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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您可回來了!”門房老伯大跨步上前去扶著人。 謝玉舒也確實有些酒氣上頭,就沒有攔著,任他扶到小院里,才啞著聲音小聲說道,“今日興致好,多喝了幾杯,你去給我打些水來,我洗漱收拾一番。” “誒,好嘞。”門房老伯連連應(yīng)聲,要下去時又被喊住囑托了一番,“夜色已深,莫要吵醒別人。” 謝玉舒的本意本來是漱口洗臉擦身就睡覺的,哪知道門房老伯直接運了一浴桶的水過來,謝玉舒無奈的按了按眉心,干脆的撐起精神決定把自己整個兒收拾干凈了再上床。 熱水氤氳蒸騰而起,將謝玉舒所有的酒氣全都揮發(fā)了出來,他仰靠在浴桶邊緣,感受著水波漾漾,霧氣突然在眼前繪制成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年輕的帝王一身黑底金紋的龍袍,漫不經(jīng)心的撐著下巴坐在金玉打造的龍椅上,十二旒帝冕低垂也遮不住他精致的眉眼,揚著眉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著,讓人揣摩不透心思。 明明才十九的年紀(jì),登上帝位不足一年,卻比先帝更有浩瀚龍威,讓人不敢逼視。 然后下一秒,年輕帝王撩開珠旒,眉眼彎彎,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好像在說:玉舒,來。 謝玉舒欣慰的舒展眉眼,打散了眼前的霧氣,他手落回水里,帶起一片水花。 耳邊突然就想起馮子健的話。 那人端著茶盞,聲音四平八穩(wěn),難得的長篇大論道:“縱你百般才華,名冠京都,待有朝一日,事實大白于天下,無人會記得你曾經(jīng)為這個國家做了什么,為百姓們謀求了什么,他們只會記得八個字‘以色侍君,jian邪佞幸’。” “若國之興,便是君臣逸事;若國之亡,便是禍國殃民。自古亡國先怪女人再尋jian臣,最后追究根本點評君王,然君王不可非議,是以,前二者之錯廣為流傳,為人編造詞曲聞唱鬧市,真真假假,謠傳臆想不知多少,那么無錯也便是錯,未曾做過也便是做過。” “謝玉舒,你可愿遺臭萬年?” …… 謝玉舒做了一個夢,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葉煊站在他面前,低垂著眉眼動作溫柔的給他擦頭發(fā)。 謝玉舒想跟他說話,但葉煊執(zhí)著于給他擦頭發(fā),聲音漫不經(jīng)心悶悶的,他有點聽不清,有些生氣的撥開他的手,將他拉到自己面前來,然后看著近在咫尺放大的臉,突然就呆了,完全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他心里想:怎么就這么好看呢,好像看一輩子也看不夠。 面前的少年愣了一下,“噗呲”笑了起來,眉眼舒展,唇角勾起,所有的凌厲冷漠,全都化作春風(fēng)細(xì)雨。 他們接吻。 嘴唇相觸的那一瞬間,謝玉舒就知道,這么溫柔小心翼翼的吻,眼前的葉煊絕對是假的。他的那個少年啊,從骨子里透出了占有欲,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xì)⒎ス麤Q,讓他控制不住被掌控,跟著一起沉淪。 即便他怕傷害自己,努力去學(xué)著溫柔以待。 還是,喜歡他因為自己,眼眸染上瘋狂,又拼命去壓制的樣子。舍不得傷害他,又想要拉著他一起。 明天去見他吧。謝玉舒笑著滾進(jìn)被子里,安穩(wěn)的睡了過去。 …… 謝玉舒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那個夢忘的差不多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估計是洗著洗著太冷了,就爬起來了吧。 光線透過窗子灑進(jìn)來,落在眼皮上,他不適應(yīng)的拿手遮擋翻了個身,這才坐起來。 外間有細(xì)微的動靜,他神情動了動,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子煊?” 外面的動靜一靜,過了一會才有小孩低低的心虛的聲音傳進(jìn)來,“玉舒哥哥,是月月吵醒你了嗎?對不起……” 謝玉舒一愣,連忙說了句“無礙”,心里頭莫名的泛起一些失望來。 “玉舒哥哥,你還好嗎?要不我?guī)湍憬杏t(yī)吧?” “無礙,我只是沒睡好。”謝玉舒回答。 封月松了口氣,“那玉舒哥哥你再睡一會兒吧,月月去院子里。” “嗯,注意安全,好好聽夫子的話,不要調(diào)皮。” 謝玉舒一連串的叮囑把封月念的頭疼,“呀”的喊了一聲,趕緊跑了出去,遠(yuǎn)遠(yuǎn)的還聽見他對著院子里說,“玉舒哥哥好像生病了,絮絮叨叨的好像青藍(lán)哦。” 青藍(lán)是負(fù)責(zé)伺候照看封月的啞女。 一個啞女怎么絮叨?謝玉舒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嘲笑封月的錯誤比喻。 跳脫的封月大概是被夫子訓(xùn)了,院子里安靜下來,謝玉舒躺在床榻上,看著頭頂白色的賬頂,眼神微微有些茫然,他思緒溢散飄遠(yuǎn),像是被風(fēng)卷起來的云,不知道該飄向哪里也不知該停在何處。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夠流芳百世,所以不少文人sao客對自己的聲名看的非常重要。 謝玉舒有抱負(fù),也有展開抱負(fù)的平臺,拜相封爵食萬戶,這已經(jīng)是一個朝臣能走到的最高的位置了,不管是翻案還是賑災(zāi),謝玉舒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若僅僅因為和葉煊的關(guān)系,便遺臭萬年,被后世評為jian邪佞幸,全盤推翻你所作為的一切,冤嗎?很冤。 謝玉舒做事不為名利,自小受到的教育也教導(dǎo)他不要看中名利,可若是真的發(fā)生這一切,他真的能坦然的接受說出“任他后世人評價去吧”這番話嗎? 謝玉舒自認(rèn)他目前還達(dá)不到那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