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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傭人們都很怕他, 所以不敢把她照顧出紕漏來。 甄杳腦海里又浮現出剛才聽到的——陸霜琦喜歡宋淥柏, 而且喜歡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恐怕依然是這樣的。 她潛意識里有聲音在附和傭人的推斷。不然為什么陸霜琦一來最先問起的就是宋淥柏呢? 遞情書的會是她嗎?宋淥柏會喜歡她嗎? 對這些問題的關注程度讓她膽戰心驚,因為她發現已經遠遠超過單純好奇和看熱鬧的心態了。一想到這種可能, 她竟然覺得很…… 抗拒。甄杳手心發涼。 然而剛才,當她又聽見傭人說“她沒可能,要成功早成功了,這么些年我只見過宋少對小姐特殊過”的時候,詫異之后竟然可恥地覺得開心和慶幸。 只對她特殊過嗎?為什么她會覺得開心,覺得想要一直擁有這份特殊? 甄杳心亂如麻,想拼命告訴自己,這跟突然失去父母唯一寵愛的孩子心態沒兩樣,可是心里卻隱隱有另一個答案想要掙脫而出。 一個那天和宋淥柏在花園里說了那些話之后,就有了苗頭的答案。 怎么會這樣…… “小姐,您手機響了,是宋少的電話。”傭人的聲音驀地出現在身側,一下子打斷了她的思緒。 “……哥哥?!” “是的,您不想接嗎?” 甄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情緒表現得太明顯,聞言忙調整了表情,“那,那你把手機給我吧。” 手機在掌心振動,心口跟著一陣一陣發癢發麻。 心跳又不自覺地加快了,越想到要接這通電話越心慌。 為什么偏偏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等她終于要硬著頭皮接起來的時候,振動和鈴聲戛然而止。 太久沒接,自動掛斷了。 仿佛被別人幫著做了抉擇,她頓時松了口氣,可是又怕手機會再一次響起來。 果然,沒過兩秒,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電子女音機械地提醒她打來電話的還是同一個人。 甄杳有氣無力地說了聲“接通”。 “剛才怎么不接電話?” 她心虛得舌頭都快捋不直了,“剛才……手機不在我這里,傭人拿過來的時候已經掛掉了。” 沒等宋淥柏再說什么,她又緊接著問道:“哥哥,你有什么事嗎?” “你答應我的條件。”宋淥柏不疾不徐地問,“跟延辭說了?” 那天他說可以不找宋歷驍算賬,也不清算秘書編排上司的責任,但條件是要陪著他一起去應邀去一個朋友名下的度假山莊待兩天,而且還要告訴宋延辭是她自己想跟著去。 甄杳一頓,“還……” 猶猶豫豫地道,“已經說了,但是,可不可以再換一個條件啊?” 他沒說話,無聲中壓迫感卻透過聽筒傳遞過來。 她忙干巴巴笑了幾聲,“我隨便說說的。” 這樣反悔是逃避心態作祟,但是他偏偏每一次都會逼著她非此即彼地做出選擇,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剛才那么說,很可能又會讓他刨根究底地找出她反悔的原因。 不過這一次宋淥柏對她前一句的反悔恍若未聞,只跟她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甄杳握著手機,半晌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溫度有點高。 一通電話就讓她心虛成這樣,到時候和他兩個人單獨出去又該怎么辦呢? 水杯里的水已經比剛才涼了一些,甄杳端起來喝了好幾口,喝到最后一口時突然嗆了一口,立刻放下杯子捂著唇咳嗽起來。 “小姐你不舒服嗎?”小佳匆匆忙忙跑過來。 她擺了擺手,“咳……我,我沒事,就是嗆到了。” 小佳幫她拍了拍后背,把水杯端走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又抽出紙巾塞進她手里。 甄杳用紙巾胡亂擦了幾下嘴,很快就緩過勁兒來,然而腦海里卻還被某個念頭牢牢占據著。 剛才她只想著陸老師喜歡宋淥柏這件事,忽略了一個問題。 當初她撞見那場告白的時候,把原本拿在手里的告白信給扔到了那個“陌生男人”的車輪胎旁邊,如果當時站在那里的人真的是宋淥柏…… 不會被他看到了吧?! 甄杳驀地站起身,俯身抓起一邊的手機就往臥室里走,中途還因為太匆忙差點摔一跤。關上門后,她坐在床沿打電話給姜聆,對方接通后她徑直問:“聆聆,高二我們□□逃課那次,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這怎么可能忘記。” “那你當時有看清陸老師面前的男人嗎?” “面前的男人?他是背對著的啊,正面都看不見。怎么突然問這個呀?” “那你覺得身形背影什么的,和淥柏哥哥他像嗎?” 姜聆立刻驚呼出聲:“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你大哥?!” “你別激動,我只是懷疑,所以才打電話問問你。” “這……這時間也隔得太久了,根本記不清啊!” 其實甄杳也知道結果大概是這樣,可是剛才太沉不住氣,就只想著盡可能地求證一下。 “說的也是。”她嘆了口氣。 “杳杳,你突然問這個做什么?” “我往路邊那輛車的輪胎下面扔了情書,如果是他……” “你怕他看到?這有什么好怕的,誰會沒事把車胎底下的紙張垃圾撿起來看啊?而且那時候他都還不認識你,就算看到也早忘記了,如果沒忘怎么不問你呀?要是真問起你了,就說是寫著玩的就好了嘛!” 可是粉紅色的信封,和普通垃圾看起來還是有區別的吧? 粉紅色信封…… 想到宋歷驍說起的那個粉紅色信封,甄杳突然有了種荒謬的聯想。可是就像宋歷驍說的那樣,用粉色信封裝情書實在太普遍了。 “杳杳?你怎么不說話了?” “……我在聽。”甄杳輕咳一聲,搜腸刮肚地找理由附和,“你說的有道理,如果他真的看到了,應該會說的,也不會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是啊,所以別自己嚇自己啦。” “聆聆,那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她并緊的雙腳微微放松分開,“如果你要給別人遞情書的話,會用什么顏色的信封和信紙?” “這是什么問題?”姜聆的聲音聽上去哭笑不得,“你又要給別人寫情書了嗎?” “不是不是,我就是隨便問問。” “好好好,我想想。”電話那頭的少女思忖了一兩秒,沒什么猶豫地答道,“粉色吧,和你之前那封一樣,畢竟你那個信封信紙都是我選的呢!” 甄杳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松了口氣,又仿佛更悶了。 “好吧,我知道啦。” “誒,等等先別掛,你剛才說陸老師喜歡的人是你哥?真的假的?” 她抿唇,“聽家里傭人說的。” “怪不得,之前她還在南城當我們老師的時候,有一次生病請了好些天的假,說是要去潯城的啟安醫院治病,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借著機會接近你大哥啊!” 甄杳愣了愣,“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我記得挺清楚的,”姜聆很篤定,“那她現在和你經常見面,是不是會借此機會和你大哥經常相處?” “應該不會吧。”她遲疑道。 然而事實很快就證明姜聆想的是對的,因為陸霜琦第二天打了電話過來,開門見山地就對她說:“我有點事情想聯系你哥哥,能不能給我一個他的私人號碼?” “……哥哥?” “哦,是我沒說清楚,是你淥柏哥哥。” 淥柏哥哥。甄杳呼吸一頓。 平時對她來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四個字,此時變得格外刺耳。 “甄杳,你在聽嗎?” “我在聽。” “那宋少他的電話……?” “抱歉,陸老師。”甄杳心跳很快,聲音卻平靜而充滿歉意,“因為是私人號碼,所以我沒辦法不經過哥哥的同意給別人。” “這樣啊,”陸霜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那好吧。” 電話掛斷后,甄杳坐在原處,心底的羞恥感和罪惡感卻像潮水一樣慢慢涌上來蓋過心口。 自己拒絕到底是因為這么做不對,還是因為私心呢? 明明是正確的原因,現在卻變成了借口。 如果他們彼此有意,或者最后在一起了,陸霜琦會把這件事告訴宋淥柏嗎?他會怎么看待她干擾甚至“阻撓”的行為? 甄杳越想心越慌,亂哄哄的,雜七雜八的事堆在一起根本就平靜不下來。 就這么在窗邊坐了好一會兒,她站起身慢慢走到臥室一角的柜子前,蹲下.身拉開最底下的那個抽屜。 里面有她非常私人和珍視的一些物品,即便傭人收拾房間也是從來不動的。而她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常常會拿出一些摸一摸再放回去,這樣簡單的行為成了她調節、平靜心緒的一種方法。 甄杳撥弄著抽屜里一個小擺件,頭靠在柜子上有些出神。 忽然,她手指劃拉到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冰涼的棱角讓她一愣,慢慢將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是那枚袖扣。 現在回想時她才發現,自從來到宋家之后,她想起這枚袖扣、拿出它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 甄杳拿出來將蓋子打開,然后從里面拿出那枚冷冰冰的袖扣。觸感她已經非常熟悉了,住院的那段日子她曾握在手里無數次,每次都能給她力量,讓她平靜下來。 然而這一次卻完全“失效”了,心里反而越來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