菜?!彼D身離開想著廚房的方向走去,臉上的笑容驟然失去。 蘇錦瑟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摸著小兔子耳朵,小聲嘟囔著:“嬤嬤好像瞞了我好多事情。” 她嘆氣,王嬤嬤來歷她一直沒有深究,只是管家后來交給她兩張賣身契中——翠華和王青鶴。王青鶴就是王嬤嬤,十八年前入的府,那時云姨娘剛剛入府,蘇家借機多招了一批下人,王嬤嬤便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這張賣身契和尋常地沒有什么奇怪的,可蘇錦瑟反復看了許久,還是覺的不對勁。 時機不對,年紀也不對,地點也不對。 嬤嬤竟然是壽陽人,賣身入府已經二十八歲,這個年紀在外面孩子都一籮筐了,可嬤嬤紙上寫的卻是獨戶,也就是說嬤嬤一直不曾成親,也沒有家人。 這年頭,女子可比男子搶手,看嬤嬤談吐舉止斯文有理,知道的東西甚至比蘇家人還要多,當時這一點便不像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孩,這樣條件的人能拖到這個年紀本就奇怪。 她一入府就去伺候云姨娘做了大嬤嬤,之后發生變故去了外院后來又被蘇錦瑟帶回內院,這前半輩子起起落落,若是尋常人早就性格大變,可翠華總說嬤嬤還是以前一般的性子。 可嬤嬤對她是好的,她能感覺出來,那種愛護保護之意,就像是老母雞把小雞塞到翅膀下,日日看著才是,她甚至對那些黃門靠近蘇錦瑟都會警惕一二。 “姑娘,殿下送來鱸魚,說是讓人給你做糖醋鱸魚吃。”有個小黃門殷勤上前打算了蘇錦瑟的思緒。 蘇錦瑟笑:“有勞小黃門了,替我謝謝殿下?!彼f著,摸了把茶幾上的小銀角扔給他。 小黃門接了銀角,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他們一圈人隨著殿下跟來的人都說太子妃和氣,看來所言不虛。 人都走后,蘇錦瑟也沒有繼續探究的想法。到底是誰,時間久了自然能看得更清。 明日要早起廚房,所以今日晚膳便吃得早,王嬤嬤剛剛帶人把晚飯端上來,就看到老太太身邊的華嬤嬤被人攔在門口。 蘇錦瑟挑了挑眉:“放進來吧。是祖母有事吩咐嗎?”這話是對著華嬤嬤說的。 華嬤嬤恭敬行禮,臉上一點也沒有被人攔下的不虞之色。 “老太太想請七娘子說話?!?/br> 王嬤嬤面露警惕之色,明日姑娘便要啟程去汴京了,此時是出不得差錯的。 “老太太單獨一人見我?”蘇錦瑟阻止了王嬤嬤,冷靜問道。 “是。” “孫女即將遠行,見見祖母未嘗不可?!碧K錦瑟沉思片刻,把兔子交給王嬤嬤,笑說著。 “姑娘。”王嬤嬤擔憂地說著。 蘇錦瑟笑著安撫著,神情平靜:“不礙事的?!彼鹕?,對著華嬤嬤說道,“我去換身衣服?!?/br> 蘇家最近安靜了不少,少了一個姑娘,侯爺重傷,梧桐苑閉門不出,鳳儀苑沒了爭鋒相對的人自然也安分了,小輩們被禁足讀書,長輩們都躲在院中不出來,再加上,明日七娘子就要走了,蘇家一反熱鬧場景,越發安靜了。 蘇家要出一個太子妃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油鍋里投入一塊石頭,沸騰卻又不得不一直隱忍著,可這顆石子又如此明顯,任誰都想議論一句。 所以蘇錦瑟一路走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只多不少。 鶴柏堂還是一如既然的安靜,連鳥雀聲都沒有,院中干干凈凈,雖然來往的都是顏色嬌嫩的丫鬟可眾人皆是蓮步輕移,說話細聲細氣。 外院的丫鬟看到蘇錦瑟后都紛紛低下頭去,不久前老太太送給七娘子的倚翠jiejie消失不見后,她們看見蘇錦瑟臉色一變,再也沒有之前的殷勤神色。 誰都想攀高枝,可也要把活命啊。 蘇錦瑟一臉平靜地入了大堂,老太太依舊坐在老位子上,手中捏著佛珠,佛珠長年累月被人捏著,光滑圓潤,在不甚亮堂的大堂內閃著幽光。 “請祖母安?!碧K錦瑟行禮。 “坐吧。”老太太倒也沒有為難,她一向不屑于在這些地方給人下臉。 蘇錦瑟依舊挑了老位置坐下,拿起丫鬟遞來的茶盞,沉默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