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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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郎在旁邊冷哼一聲,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孟庭卻絲毫不在意刷刷刷磨好了墨。 隨著題目出現,樓中其他人都默契的安靜下來,不敢打擾兩人作詩,此時樓中鴉雀無聲。 大周文風鼎盛,斗詩之事并不少見,通常贏了的聲名遠揚,輸了的卻會顏面掃地,舉人之間的斗詩雖說不如大拿們厲害,但也事關名聲。 蘇鳳章闔目沉思,斗詩比的不僅僅是寫詩的才華,還有速度。 不遠處,也有人低語說道:“你說這兩人誰會贏?” “肯定是李三郎吧,雖說他之前跟孟庭斗詩輸了,但也是成名已久的才子,蘇鳳章雖說是今年解元,以前卻從未聽說過,寫詩跟科舉也是不同的。” 就在這時候,李三郎已經開始奮筆疾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光是速度這一項他絕對是超過蘇鳳章許多,因為等他寫完,蘇鳳章還未曾動筆。 李三郎斜著眼睛晲了一眼,冷笑道:“蘇舉人,你這還未動筆呢,莫不是要讓大家伙兒等到日落西山,我們可沒有那么多功夫好浪費。” 李三郎的友人走到他身邊,朗聲將他寫完的那首詩念了出來,雖然不算精彩絕倫,卻也頗為出色,完全不像是短短幾息時間寫出來的。 周圍的文人也紛紛點頭稱贊:“好詩,確實不錯,李公子寫得又快又好,不愧是青州才子,詩才過人。” 倒是孟庭哈哈大笑,打趣道:“李三郎,你這么快就能寫出來,這首詩不會是早就準備好的吧?若是如此的話,就算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這話一說,李三郎的臉色鐵青,怒道:“孟庭,你別隨口污蔑人。” 其實一般在參加文會之前,文人們都會準備一些詩作放著以防萬一,畢竟誰也不能確定當場作詩還能寫出來,這種事情大家私底下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孟庭也沒有追究這事兒的意思,只是刺了他一下,就立刻說:“行啦,是不是也不重要,咱們還是看看蘇兄做好的詩吧。” 原來在李三郎那邊鬧出動靜的時候,蘇鳳章也已經落筆寫完了。 這速度不算太快,但也不慢。 眾人圍攏過去,孟庭站得最近,看了第一眼就夸道:“果然是一手好字,也是,連王學士也是滿口稱贊的。” 其他人也紛紛稱贊,李三郎心中不服,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心中也不得不承認蘇鳳章的字確實是寫得好,把他比了下去。 他連忙為自己挽尊:“還是先看看詩吧!” 第104章 揚名 “好詩!” “字好,詩更好!” “只是不知道與李公子的想比孰勝孰負?” 蘇鳳章笑了一下,卻并未放下手中狼毫,反倒是在這首詩的旁邊提筆畫起來。 只見一副水墨山水在他筆下成型,天地間煙云變滅,風雨晴晦,遠處的山頭灌木叢生,狀若覃菌,甚至還能依稀可見有一老翁戴笠而行。 青江繞山而下,讓人似能聽見那水聲湍湍,客船順流而下,分明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象。 這幅畫右側露出一角屋檐,明明整幅畫中并未出現臨江樓的身影,可熟悉的人在看見的第一眼想到的便是這棟臨江樓。 若是看到那首詩的時候人人稱贊,那么此時樓上鴉雀無聲,竟是無人打擾這畫中的煙云變滅,生怕驚擾了畫中美景。 蘇鳳章放下狼毫,自己看了也頗為滿意,取出私印按了下去。 這塊田黃石的印章還是當初顧北辰所送,他找了好的工匠打造而成的,上頭刻著湖山怪客四個字,其中的意思怕是只有他自己明白。 通紅的私章印下,這才讓在場沉浸在這幅畫中的人回過神來。 孟庭第一個夸道:“沒想到蘇兄詩才過人,畫技也是不俗,寥寥幾筆就將臨江樓畫的栩栩如生,讓人宛如身處畫中,這般刻畫入微的佳作,今日能夠得見也是平生大幸。” 孟庭的話打開了話匣子,其余人也紛紛稱贊道: “常言道筆酣墨飽,說得必定就是蘇兄這般的高人。” “你們看這畫力透紙背,實在是讓人嘆為觀止。” “竟是連山中覃菌也依稀可見,山石渾厚蒼勁,青江寬闊大氣,更是難得。” “最難得的還是這意境,畫臨江樓的人不少,但能畫出這幅意境的卻少之又少……” 李三郎臉色青黑,尤其是看到那副畫的時候心中更是懊惱,恨不得現在立刻也畫上一副。 但他好歹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是畫不出這般佳作的,只能冷哼一聲說道:“畫是好畫,但蘇舉人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是在斗詩,不是在斗畫。” 蘇鳳章笑了一聲,也說道:“確實如此,是蘇某魯莽了,方才畫興大發,一時間倒是忘記還在斗詩,還請諸位品評的時候無視這幅畫就是了。” 話雖如此,但這幅畫一出,頓時讓那首詩增色不少,哪里是想無視就能無視的。 孟庭更是朗聲笑道:“這有什么魯莽的,若是方才蘇兄不下筆,這才是在場諸位的憾事。” 這話得到了在場大部分人的贊同,有幾個愛畫之人更是高聲說道:“就是如此,蘇舉人這幅佳作難得一見,讓我等大開眼界。” 蘇鳳章含蓄的笑了笑,表現的如同一朵純潔無辜的白蓮花。 實際上此事他就是故意為之,說到底,蘇鳳章的詩才只是普通,即使有林長青教他也只是進步而已,距離驚才絕艷還有一些距離。 這是天賦水平決定的,蘇鳳章深深覺得除非抄襲古人詩作,否則他這輩子的水準也就是這樣了,別想在詩詞上頭彎道超車。 可作為文人,他以后必定有數不清的文會,這般的斗詩也多少會發生,蘇鳳章可不想輸多贏少,每次都要絞盡腦汁的應付。 既然避不開,他只能另辟蹊徑,比如畫畫就不錯。 上輩子帶過來的技能不用也是浪費,在場其他人覺得這幅畫十分驚艷,是因為其中采用的布局和技巧十分先進,構圖綜合高遠、深遠、平遠法,呈現了黃金分隔的優美。 果然,這幅畫一出,眾人的關注點就從詩作轉移到這幅畫上來,紛紛點評稱贊。 李三郎等的不耐煩,冷哼道:“諸位想要欣賞畫作有的是時間,不如先來定勝負?” 孟庭不給面子的嘲笑道:“我說李三你跳什么腳,你自己睜大眼睛瞧瞧,大家伙兒都只顧著看蘇兄的詩作,對你的熟視無睹,誰贏了難道還不明顯嗎?” 李三郎臉色一黑,不愿意承認這一點,只說道:“他們是看畫,又不是看詩?” 孟庭卻道:“畫中有詩,詩中有畫,光是這意境就把你那首匠氣十足的絕句甩開十萬八千里,你又何必上趕著自取其辱呢?” 李三郎惱怒不已,抬頭卻見周圍人竟然紛紛贊同,甚至自己的幾位好友也擠過去看那副畫,他沖動的擠過去喊:“蘇鳳章,你怎么說?” 蘇鳳章微微拱手,一臉無辜的說道:“諸位盛贊蘇某愧不敢當,論詩作,蘇某這首詩平平無奇,只能說不出錯而已,與李兄的平分秋色,難分勝負。” “諸位如今夸我,都是看在這幅畫的面子上,若是讓我贏了,確實是勝之不武。” “你知道就好。”李三郎哼哼道,“虧你還有自知之明,斗詩就斗詩,弄這些奇技yin巧做什么?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這話一落地,人群中愛畫的人不樂意了,大聲呵斥道:“寫詩是才,作畫也是才,李三郎,我敬你有才華,但你也不能用奇技yin巧來侮辱畫技。” 讀書人多有愛畫畫的,聽了這話心里頭自然不舒服,紛紛附和這話。 李三郎方才也是口快,說出口就有些后悔,此時反倒是騎虎難下了,冷著臉說道:“我說錯了嗎,這位蘇舉人之前靠著話本戲曲揚名,現在斗詩變成了畫畫,可見不是君子所為。” 孟庭臉色一冷,怒斥道:“李三,你這話過了!” 倒是蘇鳳章臉色不變,開口說道:“孟兄不必生氣,李兄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不如這樣,這幅畫暫且放起來,我另外謄寫一份讓大家點評。”蘇鳳章如此說道。 臨江樓的掌柜看見這幅畫就挪不開眼睛,聽見這話連聲說道:“蘇舉人,請允老朽來保管此畫,若是此畫損傷分毫,便是我臨江樓的不是。” 蘇鳳章點了點頭,又謄寫了一邊詩作放下,兩首詩晾干之后都被掛了起來,任由在場的人點評,覺得哪首好就在下面的冊子上添上一筆。 這是斗詩中相對比較公平的辦法,但這一次在場的人偏向性極強,落到李三郎這邊的寥寥無幾,氣得他臉頰通紅,一副擇人而噬的樣子。 李三郎不知道的是,他越是表現的氣急敗壞,周圍圍觀的人越覺得他沒有文人氣度,相比起來站在旁邊玉樹臨風,又是溫文爾雅的蘇鳳章就強多了。 原本外貌差距就很大,這會兒連氣質也比不上,在兩首詩不相上下的情況下,除非是李三郎的好友,否則下意識的就投給了蘇鳳章。 眼看著票數差距越來越大,李三郎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這不公平,他們都看過那副畫,都記住了,當然偏向你。” 孟庭最是不耐煩他這般不依不饒,冷笑道:“那你說怎么樣才公平?按照你的意思,在場的諸位都更熟悉你李三郎,對蘇兄陌生,對他來說豈不是也不公平?” 李三郎臉色一黑,怒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孟庭冷笑道:“那你是幾個意思?” 倒是蘇鳳章出來說道:“李舉人的話也有道理,都怪我方才技癢畫了畫,我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大家聽一聽。” 徐子峰連忙說道:“蘇兄請說。” “樓上的人確實是都看過了,但樓下和樓外的人并未看過那副畫,不如請掌柜的將兩幅詩作取下來,掛在臨江樓門口,讓來往行人點評,我與李兄不能出面,這樣是不是公正了?” 徐子峰一聽,立刻說道:“這主意好,樓外的人別說那副畫了,連蘇兄和李兄也并未見過,這樣若還不算公平的話,豈不是得讓陛下親自點評才公平。” 李三郎也冷哼道:“算你識相。” 孟庭不悅道:“李三,蘇兄脾氣好次次禮讓,你也不是咄咄逼人。” 李三郎瞪了他一眼,又道:“若這次我輸了,我李三就斟茶倒酒,親自跟蘇舉人道歉。” 掌柜的親自動手,將兩幅詩取下來掛到了門外,又讓兩個小廝在門口守著叫喚,甚至還讓人搬了桌椅出來,放了茶水點心,引得路人紛紛來看。 李三郎在窗口往下看了一眼,心中十分滿意,暗道這蘇鳳章也是個傻子,若他們下去站在旁邊的話,旁人見他長得好,肯定會投票給他。 如今他們不下去,就算蘇鳳章長得如同潘安再世也不能讓那首詩增色分毫,可不就虧了。 他洋洋得意的看著樓下越來越多的人,心中暗道今日的贏家必定是他,早知道這種好辦法的話,上次跟孟庭斗詩的時候就該用,他倒是想看看孟庭沒有那副小白臉,到底還能不能贏過他! 等李三郎高興完了一回頭,臉色又沉了下來。 只見孟庭壓根沒有注意他分毫,正圍著蘇鳳章問:“蘇兄,快把方才那副畫拿出來,如今反正我們不點評,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欣賞欣賞。” 其余人也紛紛點頭稱是,李三郎甚至看到自己的幾位好友也在人群之中,頓時氣炸了。 第105章 化敵 臨江樓中氣氛古怪,一邊是圍著一幅畫聊得熱火朝天的文人們,另一頭則是氣鼓鼓一口接著一口喝悶酒的李三郎。 李三郎的朋友倒是也有良心,看夠了那副畫就走回去,低聲問道:“三郎,你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借酒澆愁呢。” 李三郎恨不得給他一腳,怒道:“你還知道回來。” 朋友笑嘻嘻的說道:“哎呀,我這也是替你去偵察敵情。” 李三郎不信這話,哼哼了兩聲問道:“偵察出什么來了?” 朋友就說了:“這蘇鳳章長得好,脾氣好,畫的也實在是太好了,我從未見過孟庭這般佩服一個人,他倆已經引為畢生好友了。” 李三郎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到他臉上,怒道:“你這是幫忙還是譏諷我?你是我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