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多提昨天晚上的事,沈瑯對此表示非常理解。 醉酒后連擦槍走火的情況都有,酒精和荒誕難抑的情|事只適合關上門留在前一晚,等第二天晨光浮起,開了門又是像模像樣的人——何況肖聞郁只是吻了她的手。 思及此,沈瑯非常感慨。 小純情連喝醉后都只會吻異性的手。 等哪天有空一定要當面問問,他在美國的每個晚上都是怎么過的,這簡直能出一本禁欲簡史。 不過很快,沈瑯就把這個問題擱置在了腦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研究方向: 研究肖聞郁在澳大利亞的每個晚上都是怎么過的。 不枉前段時間沈瑯發燒也要帶著全組趕進度,商業園項目的初步設計很快進入了審批,在開始下一個施工圖設計的階段前,整個項目e組都處于一種難得清閑的狀態里。 閑則生事。 這天下午,小助理抱著堆圖紙和文件第六次進入沈瑯辦公室,欲言又止。 沈瑯接過一沓圖紙,從桌上她那堆圖紙海里騰摸出個空地,隨意放好后,抬眸笑問:“再看我就要害羞了——怎么了?” “沈工,”助理神情仿佛在做賊,小聲問,“您有空嗎?” 助理有任務在身,摸出個黑色文件夾,跟交接什么秘密合同似的把文件夾遞給沈瑯,邊遞邊低頭懺悔:“真的,我真的都勸過了,我說您肯定有男朋友了,沒有也不愁有,但我哥非讓我給你,勸都勸不動……” 沈瑯打開文件夾,透明的封層里夾著張彩印紙,紙上印著位男人的生活照,底下密密麻麻幾行,詳述了學歷房車興趣愛好等等等等。 儼然是一張正規嚴謹的相親履歷表。 沈瑯:“……” 事情要從上周說起。 上周沈瑯沒讓助理還那些愛馬仕的餐具,助理過意不去,又請沈瑯去新家吃了幾次飯。 而沈瑯哄人的本領覆蓋男女老少,一來二去,跟助理家人也熟絡起來。眼前的男人看著眼熟,某次在助理家碰過一次,是后者的某位堂哥。 助理見沈瑯把眼前這張履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擱在一旁,笑問:“采光樓的剖面圖畫完了嗎?” “啊?……沒,沒呢。” 助理見沈瑯這神情,就知道自己堂哥沒戲了。 五分鐘后,助理領著一堆文件出辦公室,深切反省。 為什么沈工明明看起來不少人追,卻還是拋棄愛情醉心事業? 為什么差不多的年齡,沈工清心寡欲,她卻八卦到替自己堂哥傳小紙條? 為什么沈工有理想,而她卻只能當一條咸魚? 而十萬個為什么的源頭在送走小助理后,從圖紙中撈出自己的手機,看了遍回信。 肖聞郁仍舊沒有給她回信息。 …… 隔著兩小時的時差,一個半球的距離,沈瑯都能時不時地對著肖聞郁撩兩句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瑯是個非常知情識趣的人。她給肖聞郁發的信息并不多,頻率也并不高,仿佛真的是在自娛自樂,他回不回她都關系不大。 而肖聞郁又好像深知這一點,所以幾乎不怎么回她的信息,即使回了,也是寥寥幾個字。 早茶時間,沈瑯正在隱市喝茶,放在邊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進來一條短信。 對面的荀周靠著木質椅背在打游戲,聞言“喲”了一聲抬起頭,比她還來勁:“回啦?再不回我以為你每天對著手機打單機游戲呢。” 短信來自肖聞郁,簡明扼要,只有四個字: 【明早飛機。】 屏幕聊天框內,上一條是沈瑯在昨天發給他的: 【肖先生什么時候回國?】 沈瑯心情很好,回信狎昵:【肖先生,我只有在想要人接機的時候,才會告訴對方自己的航班時間。】 肖聞郁沒有再回。 沈瑯的單機游戲玩到了頭,查了航班落地時間,開車準時等在了航站樓出口。 航班準點降落。 董助和幾位經理已經另坐專車離開。肖聞郁剛從處于夏季的南半球回來,黑色大衣里只穿著單薄的一件襯衣,坐進車內,像披了一身北方的凜冽霜寒。 “前兩天雪停了,最近都是晴天,不會再下雪了。”沈瑯開高了車內暖氣,回身探手拿過放在車后座上的透明塑料袋,遞給肖聞郁。 袋內裝著他之前落下的東西。 肖聞郁收起,抬眸看她:“等了多久?” 沈瑯:“好看的人總有特權,等多久都不妨事。”她話音一轉,又問,“肖先生冷不冷?” 肖聞郁沒有回,等她下文。 沈瑯翻開車內儲物柜,不寬不窄的柜中,放著某個長條的物件。 香檳色的包裝紙包了朵白瓣黃蕊的花,花蕊間噴了點晶瑩細碎的水珠,新鮮而漂亮。露水不小心灑在包裝紙上,上端一行清秀的字跡被洇濕了一角。字寫: 北平無所有,聊寄一枝冬。 這朵花在被沈瑯剪下來前,好端端地養在她臥室的飄窗臺前。 “我見到的第一枝落了雪的圣誕玫瑰,”沈瑯笑說,“請你看雪。”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瑯瑯抓緊時間多浪浪吧,瀟灑時光不多了 第17章 圣誕玫瑰剛剪下來沒多久,連枝葉都修剪得很漂亮,沈瑯掐好了時間,送到肖聞郁手里的時候花瓣還嬌嫩鮮妍。 作為從小被沈老爺子以名媛淑女培養長大的大小姐,沈瑯是個非常懂生活情調的人。而當一位有情調的人還擅長調情,甚至費了心思討好對方的時候,就更容易打動人了。 但肖聞郁手里拿著花,面容沉靜,看不出來什么情緒。 他垂眸,斂去眼底晦暗灼熱。 沈瑯本來也沒指望他能給什么反應,正倒著車駛離航站樓,就聽他沉默片刻,問:“要怎么養?” 她沒想到肖聞郁會突然問這個,笑回:“不用養,剪下來的花過一天就枯了,如果想多留幾天,就找個水杯插起來,養兩天也就謝了。”沈瑯補充,“要是肖先生真的喜歡,改天我再送一盆給你。” 說話間,沈瑯又偏頭看肖聞郁一眼。 一個西裝革履的權貴精英手里居然拿著朵少女兮兮的花,她覺得心里有點癢。 肖聞郁看著內斂高冷,手腕凌厲,但內心指不定有一片不輕易向人袒露情緒的地方,純情到被送了花都要養起來。這種反差對她來說,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她好像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個人,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是怎么走到今天掌權的尊貴地位的,她完全不了解。 沈瑯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到肖聞郁的時候。 那天肖聞郁被沈家的司機以養子的身份領回沈宅,據說他的前一任養父養母跟隨親生兒子移民出了國,接著隨意安頓了這個仍在國內上大學的養子。說是安頓,說白了,不過是變相的拋棄。 肖聞郁那時候還在國內名校就讀,拿著不上不下的助學貸款和獎學金,跟著導師同時做著三個項目掙外快,在得到沈家的資助前,衣食都非常拮據。 那天沈瑯正好從沈家投資的一家滑雪場滑雪回來,在客廳里碰上了突然出現的青年。 肖聞郁站在沈宅那套紅木鴕鳥皮的沙發旁,并沒有坐下。 他一身的黑色長棉服,款式很舊,褲腳也洗得發白。眼前的背影脊背挺得筆直,聽見聲響也并沒有立即轉過頭來,沈瑯新奇地繞到前面去看,看見眼前的青年五官異常清雋英挺,氣質冷感收斂。 被人輾轉拋棄兩次,還不悲不怒,像把收了鞘的刀。 “我叫沈瑯,你就是老陳的養子嗎?以后你跟老陳姓陳,還是叫原來的姓?”沈瑯又問,“你怎么不坐?” 面前的沈瑯唇紅齒白,看起來漂亮又精致,天生就嬌貴。肖聞郁定定盯著她看了幾秒,斂了眸,只說:“我姓肖。” 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 肖聞郁跟沈家格格不入,因此也成了眾矢之的。 沈瑯好奇像肖聞郁這樣的人居然能待在沈宅的環境里,對他一直很感興趣,偶爾隨手幫幾個小忙,閑著沒事就去逗人家打發時間,惹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現在的沈瑯同樣對肖聞郁很感興趣。 名利場的尊卑歧視,資本場的明暗較量,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肖聞郁一回國,就有陸續不斷的電話打進來,十分鐘內他已經連著接了三個匯報電話。沈瑯朝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看了好幾眼,突然蹙起眉,轉過方向盤,在道路邊停下了。 “……恒新將注資八十五億,占合資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們談得如何不是我關心的事,但恒新最終要拿到合資公司的戰略管理經營權,今天內必須擬協議。”肖聞郁說完,掃見沈瑯發白的臉色,倏然收了聲,“先這樣。” 他掛了電話,聲音沉下來:“怎么了?” “有點不舒服。”沈瑯按著胃,疼得睫毛都在顫,彎起笑回,“偶爾的毛病——肖先生有空嗎?幫我翻一翻那個盒子里,應該還有……” 車前儲物柜里有個小盒子,肖聞郁利落地翻找過去,他以為盒子里放的是胃藥之類的,沒想到是幾包散裝的小西餅。 看日期,再晚兩天就該過期了。 “……你胃疼就吃這個?”肖聞郁的聲音繃緊了,轉眸看向沈瑯,省去過渡直接問,“平時你都不吃早餐?” 沈瑯接過餅干,驀然被連著質問,難得磕絆了下:“偶爾……” 偶爾吃早餐。 平時事務所接的項目不少,沈瑯所在的金牌e組更是大項目聚集地。平時沈瑯做方案出報審圖的時候,忙起來就是連著加班熬夜,作息不規律,早餐也囫圇應付了事。今天早晨她來接機,剪了玫瑰就來了,忘了要吃早餐。 都能記得不著調地調情,就是不記得吃早餐。 沈瑯又示意放在肖聞郁座位旁的那瓶礦泉水:“肖先生……水。” 肖聞郁遞給她前不動聲色隔著瓶身試了試水溫,車內開著暖氣,水溫不涼,才遞過去。沈瑯疼得眼尾都泛紅,面上卻還是那副不經心的模樣,肖聞郁就快繃不住了,壓抑了片刻才盡量平靜地開口:“下車。我來開車。” 車駛出機場,開上高架橋,車速壓在快要超速的臨界點。 肖聞郁車開得很快,卻也不顛簸。沈瑯疼起來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靠著副駕駛椅背,沒注意到男人暗潮洶涌的神色。 等到總算緩回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一家私人會所前。肖聞郁一路開車過來的時候還找了家藥店停下,買了幾盒止疼藥和胃藥放進車前儲物柜,替代了沈瑯那些快過期的小西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