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夏稷憑的就是一句話。恰到好處一句話。

    而且，一開始夏稷從沒說過，自己要伏擊灰衣僧。這么短短片刻之間，他就選好了伏擊地點？

    夏稷會不會是故意輸給了葉玄？

    會不會故意引來了灰衣僧？

    會不會故意在前面設下了陷阱，等著葉玄？

    一連串的疑問從桃小妖腦袋里冒出來之后，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越想越覺得葉玄是落進了夏稷的算計。也越來越肯定夏稷又在設下了一個奪取葉玄命格或者氣運的陷阱。

    第441章 是戰是退2

    桃小妖越想越覺得不對，也沒跟葉玄打一聲招呼就悄悄接近了夏稷，從指尖上翻出了一支鋼針，抬手拍向了夏稷肩頭。

    桃小妖沒拍夏稷的要害，是怕對方發覺自己在偷襲，拍肩頭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況且，桃小妖的鋼針上淬有劇毒，只要劃破了對方一點皮膚，就能放倒夏稷。

    夏稷還在跟葉玄說話，絲毫沒有注意身后的桃小妖，直到桃小妖手掌快要碰夏稷肩頭的時候，被她夾在指尖的鋼針，不知道怎么會忽然折成了兩段，針尖還在桃小妖掌力之下調過了頭來，結結實實的扎在了桃小妖手心里。

    桃小妖一聲慘叫，捂著右手蹲在了地上。

    夏稷回頭時，桃小妖的右手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臉上也覆上了一層黑氣。夏稷微微一皺眉頭，忍不住的嘆了氣，退到一邊兒把場面交給了葉玄。

    如果，葉玄是梟雄之輩，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處置了桃小妖把損失降到最低，可惜葉玄不是梟雄之才：“小妖，你這怎么弄得？你要想弄姓夏的，也得先跟我打個招呼啊！這冒冒失失……”

    現在別說是桃小妖，就連夏稷都有一種捂臉的沖動：我怎么會輸在這么個人手里？

    “還看著干嘛？過來幫桃小妖上藥啊！”葉玄就半點自己說錯話的覺悟都沒有，還喊著讓夏稷過來上藥。

    “老子，欠了你們的了！”夏稷真走了上來，用匕首在桃小妖手心上劃了道口子，伸手掐住桃小妖手腕將內力逼進了對方經絡，把毒血逼出了體外：“你的解藥呢？”

    桃小妖現在也是尷尬到了極點，可是不拿解藥，她還真就沒法控制傷勢，只能把手伸進了自己兜里。

    可是桃小妖剛一伸手臉色就是一變，她趕緊往自己兜里一摸：“解藥丟了！”

    “解藥還能丟？我看看。”葉玄伸手往桃小妖都一探，頓時也傻了。桃小妖衣兜下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漏了一個窟窿，解藥肯定是掉出去了。

    葉玄的霉運不是對桃小妖沒用有，只不過是還沒到桃小妖倒霉的時候，霉運的威力沒發揮出來而已。

    現在霉運來了，桃小妖想逃都逃不掉了。

    夏稷不明就里，只能說道氣急敗壞的說道：“老子全是欠了你們的了，我身上還有解毒藥，你伸手拿！就是在貼身的衣袋里。”

    夏稷正給桃小妖運功逼毒，騰不出手來拿藥，只能讓葉玄動手：“就是那個紅色的藥丸，一半捏碎先撒傷口上，一半口服。”

    葉玄剛把捏碎的藥丸撒在桃小妖傷口上，觸碰到血跡藥沫上就冒出了一股白煙。

    夏稷頓時了一跳：“你毒藥里是不是有忘憂草？閉氣……”

    夏稷想要閉氣卻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像是被抽空力氣，軟綿綿的坐在了大道上，桃小妖也跟著癱坐在地：“這是怎么回事兒？”

    夏稷虛弱道：“我的解藥能解百毒，但是不能碰上忘憂草，一碰上就會變成類似軟筋散的毒藥，中毒的人沒有個把小時回復不過來。不過，你放心，你身上的劇毒解開了，現在只是沒力氣而已。”

    夏稷說的忘憂草，可不是平常說的“黃花菜”，而是真正產自于山海世界的奇花“忘憂草”。夏稷本來以為自己的解毒丹這輩子都不可能碰上那種本就不該存在東西，沒想到真就跟忘憂草撞上了。

    夏稷和桃小妖動不了，葉玄急得團團亂轉——灰衣僧現在沒追上來，可不代表他一會兒不會趕上來。如果灰衣僧出現在這里，他拼死也護不住兩個人。

    葉玄想了半天才把兩個人從國道上拽進了路邊的苞米地里，刷刷幾刀把砍掉了一片苞米桿子，把兩個人給蓋在了下面，自己找了個遠點的地方坐了下來，點上了一根煙。

    沒過多一會兒的工夫，國道上果然想起了木魚的聲音，灰衣僧一步三搖的出現在國道中間。

    葉玄叼著煙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腿兒瘸了？你剛才不是挺牛逼的么？再來拆老子骨頭啊！”

    葉玄說話之間，垂在身邊的左手已經悄悄推開了手槍。在葉玄看來，行不行先給三槍，能打著最好，打不著就帶著灰衣僧跑。

    灰衣僧冷聲道：“你是為了掩護道下那兩個人吧？貧僧可以告訴你，他們兩人必死。”

    葉玄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抽槍對著灰衣僧打了過去，葉玄的槍聲一響，人也跟著沖向對手。等他把子彈打空，右手已經抽出了竹節鞭，瘋狂向灰衣僧砸落而下。

    灰衣僧也在雙手暴起之間，向葉玄反迎了過去，半步不讓，灰衣僧雙掌與鋼鞭連續碰撞了七次之后，硬生生把葉玄的鋼鞭震上半空。自己抖掌向葉玄當頭劈下。

    從葉玄的角度去看，灰衣僧的掌勢平豎，掌皮rou緊繃，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口泛著深郁黑氣的鈍刀，直奔自己頭上看來。兩掌暴落的氣勢，就仿佛一雙巨斧，恨不得能將葉玄的腦袋給劈成兩半。

    “開！”葉玄反手相迎之間，手里也多出了一把軍用匕首。葉玄是翻動刀刃迎擊對方雙掌。卻沒想到鋼刀與手掌對碰之下，不但沒有切進對方手里，反被灰衣僧崩開了自己的虎口。

    葉玄被對方連續震開了兩步之后，前身空門大開，等于是全無防備的把自己的胸膛暴露在了對方的鐵掌之下。

    灰衣僧正要飛身搶進之間，夏稷忽然怒道：“影子！”

    一道黑影驀然間出現在了葉玄和灰衣僧中間，硬生生的對上了對方手掌。

    赤紅色的血光在灰衣僧雙掌之中噴濺而起時，影子身形倒飛幾尺，仰面朝天的摔在了地上：“快走！”

    影子那句快走，是在跟葉玄說話，可是葉玄想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灰衣僧一掌得手就毫無停歇的再次沖擊而上，雙手如鉤再次抓向了葉玄。

    躺在地上影子忽然間暴起身形，直奔灰衣僧襠下鉆了過去。

    灰衣僧雙掌猛然一沉之間，雙腳在地上連蹬了幾步，十根指頭發出嗤嗤聲響，同時抓向了身下的影子。

    尖銳如刀的手指每次碰上對手，都會去帶起滴滴鮮血。直到灰衣僧的雙手抓著一根血淋淋脊骨，從影子身上拔出來時。拼命阻攔對手影子，才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影子——”夏稷第二聲怒吼已經帶起了絲絲悲意，可他喊的不是已經陣亡的屬下，而是另外一道影子。

    第二道影子無聲無息出現在葉玄身邊，把被灰衣僧打飛的竹節鞭塞在了葉玄了手里：“見機行事。”

    第二道影子跟葉玄說了四個字，也僅僅是四個字。那是他今生第一次跟葉玄交談，也是最后一次。

    “殺——”影子抽出長劍瞬間在空中劃出一串殘影，劍光怒嘯如風，腳步瘋狂搶進，整個人就像是手握著寒光的黑影，圍在對手身邊輾轉騰挪

    青白色的劍芒如電伸縮，又像是無數的蛇信吞吐隱現，在連串的金鐵交擊聲中，圍繞灰衣僧瘋狂劈落，絲毫不肯退讓。

    影子華麗中帶著冷煞的劍光僅僅堅持了片刻，就在被紛飛血雨染成了猩紅。

    葉玄似乎看見那個影子想要喊些什么，可他話沒出口就被灰衣僧給抓出了顱骨，那塊血rou模糊的骨頭直到破出體外，也還顫動著牙齒，似乎在聲嘶力竭的吶喊，在召喚著葉玄的沖鋒！

    “殺——”葉玄終于在狂怒之中殺向了對手，手中竹節鞭力壓漫天血雨，形同奔雷狂擊而下。

    這一次，葉玄掐準了灰衣僧后力不續的時機，連續十五鞭瘋狂砸落，卻沒有一鞭落空，骨骼炸碎聲響在灰衣僧的身上驟然暴起之間，后者臉上首次露出了恐懼。

    葉玄一擊得手，又再次舉起鋼鞭，向對手身上瘋狂砸落，這一次，灰衣僧卻在葉玄鋼鞭傾落的瞬間，消失了蹤影。等到葉玄再看時，灰衣僧已經出現在十多米開外。

    葉玄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追擊對手，而是擋住了對方攻殺夏稷和桃小妖的必經之路，持鞭和灰衣僧對峙在了一起。

    灰衣僧確實挪動了一次腳步，可他馬上又把腳給收了回來：“葉玄，貧僧不拆光你的骨頭決不罷休！”

    灰衣僧話音一落，人就消失在原地！‘

    又是那種身法，灰衣僧的身法不僅可以攻殺對手，也能用來逃命。

    葉玄身后還有兩個人，需要他的守護，就只能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逃之夭夭。

    葉玄站了好一會兒，確定灰衣僧負傷逃走，才走向了夏稷：“你們兩個怎么樣了？那個灰衣僧的功力好像是減弱了不少，是不是替身邪的原因？”

    夏稷沒有回答葉玄：“麻煩你把影二和影四的遺體拖過來，再往天上放一顆紅色信號彈，催促影一他們過來。”

    夏稷等于是給了葉玄答案，他讓影一趕來，就是為了完成對灰衣僧的替換，剛在陣亡的影二、影四都碰到了灰衣僧，他們身上也有替身邪，如果影一趕來，他們就等于把灰衣僧替換掉了八成，下次再見對手必勝無疑。

    第442章 傻笑的凡人

    葉玄按照夏稷的說法釋放信號之后，過了半個小時才見錢老頭一個人走了過來。

    夏稷聲音沙啞道：“影一也走了？”

    “是的！”錢老頭躬身道：“影一觸動了灰衣僧之后，不幸壯烈成仁。”

    “開始吧！”夏稷擺手之間神色里帶起了幾分頹然。

    錢老頭把兩具尸體拖到了一邊兒轉換替身邪，已經恢復過來的夏稷站起身道：“葉玄，你有煙么？”

    葉玄掏出煙盒遞了過去，夏稷點起三只煙，像是上香一樣插在路邊，自己又點起一根煙慢慢抽了起來。

    葉玄接過煙盒：“你好像不會抽煙？”

    “不是不會，而是很少抽。”夏稷吐了口煙道：“有人跟我說，陪著兄弟坐在一起抽煙是種享受。我想體會一下。”

    葉玄蹲在地上：“你死了那么多手下，你都沒在乎過。沒了四道影子為什么會如此難過？”

    “不一樣！”夏稷指了指自己的影子：“你身邊有朋友，有兄弟，而我身邊只有影子。真正了解你，陪伴你的也僅僅是影子而已。”

    葉玄往地上看了一眼：“影子倒是可以一直陪你到死。可是影子能跟你說話么？能聽你訴苦么？能陪你擼串子，吹牛逼么？都不能吧？”

    葉玄是意有所指，他說的影子包括了人影，也包括了戰死的四道“影子”。

    “不能！”夏稷搖了搖頭：“影一他們就像是真正的影子，除了陪在我左右，甚至不能多說一句話。如果他們不是為了讓我知道，他們聽懂了我的命令，甚至連個是字都不會說。這就是影子。”

    “但是他們都像是真正的影子一樣陪著我，從沒離開。現在，他們走了，我又要一個人了。”

    葉玄反問道：“你害怕孤獨？”

    “我是害怕梟雄式的孤獨。可我又不得不忍受這種孤獨。”夏稷說道：“真正的孤獨，并不是只剩下你一個人。而是，你從來都不是你。”

    夏稷說道：“為了讓人無法看透，你永遠不能去暢快淋漓的表現自己的情感。凡事都是適可而止。”

    “怎么說呢？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吧？就像清代的皇帝，祖制定下了皇上吃飯，一道菜最多吃夾三筷子。怕別人知道皇上愛吃什么，在菜里投毒。所以皇上再喜歡吃的菜，也是淺嘗輒止。我們這些人也一樣，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任何人，情緒，喜好，感情都是弱點。不可以愛一個人，不可以表現出恨一個人，不可以喜形于色。”

    “影子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對他們說話，就像是對著空無一人的會場演講。別想得到什么回應，只是在發泄情緒。或許這就是一種精神上寄托，因為你知道有人在聽你說話。”

    葉玄輕聲道：“影子從來沒有回應過你么？”

    “回應過！”夏稷說道：“影五回應過。可他被殺了。死在影一的手里，因為他違反了影子的鐵律。影子不可以回應主人，那樣影子也就不是影子了，當主人跟影子之間建立了感情，影子就會成為主人的威脅。所以，影五死了。”

    葉玄看向夏稷：“你沒見過影子真面目？”

    夏稷道：“不能見，也不需要見。每個影子都不會終身跟隨主人，影子的壽命很短。因為，他們必須時刻陪在主人身邊，三天三夜不能進食，不能解手，甚至不能喘上一口大氣。每個人只能有兩道影子。把他們累死之后，就會有新的影子過來。他們仍舊叫影一，影二。”

    葉玄皺起眉頭：“你想讓影子多陪你一段時間，才要了五個影子？”

    “對！”夏稷說道：“我要五道影子，看上去是對影子的保護。其實，是種自私的做法。影子服役十年之后，不管是不是可以繼續陪伴主人，都要被處理掉。因為他們知道的太多。別人在十年里可能累死兩三道影子，而我卻要親手送五道影子上路。”

    “我第一次陪我的五道影子吃飯，就是在他們退役的時候。那時，我的手都在顫抖，因為我知道我在給他們倒上毒酒。可是他們卻很開心。因為他們終于能說話了。他們說了很多話，我只是靜靜的在聽。”

    “我最后想要看看他們的臉，我想記住那些陪伴了我十年的影子。他們沒有同意，到死都帶著面紗。影一懇求過我，不要看她的臉，看到了影子的臉就等于是在親手送他們的家人下地獄。”

    葉玄沉聲道：“你忍住了？”

    “忍住了！”夏稷點頭道：“我親手把帶著面具的影子送進了焚尸爐。我最終也沒能看到他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