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頁
那人神情淡漠,唇薄如紙,一雙眸子黑不見底。 見他看過來,一個眼光都不屑于留下,便起身撣了下衣擺,微仰著下頜,矜傲的離去了。 沈是癡在窗前,喃喃念出一句,“任是無情也動人……” 秋夜庭院里,竹葉蕭瑟,疏影橫斜,唯有桂花幽幽的渡來清香,這香縈繞著不散,像是一場旖旎幻境。 “老爺,半個時辰了,你還要在窗前站多久……”盛意突然吊掛在窗戶上。 沈是嚇了一跳。 盛意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如我替老爺去把侯爺請回來?” 只見沈是直接把窗戶“砰”的一聲合上。 請回來有何用,他來看的人,從始至終都不是自己。 若不是今日所見,沈是還不能如此清楚的認(rèn)識到,那個人在柳長澤的分量竟是重到了這般…… 重到了一向自尊心強過天的柳長澤,愿意紆尊降貴的深夜到他府上,只為偷聽一支與故人相似的曲子…… 那樣的卑微。 第135章 桃夭 文通如今去往何處都帶著應(yīng)長望,賞識是一方面,更多是應(yīng)長望特別。 只要應(yīng)長望在的地方,凡有困境總有恰到好處的解圍妙法,但你說他周到吧,他又不屑于朝中庸俗之流來往,得罪了不少權(quán)貴。 文通曾戲言,“這朝中能入應(yīng)監(jiān)生法眼的人,恐怕不過五人。” 應(yīng)長望道:“多了。” “你這樣的性子,要吃大虧。”文通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自鳴得意起來,好像自己便是朝中前五了。 但有缺點的人是讓放心的,太過圓滑,便會使人心生恐懼。 文通這夜酒醉,拉著應(yīng)長望一路閑聊,“我聽聞你大考前,曾受沈少卿相邀,為何不去?” “他慕我才華,所以邀之一聚,我為何要去?” 文通先是一怔,隨后哈哈大笑起來,我當(dāng)他萬事如意,這不也有瞧不上他的人! “好小子,果真沒看錯你!” 隨后文通又說了些自己輝煌往事,如何從神軍蕭將軍手里逃生,如何跳河救小皇子,如何于萬千人中嶄露頭角…… 應(yīng)長望耐心的聽著,盡管這已是陳芝麻爛谷子的老調(diào)。 但他也不是愛聽此話,主要是好奇文通每次講時,為何手上都捏著一條流蘇,明明是驕傲至極的豪闊語氣,偏偏讓人覺得像是鞋墊里面藏著的“反清復(fù)明”幾個字。 應(yīng)長望若有所思。 文通又講到那個人,“我當(dāng)時深入洛江軍營擒拿蕭將軍時,將營外千百戎裝將士,魁梧非凡,本是心生畏懼。卻又見一方臉髯須,胸口有三道長疤的兇蠻將士,為付尚書打開了軍營之門,便覺得他身長九尺,也比我高不到哪里去了……” 應(yīng)長望開玩笑道:“這人叛軍,實在叫人面目可憎,我若是神仙,便要他滿臉生瘡,才得以解氣!” 文通撞了下他的肩,“嘿,還真叫你說對了,那人滿臉黃斑麻子,叫人望之生厭……這叫什么……” 文通頓了下,復(fù)而笑出淚,“這就叫蒼天開眼吧……” 行至文府大門,應(yīng)長望輕叩。 里頭人拉開了門,露出一個小小的身形,“大人回來了?” 應(yīng)長望一見他便說,“你哭過?” 小人兒慌了起來,往陰影處躲了躲,而文通立馬大步上前,“有人欺負(fù)你了?” 小人兒頭搖成了撥浪鼓,“并未,只是……只是方才解髻,看到夫人所贈之簪,一時情難自持……” 文通晃了晃身子,手在他頭上撫摸了兩把,目中有淚光盈盈,“說來是我忘了此事,夫人教你束發(fā),心中定是將你視作了半個孩子……” 為何會將剛認(rèn)識書童當(dāng)做孩子,冉娘你怕我沒有寄托了嗎? 他笑了笑,“阿查子,你可愿做我義子?” 阿查子驟然抬頭,神色一驚,“小……小人不敢。” 只見文通攬著他進了府,“沒甚么敢不敢的,夫人把你當(dāng)孩子,我便把你當(dāng)孩子……” 未及阿查子再言,文通已掛著他半睡了。 而應(yīng)長望在門口挑眉,冉娘是文通的傷心事,阿查子怎么會主動提起? 應(yīng)長望悠然地走著,忽而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抬頭看,不知何時,自己走到了一個巷子。 身后人道:“常勝蕭將軍獨子蕭寄北,如今卻淪落到仰人鼻息……” “侯爺別來無恙。”應(yīng)長望轉(zhuǎn)過身來。 “本候且問你,今忽聞蕭家軍噩耗,你可曾后悔?” “悔什么?”應(yīng)長望抬頭,雙手環(huán)臂,自豪的說道:“侯爺早已替我將消息送到,他們?nèi)灾袛砵ian計。若是真的,那也算是丟盡我蕭家顏面,死、不、足、惜。” 柳長澤眼神暗了些,“蕭家軍正逢危亡之際,你有此文韜武略,不去救兵,反而在國子監(jiān)與官僚沆瀣一氣,對得起你父親打下的基業(yè)嗎!” “此話我已于半月前回答過侯爺。副都統(tǒng)跟隨我父征戰(zhàn)數(shù)十年,論行軍用兵之道,便連我父也曾甘拜下風(fēng)。蕭家軍令嚴(yán)明,我父身死,副都統(tǒng)全權(quán)掌管一切,莫有不從,況且有敬云拳這一無往之刃,蕭家軍必然永立不敗之地!” 應(yīng)長望平淡道:“我去西南除了二將惑亂軍心,并無任何益處。不知侯爺為何屢屢勸說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