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宓玫的思緒很混亂,說得并不連貫,沈瑯卻隱隱地有點聽明白了。 沈瑯:“大哥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他發(fā)現(xiàn),”宓玫埋著臉深喘一口氣,聲音很低,“發(fā)現(xiàn)我跟方泓還有聯(lián)系。”她又說,“一個導演。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那天晚上,立新發(fā)現(xiàn)以后,很生氣。我們吵了一架,吵得很兇,我沒想到他那么生氣,”宓玫說,“我想他應該不想看到我,就先走了……是老莊送的我。” 那天晚宴中途,兩人在偏廳露臺上爭吵后,宓玫獨自率先離開,因此一直跟著沈立新的司機開車就先送了她回去。 沈立新正處于盛怒中,在晚宴上醉得不成樣子,暴戾而不耐地拒絕了身邊人要給自己找代駕的提議,獨自開車回家。經(jīng)過車流擁擠的曼哈頓大橋時,他半醉半醒地想點一支煙,煙還沒叼在嘴里,方向盤就打了滑—— 轟然爆鳴聲接連撞響。 “我們沒有那種關系……不是立新想的那種關系,立新他應酬多,整天整晚地不回家,我就是想,想試試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圈內(nèi)演戲。”宓玫縮在額角的手指微微抖著,像是在說服自己,又重復了遍,“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已經(jīng)……自從立新車禍后,我再也沒聯(lián)系他了。對不起,真的……” 沈立珩臉色難看,突然插話:“你說跟肖聞郁沒關系,我查過,他那晚給大哥打過電話,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他知道……他知道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宓玫臉色蒼白。 大吵過后,宓玫難堪地轉(zhuǎn)身離開,撞見了正要來露臺接電話的肖聞郁。 男人西裝革履,神色一貫的疏淡而冷。宓玫像陰暗不堪的秘密被見了光,打了個寒顫,慌不擇路地選擇逃離這場宴會。 除了已經(jīng)去世的沈立新,只有肖聞郁知道,她不是光鮮復出的影后,而是一切罪惡的始作俑者。 沈立珩氣笑了:“你的意思是說,肖聞郁那晚給我大哥打電話,是想勸他別酒駕?”他覺得荒誕,重復了遍,問,“他跟我們關系差到這個地步,你覺得他會好心提醒我大哥?” 一旁,從始至終緘默著的沈瑯頓了頓,像是提前猜到了什么,神情復雜而微愕地看向宓玫。 宓玫淚痕未干,沉寂片刻,才開口: “再差,也有血緣關系。” “肖聞郁,他是爺爺?shù)乃缴印!?/br> 除夕夜,從餐廳開向肖聞郁公寓的一路上都沒見什么車,馬路空曠冷寂,整個城市的人吃過團圓飯,都窩在溫暖的家中守歲。 沈瑯的車不是公寓樓盤的登記車輛,被攔在公寓區(qū)外。 她沒有立即打電話給肖聞郁,而是在原地停了車,開著車載收音,在音樂聲中緩緩向后靠進椅背。 沈瑯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人。 在沈大小姐的中學時光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 那一年恒新集團的市場重心轉(zhuǎn)向了海外,沈老爺子帶著她大哥和肖聞郁一起去了美國,被留在國內(nèi)公司的沈立珩快氣瘋了,連帶著對沈瑯都沒擺什么好臉色。 沈立珩和沈立新是同胞的親兄弟。在很多年前,兩人的父母在旅行途中意外墜機身亡后,就是老爺子在管教倆兄弟。當時老爺子更重用沈立新,沈立珩當然不快。 沈瑯沒打算待在沈立珩面前找罪受,跟著圈內(nèi)同齡的幾位千金名媛商量訂好了旅行計劃,預備在幾個月的中學畢業(yè)禮以后,去環(huán)游歐洲。 而在沈瑯的畢業(yè)禮當天,遠在美國的沈老爺子給她打了電話。 “接下來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老爺子說,“有些事也該告訴你了。” 沈老爺子一直以來都不太管沈瑯,該給的都會給,多余的一句也不過問,因此沈大小姐早就在沈宅里逐漸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法則。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沈老爺子重男輕女的原因,連沈瑯也同樣以為。 直到那刻,沈瑯才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是墜機身亡的沈氏夫妻,自己也并不是沈立新和沈立珩的親meimei。 沈母當初懷孕不幸流產(chǎn),導致不孕,悲慟的夫妻倆才抱養(yǎng)了同為女嬰孩的沈瑯。這件事,沈宅上下,除了老爺子和私人醫(yī)生,沒人知道。 沈瑯用了近一個月才勉強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并竭力嘗試擺脫自己嬌生慣養(yǎng)的毛病,報了建筑學,獨立出沈宅,不過問公司的事。 甚至為了磨去大小姐的脾性,去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地下室。 但先天的驕矜與嬌貴像與生俱來刻印在她的靈魂里一樣,拔除不掉,痛比剜骨。 車里,電臺已經(jīng)換了一輪歌單,從舒緩悠揚的鋼琴曲轉(zhuǎn)成了新年歌曲,熱烈歡快,離大年初一還有二十分鐘。 沈瑯安靜地想了會兒,從副駕駛座上撈過手機,解鎖,點開肖聞郁的聯(lián)系列表。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 “肖先生,”沈瑯坐在車內(nèi),看向遠處一幢幢亮著萬家燈火的公寓樓,聲音低而儂軟,笑問,“你睡了嗎?” 肖聞郁知道自己是沈老爺子的私生子,與沈家有血緣關系,卻不拒絕她的追求。 他早知道她不是沈家的大小姐。 什么時候知道的? 沈瑯的尾音聽著很輕,卻不像平時漫不經(jīng)心的聲調(diào)。肖聞郁關電腦文件,拿起掛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出書房:“沒有。”他看了眼時間,淡聲,“你在哪?” 沈瑯沒回答,繼續(xù)道:“太晚了,我就不過來了。祝肖先生新年快樂,平平安安。早點休息。” 沉默片刻,沈瑯看了眼手機,肖聞郁居然沒有掛電話。 車載收音里仍然在放著喜慶的新年曲,電臺主持人在為新年零點的到來熱場。 “你在外面?”肖聞郁聽見隱約的電臺聲,停頓須臾,出聲,“給我地址。” 十分鐘后,一輛車從地下停車場駛離,出了公寓區(qū),停在沈瑯的車前不遠處。 沈瑯見肖聞郁下車,一身黑大衣,襯得身形愈發(fā)挺拔頎長,在寒夜里徑直朝著這里走過來。 這邊,沈瑯也開了車門。她呵著白氣,跟人打招呼:“肖先生。” 沈瑯出餐廳的時候心不在焉,連外套都忘在了包間,等到了酒店樓下,又不想再折回去拿了。因此她此刻只穿著毛衣,剛從開著暖風的車里探了只腳出來,就被寒冬臘月里的冷氣從頭冰到了腳。 肖聞郁只看了她一眼,眉宇就蹙了一瞬,聲音驟然低沉:“回車里去。” “……”沈瑯滿腦子該試探的話,被他一句話就給懟進了車里。她身體是坐回去了,嘴上沒停,嘆氣,“沒想到我開了這么久的車過來,你第一句話就是讓人回車里……” 車門半開著,肖聞郁半撐著俯身下來,擋著大半的風口,垂眸問:“外套呢?” 沈瑯:“忘在酒店里了。” 肖聞郁沒再問,漆黑的曈眸注視她一眼,開始解身上的大衣。 沈瑯側(cè)坐在駕駛座位上,看見肖聞郁解大衣扣子的動作,忽然覺得確實是挺冷的。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想自己不是大小姐這件事了,今天突然因為沈立新的事翻出來,在車里回憶了挺久。本來還打算找個時間,或試探或直白,當面問問肖聞郁本人。 但現(xiàn)在有點懶了,看著肖聞郁,心里想的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事。 離新年還剩一分鐘,電臺主持人已經(jīng)在倒數(shù),正數(shù)到四十秒。 “肖先生,就快新年了,”沈瑯抬眼和肖聞郁對視,眼睫彎下來,偏淺的瞳色顯得多情又繾綣,“我有一個新年愿望,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實現(xiàn)?” 肖聞郁已經(jīng)解完了大衣的扣子,聞言停了動作,眉眼晦暗,直勾勾地看著沈瑯:“什么?” “不想要外套了,換一個擁抱吧。” 沈瑯覺得自己挺得寸進尺的,軟著尾音,笑問:“肖先生給不給抱啊?……不給我就回——” 下一秒,沈瑯眼前一暗,肖聞郁欺身過來。 沈瑯先感受到的是冰冷的微小氣流,隨即周身一暖,被俯身探進來的人罩了個兜頭暖。 肖聞郁隔著大衣?lián)碜∪恕?/br> 新年倒數(shù)正巧完畢。 “……二!一!”電臺主持人激動道,“新年快樂!各位聽眾朋友們,現(xiàn)在……” 沈瑯在熱熱鬧鬧的電臺背景音中回擁對方,貼著毛衣,聽見了肖聞郁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新年快樂。”沈瑯笑問,“你想要什么新年禮物?” 她柔順微蜷的長發(fā)無意間勾過肖聞郁的手指,癢而撩撥。 擁抱不過幾秒,肖聞郁撤回身,繼續(xù)脫了外套,給沈瑯。 做完這一系列,他才開口,聲音低緩平靜:“你的車。” 沈瑯有點沒反應過來,緩慢眨了下眼,“我的這輛車——現(xiàn)在?” 沈瑯:“……” 她送給他自己的車,今晚還能去哪? 作者有話要說: 肖·真的很悶sao·聞郁 別擔心,這真的是個甜文_(:3」∠)_ 今天太忙了又雙叒叕更晚了,給小天使們發(fā)紅包~ 第24章 時間已過零點,新年第一天的凌晨,公寓住宅區(qū)前的街道上冷清寂寥,放眼望去見不到一個人影。 沈瑯披著殘留體溫的男士大衣,微仰著臉跟肖聞郁對視片刻,轉(zhuǎn)而問:“肖先生還有沒有其他想要的?” 肖聞郁盯著她,睫廓的光影很深,沒回話。 沈瑯:“可是你要了我的車,我就回不去了,怎么辦?”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苦惱,“要是你留我過夜,晚上一定要鎖好房間門,說不定我溜門撬鎖地就進來了——還在追求期呢,太冒犯了。” “……”肖聞郁沒理沈瑯嘴上的占便宜,沉沉看她一眼,“你知道鎖房間門就好。” 時間確實很晚了,沈瑯從善如流,留宿在了肖聞郁的公寓。 偌大的公寓間里擺設寬敞整潔,干凈得一絲不茍。肖聞郁收拾了間客房出來,等沈瑯自己熟門熟路地去廚房倒了杯水回來,客房的床都鋪好了。 以前還沒察覺,現(xiàn)在知道他是沈家真真正正的掌權人后,再看他下廚鋪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沈瑯靠著房間門,出聲道:“剛才我在廚房看見煲著的湯了,是留給我的嗎?” 肖聞郁要出客房門,腳步停在沈瑯面前,垂眼看她:“還是溫的?” “溫的,我偷著喝了一碗,味道很好。”沈瑯倒了兩杯水回來,遞給他一杯,揶揄著逗他,“看來哪天我真要抽空去學怎么下廚了,要不然就這樣追你,一點勝算都沒有。” 話剛說完,沈瑯見肖聞郁接過水杯,簡扼地評價她的話:“你沒有勝算。”他淡聲補充,“你沒有競爭者。” 沈瑯看著他,心里那種驀然被勾著發(fā)癢的感覺又來了。 肖聞郁喝水的模樣實在很賞心悅目,微抬的下顎線分明,流暢緊繃的脖頸弧度在他的喉骨處突出,隨著喝水的動作上下滾動。是屬于男人的某種性吸引力。 沈瑯握著玻璃杯,站著沒進去,忽然道:“你這樣喝水,我突然覺得你那一杯比我的更好喝了。” “……”肖聞郁剛好喝完水,停下動作,站在客房門口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