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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洋側(cè)身,伸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兄隨意。” “孟兄深明大義。”沈是揮手,官兵涌入。 孟洋說:“自上次燈會后,忙于奔波賑災(zāi)濟民一事,還未曾見過沈兄,我與夫人都十分掛念。沈兄不若讓他們先查著,我們?nèi)パ攀尹c茶敘敘舊。”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是沈是第一次進孟府,果不其然,滿室都是那陣香氣,獨一無二只屬于虞書遠和孟洋的香氣,也是他猜出孟洋與私鹽一事相關(guān)的引線。 他看到虞書遠正在點茶,拿著一個茶筅正在做咬盞,但她手無力,攪了一會也是不見沫起,而是綠錢浮水,清清的一片。 沈是說:“書遠的手,似乎好了些?” 孟洋握住了虞書遠的手,沿著天目盞的杯壁轉(zhuǎn)動,他手法精湛,竟將這老了的茶水,重新打出了茶乳來。 虞書遠想要什么,他都會給的。 虞書遠掙開了他,伸出青蔥般的玉指,端起茶遞給了沈是,她聲色清冷的說:“不抖了。” 第84章 折磨 沈是接過茶,看著她腕間的一道疤失了神,想起了柳長澤咬的那一口手。 虞書遠忘不了徐青君,柳長澤也放不下那個人。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孟洋的苦。 喜歡的人,心有所屬,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情。 婢女端一碗藥進來,孟洋接過,用勺子攪了下,吹了下熱氣,遞給虞書遠:“書遠,到喝安胎藥的時辰了。” 沈是斂眉,不忍相看。 那碗藥,是安胎藥,還是挑出陳傷的毒刀呢? 虞書遠充耳未聞的繼續(xù)碾磨著茶湯,她姿勢優(yōu)美,手法翩躚,若不是失了力度,只怕京城的斗茶圣手都要讓她三分。 孟洋半懸著的手放了下來,坐在了虞書遠旁邊,手貼上了她小腹位置,溫柔的摩挲打轉(zhuǎn),他嘆了口氣:“大夫說你體弱,所以四個多月了,也不見顯懷,你便是怨我,也不要為難自己身子。” 虞書遠挑著冷眉杏目看他,但她是美的,美的這樣無情的神態(tài),都帶著天生的一段勾魂韻腳,顯得深情又冷漠。 沈是想,深情是無法憑空捏造的。 孟洋突然笑了下,抬頭朝沈是說:“夫人總是不飲安胎藥……”沈兄也替我勸兩句吧。 虞書遠將打的葉湯分離的茶,放置在孟洋面前,堵住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她對孟洋用外人逼她就范的伎倆,太熟悉了。 她不想讓沈是為難,又或者……覺得孟洋可憐。 這杯茶是不成樣的,但孟洋卻如獲至寶一般欣喜,露出了一個像孩子得到糖一般的笑容。 他一邊撫摸著虞書遠平坦的小腹,一邊甜蜜的說:“我飲茶,夫人飲藥好不好。” 沈是覺得詭異又瘋魔,像是在看兩個戲臺上被涂滿厚厚脂粉的假面人,唱一出粉飾太平的戲碼,騙了自己,也騙了他人。 沈是心生凄涼,雖說孟洋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他不討厭孟洋,捧出一片赤誠真心的人,著實讓人厭惡不起來。 他不由的想,若是柳長澤的意中人還在世,他又當如何自處? 這一對比,他便覺得自己算幸運了,起碼還有個正大光明追求的機會。 可孟洋沒有,情不逢時,強取豪奪的債,終將要償還。 虞書遠伸出手去碰那碗藥,神情倒像是要砸了它。 孟洋習以為常,他煮了很多,虞書遠無論鬧多大的脾氣,他定下的事情,是不容反抗的。 沈是忽然伸手蓋住了藥碗,他輕聲打破僵持,“孟兄,茶消藥效,還是歇兩個時辰在喝藥吧。” 好夢不長,能珍惜的時間,便不要浪費在無謂的紛爭上了。 窗外有鳥兒被來往的官兵給驚擾起飛,沈是想,那只假黃鸝也該送到了。 ——前年舊事,望君莫忘。 他特地臨摹了琉璃臺那塊邀請牌上,孟洋的親筆字跡。 孟洋一聽不益于虞書遠身體,便招手喚了人來,同婢女囑咐道過兩個時辰在端來。 婢女上前端藥,虞書遠看了一眼幫助孟洋解圍的沈是,然后對婢女說:“放下。” 婢女求助似的向孟洋看去。 孟洋點頭。 虞書遠伸手緩緩的端起那碗藥,她手抖的厲害。 “書遠,不可……”沈是阻止道。 孟洋平靜的覆上了虞書遠的手,幫她扶穩(wěn)了碗:“夫人要做什么?” 虞書遠挑眉看著他說:“喝藥。” “好。”孟洋笑了一下。 沈是愣了,孟洋豈會拿虞書遠身體開玩笑,他似有所感,該不會…… 只見,孟洋低頭就碗,一口飲盡,“喝完了,夫人可滿意?” 室內(nèi)清香縈繞,虞書遠凝視孟洋良久,然后用一旁點茶時擱著的巾帕,擦了擦孟洋嘴角的棕褐色藥汁,溫柔的像深愛的情人,她慢條斯理的說:“還不夠。” 孟洋忍不住苦笑出了聲。 那要怎樣才夠呢? 他自詡天下沒有他算不來的賬目,可這筆情賬,他卻束手無策。 這一個月,孟洋無數(shù)次回想起上元節(jié)虞書遠舍身救他那一幕,他一直以為虞書遠恨他、怨他、從未在意過他,所以他始終抱有一線幻想,若是有一天虞書遠接受他了,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