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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不用在彼此折磨了。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只要能有這一日,孟洋都等得起。 可真相永遠過分殘忍。 孟洋等來這一日,而他和虞書遠只剩下了 互相折磨。 他覺得藥汁在舌尖很苦,若不是礙于沈是在,他也想讓虞書遠嘗一下,真的很苦。 他張開干燥的手掌,握住了虞書遠的手。 明明手軟如棉,心卻比鐵硬三分。 這樣的笑聲,聽起來令人心碎。 沈是原來不懂,只覺得孟洋是個笑面虎,如今初識情愛滋味,才知其中苦楚。 他看著那碗被孟洋飲盡的安胎藥發呆,想起昨日柳長澤罵他的那些低賤字眼,也是這般卑入塵埃又甘之如飴的姿態吧。 “阿是。”虞書遠開口喚道。 “嗯?” 虞書遠將案上的香料放入了香爐里,霎時滿室馥郁,沈是輕嗅,這是崇明的香,是虞書遠的香,是孟洋的香。 虞書遠慵懶的睜著杏目問:“這香名為‘沅夢枕’,阿是可喜歡?” “虞書遠!”孟洋猛地攥緊她的手,站了起來,失態的低吼道。 虞書遠滿意的笑了起來,她低聲念道:“帝汶白檀3克,波羅海的琥珀2克,加入木樨、乳香、煉蜜……” “虞書遠!”孟洋臉色變得兇狠,他向前逼近虞書遠。 沈是旋即站起,將案上擺設的雅致折扇抽出橫過兩人之間,窗外傳來大理寺查府時乒乒乓乓的搜索聲。 他說:“孟兄,大理寺的人行事魯莽,若是磕碰了孟兄的珍寶,還請孟兄消消火。” 沈是拿著折扇輕晃兩下,交到了孟洋手里。 此言帶著威脅,起碼沈是的人都在,孟洋無法輕舉妄動。 那折扇搖出幽幽的涼風,孟洋的火氣被搖散,他是商場里的游龍,變臉比眨眼還快,從未在人前失控過,即便是被人追殺的那段日子,亦能冷笑唾罵匹夫,而今被虞書遠一句話,便逼到了沒了神智。 他是感謝沈是的,那一刻,他確實起了殺心。 虞書遠怎么可以…… 那是他唯一和虞書遠有聯系的東西了。 孟洋鼻子酸了下,又笑了起來,他把折扇打開,“沈兄客氣了,你我既已兄弟相稱,這屋里俗物又有什么好計較的。” 虞書遠還想接著刺激他,能讓孟洋不痛快,便是她最大的痛快。 她一張口,孟洋便用拇指指腹擦了下她眼睛,神情溫柔的滴水,他嘆了口氣,輕輕的俯在她耳邊說了句:“眼睛都紅了,還要說……你就不能讓我好過一天嗎?” 孟洋扶著她重新坐了下來,他接著虞書遠的話繼續說道:“香丸要于中秋放入冰瓷里窖藏三個月,待枝頭新雪時,取一段梅香焙上半月,便可以用了。” 虞書遠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孟洋居然會主動說出來。 孟洋自是不愿,但若是要聽虞書遠親口說,他寧愿自己來。 沅夢枕,是鏡花水月,亦是南柯一夢。 孟洋不是累了,他只是覺得絕望。 什么也留不住的絕望。 孟洋說:“沈兄可知,這是我和書遠的定情香呢。” 他的語氣帶著甜蜜,眼睛亮亮的,像在說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故事。 虞書遠看著他失了神,孟洋這一刻放下了游刃有余的偽裝,露出了她最早認識他時,一幅人畜無害的天真神情。 沈是從來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習慣,他不喜歡八卦,不喜歡揭別人傷疤為樂趣。但這一次,他想聽聽,這大概是孟洋唯一一次能和他人提起這段往事的時候…… 孟洋的思緒飛的很遠,他想起很多不愿意回憶的往事…… 彼時他還是個流離失所的難民,但因自己有兩分姿色初顯端倪,便被黑心的爹賣去了青樓里,換取活下去的糧食。 當時他才八歲,假意逢迎的在樓里打雜,老鴇還夸他上道,日后定好好栽培他,讓他做樓里的紅牌。 不出三月,他便趁眾人松懈之際,逃了出來。 還攢了不少和樓里客人賭錢贏得金銀。 他想帶回去給他爹,日后便不用愁了,他在青樓里學了很多生錢的法子,不需要天天賣可憐要飯了,他們換個地方便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他沿著記憶中的路走了很久,終于在一個破廟里找到了爹。 但團聚的快樂只是一時的,青樓里的人追了上來,他爹見人如此多,趁他熟睡卷了錢就跑了。 他被青樓的人打的要死,除了臉之外幾乎沒一塊好rou,他很痛,但是被抓回去就完了,他見過樓里那些可憐人,他不能被抓回去。 他同時也恨,他若還有一線活路,他要讓這個賣兒鬻女、還卷款潛逃的人死無全尸。 他被剝光了。 粗魯的打手將沾了鹽水的繩子綁他的傷口上,然后把他栓在烈馬的蹄子上,一路拖著往青樓拽。 八歲的他根本無力反抗,只記得地上的石子卡進血rou里很疼,疼的他還沒到青樓便暈了過去,好像還有人往他身上潑辣椒水,逼他抽出一線神思。 他最后一幕看到的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救了他。 這是第一個救過他的人。 第二個便是虞書遠。 第85章 沅夢枕 此事后,那高大的男子給他尋了個老實人家的飯館做打雜活計,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