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地球_25
這話意味不明,好像玩曖昧的小把戲,但張沉一般情況不會說謊,他要么就不說話,要么就說真話,猶豫了一會兒說:“想了吧。” 很快他就把程聲松開,一個人側著身躺下去。 程聲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跟著躺下去以后把他身體扳正,臉沖臉對他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問這些有病?” “還行。” 程聲罵了一聲,又說:“你媽說得真沒錯,你這人怎么這么不會說話?一句中聽的話都沒有。”說完他又想到什么,開始笑:“不過別的方面挺誠實,你看你那會兒兇的,我嘴都要被你咬破了。” 張沉說:“明明沒破,別夸張。” 屋里的窗戶緊閉,電風扇也關著,有點悶。他們兩個并排躺了一會兒,張沉忽然側過身仔細看程聲的側臉,從額頭一溜掃到下巴頦,不知是不是想起程聲剛剛說他嘴里吐不出一句中聽話,要夸不夸地說:“你長得挺好看。” 程聲聽到馬上反擊:“長得丑你親得下去嘴?” 張沉意識到程聲這是暗罵他看臉,還不著痕跡把自己夸了一通,反駁:“柜子里純黑的,除了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 他們枕頭旁放著手電筒,程聲瞥見后打著手電往自己臉上照,問他:“現在你看清了嗎?” 旁邊那人被強光刺得突然,捉住他的手合上手電,“人家這么玩都是扮鬼,扮鬼怎么可能好看。” 程聲被人捏住手腕,哼了一聲,“小屁孩口是心非”,可他哼完又覺得高興,居然出其不意地捏住他下巴頦,在他臉頰上啵了一口,還是清脆帶響的一口。 這一口下去兩人之間的空氣又開始變得濃稠,程聲抱著他慢慢躺下去,嘴唇貼著他脖頸說:“我這次回去在圖,這事還有學者專門研究,洋洋灑灑的參考書目和文獻,一點兒都不丟人,說明咱們沒錯,好多人也這樣。” 張沉當然沒看過什么同性戀參考書目和文獻,他甚至連自己是不是都不清楚,但還是“嗯”了一聲。 “國外還有游行,要婚姻合法,雖然現在全世界沒一個地方合法,但沒準真能呢?”程聲說到這,又猶豫著開口:“我……我想一輩子在你這里待著,我們以后都別結婚行不行?” 這話太荒謬,他竟然就這樣對著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說出口,程聲說完也覺得懊惱,還想補救幾句,“我們可以當能接吻的朋友,平時就像好朋友一樣相處,難過了就抱一抱,親一親,互相安慰,不好嗎?” 張沉被他抱著,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他心里好多話想問,比如我萬一去不了北京怎么辦?比如你家里能同意嗎?我家太好欺負了,幾乎誰都能來踩一腳。再比如萬一你去喜歡別人怎么辦,你性格長相家庭都那么招人,大學里多少漂亮的姑娘小伙,你回去還能記得幾百公里外的小地方有這么一號人嗎?他們認識時間雖算不上長,可程聲沒個定性的性格早就被張沉摸透,他腦子里循環這些問題,最后還是沒能問出口,只是閉著眼睛把懷里的人又抱緊了一點。 隔了一會兒,張沉問他:“你想不想喝汽水?我去冰箱拿。” 程聲點點頭。 張沉很快就起身去廚房,路過客廳時他發現張立成還沒回來,因為李小蕓和張立成的臥室一般都敞著門,只有李小蕓一個人在時才會把門關上。 張沉沒在意,在冰箱里翻翻找找大半天,里面堆著些切好沒做完的西紅柿和洋蔥,他在邊角找到瓶橘子汽水,只剩一瓶,其余喝完的空瓶罐子全被整整齊齊碼在廚房的窗臺上。 以往每年夏天張立成都會去批發市場進兩箱橘子汽水,全家人一起喝,一個夏天過完兩箱正好干干凈凈,今年夏天只進了一箱,因為不光菜價火箭竄天似的往上漲,居然連汽水也跟著漲。 張沉看看剩下那唯一一瓶橘子汽水,撬開瓶蓋,拎著它回臥室。 聽到門一響程聲就打著手電爬起來,見他手上只有一瓶,奇怪地問:“怎么就拿了一瓶?” 張沉把已經撬開的瓶子遞給他,說:“不想喝,冰的怕胃疼。” 程聲“啊”了一聲,笑著說:“你還胃疼?夠嬌弱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說完就接過橘子汽水咕嚕嚕喝起來。 第13章有點分歧 第二天張沉醒得很早,臥室窗臺只溢進來一點光亮時他就睜開眼。張沉身體里好像有個精確的生物鐘,無論開學放假,一到早六點自動睜眼,可他今天醒來意識到自己懷里還躺著一個人,竟然沒去洗漱收拾,而是出蚊帳拉窗簾,胳膊一揮把礙人眼的陽光全遮上。等臥室里重新恢復黑沉沉,他才滿意地爬回去睡了個回籠覺。 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天徹底大亮,李小蕓洗漱好去廚房做早餐,最普通的黑米粥,淘完米下了鍋,等煮粥的鍋咕嘟咕嘟燒開了又忙活著給倆孩子蒸雞蛋羹。李小蕓把蒸好的兩碗雞蛋羹拿勺劃拉開,倒上醬油醋和香油,再撒上點蔥花,完工。 煮粥期間她去臥室敲了敲門,平日里張沉比她起得還早,可今天里面倆人都睡得死,李小蕓敲了很多下才聽到里面張沉啞啞的聲音,說他和程聲馬上就出去。 這陣動靜把程聲也吵醒了,他一睜眼別的沒看到就看到張沉的喉結,原來他自己睡覺不老實,晚上睡著睡著就趴人家胸口上去了,張沉把他推到旁邊一次他就纏上去一次,堅韌不摧,此毅力用到練鼓寫歌上明年一定可以成功簽上唱片公司發專輯。 眼前的喉結消失了,張沉下地先把吹了整晚的電扇關好,把蚊帳收了,又去窗戶那邊兒開窗透氣。夏天清晨只有六七八點尚存一絲涼風,過了九點整個城市就開始變燙,張沉一個人趴在窗臺,一邊看下面陣陣飛過的自行車和街邊賣早餐的小販,一邊吹著涼風想事。他吹了很久,見后面人還沒動靜才轉過頭催他:“趕緊洗漱,我媽叫咱們吃早飯。” 程聲剛睡醒,沒來得及生出不好意思,倒是一股不真切感郁結胸口,他瞧了瞧這十平米小臥室,又瞧了瞧自己躺的這處墊子,和它外圍兩塊五毛的白蚊帳,只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投了一遍胎,夢里被閻王爺一腳踹下去,醒來就換了個人家。 他在原地沒動,努力回憶昨晚。昨晚喝完汽水后倆人并排躺著聊天,說是聊天其實大部分都是程聲侃侃而談,張沉很少說話。程聲給他講天安門廣場,講北京電車,講他爹老程幾屋國內國外的書,講他們學校和上課時碰到的有意思的教授,張沉在旁邊聽著,只是偶爾應幾聲,從不發表任何意見。 末了程聲問他:“你想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