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可總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秦昭沒聽錯虞德庸跟秦寰話中的取笑之意,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胸膛高低起伏著,緊咬下唇一聲不吭,像是極力忍耐著怒火。 她敢挑釁虞妗,卻沒有膽大包天到敢挑釁秦寰,哪怕她壓根兒就看不上這個毫無權勢的小皇帝。 可連這不知是何身份的小官都敢取笑她,卻是秦昭無論如何也忍不得的。 快步上去一腳踢翻虞德庸面前的幾子,嚇得鶯書驚聲尖叫,連帶著把虞德庸的酒意,也嚇得一干二凈,拉著鶯書連連后退,一邊斥責道:“燕宮豈能由你造次?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秦昭一臉蠻橫:“我堂堂高陽郡主,豈是你一屆區區小官可以肆意嘲笑的?來人!”說著便要喊人當堂毆打朝廷命官。 想來秦昭身邊的幾個護衛是做慣了這等事的,秦昭敢吩咐他們就敢照辦,絲毫不顧及這是大燕的皇宮,不是他們的封地高陽。 一個個磨拳搽掌的要去捉拿虞德庸和鶯書,虞德庸拉著鶯書如同喪家之犬四處逃竄,邊跑邊罵:“潑婦!潑婦!” 秦宴一招手,外頭等候多時的禁衛一擁而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將秦昭的四個近衛通通拿下。 小皇帝秦寰氣得滿臉通紅,直拍桌子:“高陽郡主莫不是忘了此處乃大燕皇宮,不是你們的封地高陽,高陽王也太寵愛過頭了吧!” 虞妗看夠了鬧劇,假意嗔怪道:“高陽郡主只是不懂事罷了,蔣韶皇上金口玉言,還是莫要隨意拿旁人取笑,譽國公你也是,你雖是哀家的父親,可也不能這般口無遮攔……” 話還沒說話,秦昭搶過話頭面帶諷意道:“原來是家學淵源。” 虞妗也不惱,優雅的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這小郡主不懂事自有高陽王教導,你這一番越俎代庖,不知道的還以為小郡主無人教養呢。” 這簡直是拐著彎在罵秦昭沒爹沒媽,話音一落,秦昭頓時氣得怒目圓瞪,正要開口說話,便聽秦震喊她:“昭兒!” 秦昭聽出來他的警告之意,憤憤不平的又瞪了虞妗一眼,連秦宴也不管了,轉頭便往秦震位置走去。 秦震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的說:“皇上說得是啊,臣只得這一個閨女,旁的幾個都是些皮小子,難免嬌慣了些,舍不得她早早嫁人,留來留去來年她便雙十了,高陽那處窮鄉僻壤,這姑娘硬是瞧不上那邊的人家,此次進京,便是想請皇上太后做主,替她尋摸尋摸。” 虞妗看了一眼秦宴,不意外的撞上了他的眼眸,心頭莫名有些不暢快,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隨即便說:“哀家怎么瞧著,郡主像是自有主張?” 這個秦震,趕在今日年節大宴,悄無聲息的進京,一路上半點風聲都沒有,高陽那邊的人也不曾傳話回來,要么是叛變了,要么就是被秦震察覺了。 可前不久,虞妗才收過那邊的消息,卻是一句風平浪靜,他秦震人都站在太和殿上了,還怎么風平浪靜?如此可見,秦震那邊的幾個釘子,基本是幾個死人了。 行蹤這般隱秘,卻在太和殿上高調現于人前,說是來給秦昭說媒的,誰信? 虞妗眼眸微彎,只是這秦震來得倒不巧,這秦宴剛從呼揭大勝回來,她兩個哥哥歸期將近,就是開了春再回西南也不遲,三大門神守在上京,借他秦震十個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虞雁北虞雁南要走了,秦宴也還在,至少明年冬季前呼揭不會再犯事,她就不信這個秦震臉皮厚到這種程度,能在上京賴個一年半載。 正想著呢,便聽秦震朗聲大笑:“臣向來偏寵我這小姑娘,她若瞧上哪個,還望太后多給牽牽線。” 虞妗皮笑rou不笑,不點頭也沒拒絕。 笑話,眼瞎的人才沒看出來秦昭看上的是秦宴,燕朝雖無同姓不可通婚的例由,但她也沒那膽子壓著秦宴娶了秦昭吧? 況且……處于某種不可言說的緣由,她也舍不得把秦宴說給秦昭,那不是白糟蹋了? 秦震的出現不過一出小插曲,片刻過后群臣散了拘謹,又飲酒暢談起來。 虞妗在上頭瞧得真真的,秦昭那眼珠子就沒離開過秦宴,越看心里越堵得慌,那熊熊燃燒的心火怎么也壓不住,耐不住就端著酒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一不留神便喝多了,持著不多的清醒,讓青黛將她攙離了太和殿。 直到坐在太液池邊,被那冷冽的寒風一吹,虞妗終于清醒了些,青黛卻在一旁看著她欲言又止。 虞妗問道:“你怎么了?” 青黛頓了頓說道:“娘娘……您清醒些了?” 冷風吹得虞妗頭疼,摁著眉心點點頭。 青黛斟酌片刻才說:“您方才……方才,罵人了……” “罵人?”虞妗知道自己有斷片的毛病,所以才忙不迭讓青黛帶她出來,她失去意識想來也不過半刻鐘的功夫,竟也腦子一片空白。 青黛點點頭:“罵了,罵攝政王……” “我?我罵他什么了?”虞妗不信自己會瘋到這種程度。 青黛一狠心,脫口而出:“堂堂攝政王,怎么這么不要臉,勾引自己皇嫂就算了,還勾搭自己表妹,簡直是不懂禮儀廉恥……” 虞妗聽得目瞪口呆。 青黛想了想,又說:“還……還有,您要聽嗎?” “打住!”虞妗連忙制止道,她一點也不想聽到自己如何出口成臟的。 “太后娘娘?” 越不想見什么來什么,虞妗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來人是誰,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青黛已經屈膝行禮了:“見過攝政王殿下。” 虞妗回頭瞪他:“你!你聽到了什么!” 秦宴不遠不近的站著,一身玄色的蟒袍藏于濃重的夜色中,只那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娘娘若是高興,臣可以當做什么都沒聽到。” 幾乎是飛躍到她的身邊,扣著她的腰攬入懷,嗅著她滿身酒香和著蓮香,嗓音喑啞:“想不到太后娘娘竟也會吃醋。” 還不等虞妗反應,微涼的唇已經覆上她的,膩滑的舌不容置疑的撬開她的貝齒,在她唇中攻城略地,汲取絲絲甜蜜。 他昨日便想這般做了,可惜這傻姑娘睡了去, 青黛驚恐的睜大了眼,死死捂緊了嘴才不至于驚呼出聲,她不敢上去扒開秦宴,只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生怕有人來撞見這一幕。 虞妗呆愣了片刻,隨即便掙扎起來,秦宴是瘋了不成,太液池這頭幾乎隨時會有禁衛巡防,間或還有宮婢內侍走動,若是被人看到,她和秦宴都不用做人了! 秦宴一手抓住她的腕子,反剪在她身后,雙唇稍分,音色低啞:“乖,別怕,沒人會來。” 說罷復又吻了下去。 虞妗被他撩得半身酥麻,只得軟著身子任他施為。 秦宴稍微睜了睜眼,看著遠處那一抹暗影,目光中殺機畢現。 是跟著他出來的秦昭。 秦宴松開虞妗,親昵的揉了揉她泛紅的唇珠,攬著她半軟的腰肢,越上宮墻。 他不愿讓任何人瞧見虞妗現在的模樣,女人也不行。 宮墻之上,借著隱隱錯錯的樹枝遮擋,虞妗披著秦宴寬大的鶴氅,柔順的靠在他的肩上,紅著臉口齒不清的指著月亮說好圓。 秦宴瞧著她這模樣,不由得啞然失笑,不勝酒力卻愛貪杯,怎么跟個孩子似的。 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一邊從懷中取了個銀質的手釧,扣在虞妗的手腕上。 虞妗有些醉,風一吹酒氣便發散出來,整個人暈陶陶的,抬起戴了袖箭的手腕,像得了個寶貝似的:“好看。” 秦宴低笑了一聲,將她整個人擁在懷中,鼻尖抵著她的青絲細吻,一邊輕聲低語。 “先給你戴著玩一陣子,過兩日叫你怎么用,這只袖箭小巧精致,配了特制的梅花箭,適合女子用,等閑不要離身……” 月亮如雪,有情人相互依偎,連寒風都吹得輕柔。 第二十九章 “娘娘, 娘娘!” 虞妗尚且還在夢中,卻聽見青黛一疊聲的疾呼,瞇著眼看了眼窗外:“好青黛, 今日不早朝, 讓我再躺會兒……” 青黛急的滿頭大汗:“娘娘快醒醒, 王夫人出事了!” 虞妗陡然驚醒,拉著青黛問:“我母親怎么了?” 她若再不醒,青黛都快急哭了:“譽國公府剛派人傳來消息, 王夫人遇刺了。” 這一消息宛若驚天巨雷, 轟得虞妗有些頭昏, 臉頰血色盡退:“給我更衣,我要出宮,快!” 青黛忙點頭, 迅速伺候虞妗梳洗,一邊說:“來的人說, 王夫人只受了些輕傷, 不過這刺客的身份牽扯頗深, 說請娘娘務必前去看一看,我已經讓銀朱先行前往國公府, 瞧一瞧情況, 娘娘也不必太過驚慌, 王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定然會無事的。” 越是這種時候虞妗越發冷靜,連帶著面色也嚴肅不已:“讓人去請姜眠秋,他便是睡死在榻上也得給我爬起來,拖也要給我拖去譽國公府。” 青黛一邊給她挽發,一邊連連點頭:“我已經吩咐銀朱, 去時順路去太醫署請姜太醫,若是不耽擱,這會兒應該快到國公府了。” 虞妗沒有驚動任何人,帶著青黛悄無聲息的出了宮,一出宮門便直奔譽國公府。 譽國公府外守門的小廝虞小六在寒風中縮手縮腳,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府里的動靜,時不時抬頭往里張望一眼,嘀咕著:“也不知是招了什么孽,年節的頭一天便出這種事兒,世子夫人這一胎也不知生不生得下來……” “娘娘,譽國公府到了。”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女聲,嚇的虞小六渾身一激靈,抬眼便見兩個素衣女子悶頭往府里沖,忙伸手去攔:“什么人什么人?這是譽國公府,不是能亂闖的地兒!” 青黛一聲怒喝:“反了天了,睜大你的狗眼瞧瞧,什么人都敢攔著?” 虞小六定睛細看,當即嚇得腿軟,這不是他們家那個當了太后的小小姐嗎,囫圇往地上一跪,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虞妗沒閑心與他計較,徑直便往里走。 虞小六爬起來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頭,一疊聲的喊:“快來人吶,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回來了……” 此時整個國公府正忙成一團,丫鬟小廝也東奔西跑著,你撞著我我撞著你,簡直混亂不堪。 虞小六這一嗓子驚動了不少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請安行禮。 虞妗看得額角突突直跳,隨手拉了個人,問道:“我母親在何處?” 被拉來的小丫鬟先是一愣,隨即便抖若篩糠,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虞妗一大早又急又氣,已是臨近爆發的邊緣,青黛忙朗聲問道:“你們府中主事的人呢?”又高聲喊:“銀朱,銀朱?” 跪了一地的丫鬟奴才,竟無一人敢開口回答青黛的話。 就在虞妗恨不得將這一地人都拖出去砍了的時候,早早便過來的銀朱從后院跑了出來,氣喘吁吁的答應道:“娘娘,奴婢在這兒!” 青黛忙攙著虞妗走過去。 虞妗連多余的話都來不及說,直直問道:“姜眠秋呢?我母親如何了?” 銀朱呼出一口濁氣,說道:“王夫人只受了些驚嚇,并無大礙。” 虞妗一路攥著的心陡然放松下來,一路強撐著生怕聽見什么不好的消息,這突然一放松便有些站不住腳,昏著腦袋往后倒。 隨著青黛和銀朱的連聲驚呼,虞妗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你怎么來了?”不用看,虞妗便知來人是誰,按著額角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