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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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書淡淡地說:“等價交換,哪里來的占便宜?” 顏姝嘴角輕扯,柔軟纖長的中指劃過一張張照片,忽然定住,神色恍了瞬,不知道為什么這張照片會混在里面,也忘了自己什么時候用這臺相機拍了這張照片。 沈遇書敏銳地順勢看過去,驀地握住她的手,說:“我就要這張。” 顏姝抬眼,盯著他燈光下黑亮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笑了,“不是說讓我自己選?學弟這么喜歡出爾反爾?” 沈遇書看著照片,用耳語似的聲音說:“學姐這樣很美。” 照片里,顏姝的姿勢可謂是奇特,身體躺在地板,過分瘦長的腿卻倒掛在沙發上。她只穿了一條黑色吊帶長裙,因為這詭異的姿勢,被地心引力牽引著往下滑。 黑白的色調下,黑發散亂,不遠處的碎瓷片錯亂無章,她側眸近乎空洞地望著鏡頭,高清的單反鏡頭連她額角的汗珠都清晰地記錄了下來。無疑,她是性感、是美的,高級感的美,沒有絲毫性的暗示,可一眼望去,讓人感受到的卻是望不到頭的絕望與壓抑氛圍。 從場景里的地板來看,這應該是她在瀾禾的房子里拍的,不是客廳,也不是臥室,沙發邊放了一個裝飾柜,擺了件像是清代的粉彩勾菊花紋球瓶,用瓷器裝飾,一般是書房之類的地方。 不止第一次了,她的成名作里的碎瓷片,上回她受傷時打碎了花盆,這張照片里,仍舊是碎了的瓷器。它們仿佛失去了觀賞價值,被囫圇地拿來發泄。 沈遇書越來越看不清,這只狐貍到底穿了多少層畫皮?他盯著她眼睛,試圖從“心靈的窗戶”探進她的靈魂,可惜關得太緊,紋絲不動。 顏姝滿不在乎地收回目光,笑:“學弟想好了?這張照片可不夠私房哦。” 沈遇書暫時放棄“溜窗而進”,自我調侃地半開玩笑:“對未成年已經足夠。” 顏姝渾不在意地聳肩,隨口道:“行,回去發給你。” 她關了相機掛到脖子上,瀟灑地晃出宿舍。太陽徹底落下,天色朦朧,遠山邊際只剩下最后一絲晚霞。 一張照片又能看出什么呢?看出了又如何? “我送你。”沈遇書跟了上來。 他在宿舍樓下奶茶店買了杯熱奶茶,遞給顏姝。碰了下她的手,他的視線在她身上的外套和連衣裙一掃而過,蹙眉說:“快入冬了,學姐還是別太要風度。” 手心熱奶茶與冷風邂逅,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冷淡正經的學弟。顏姝似乎覺得自己確實穿少了點,故意眨眼:“剛剛不還不讓喝奶茶?牛奶多有營養啊。” 沈遇書抿了下唇,看著她發沉地說:“不要喝別人給的。” 顏姝瞇著眼睛,極具侵略性的目光掃過他濃墨重彩的眼睛,拖著腔調說:“這還沒開始追呢!就開始管老婆了?” “老婆”二字被她吃飯喝水一樣說出來,毫無壓力,沈遇書卻被這兩個字燙得滿臉發熱,好在夜色漸濃,看不清。 讓對方吃了癟,顏姝又洋洋得意地翹起狐貍尾巴,揮揮手:“走了。” 望著她悠哉的背影,仿佛有條隱形的毛絨絨尾巴在搖晃,沈遇書驀地牽唇笑了出來,似覺得太明顯,低頭欲蓋彌彰地掩飾了下。 宿舍樓下人來人往,沈遇書與顏姝都算得上是楠大風云人物,這兩人湊到一起,單憑逆天顏值也能讓人駐足觀望。 學校論壇估計已經有了他們倆的帖子。 顏姝離開了五棟男寢,樓上那些杵在陽臺上打望的男同學們,才略顯失望地踢著拖鞋回寢室,怎么就沒接個吻呢。同時心里也平衡了許多,學習上每個專業的都逃不過被天才打壓,可再天才,也難逃七情六欲的驅使,看樣子是過不了美人關咯。 回到車上,顏姝從手套箱里摸出煙盒,點上煙,瞥了眼后視鏡,發動車子。開出夜晚也掩蓋不了青春洋溢的校園,想起523宿舍里被勾起的沖動,感覺自己實在是禁欲太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書書的控制欲也是很強的,嗷嗷,以后就是兩個瘋批的癲瘋對決。 書書:…… 姝姝:…… 粥粥:嘻嘻~ 第19章 回了瀾禾, 顏姝把照片拷貝出來,很講信用地發給了沈遇書。 [招搖撞騙大狐貍:圖片jpg.] [招搖撞騙大狐貍:可不要看著學姐的照片弄哦~] [顏如玉小學弟:……] 沈遇書瞧見她照片,先是抑制不住笑了下,而后被她下句話愣住了, 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 看得無言以對。 她真是……大膽直白得讓人無所適從, 又控制不住被勾引。 他的目光落到那張照片, 拇指點出來, 沒來得及點保存, 畫面一轉, 變成了微信視頻電話的界面。 他面無表情地按下接通鍵, 叫道:“媽。” 這回沒有關攝像頭, 容瑜瞧見他背后的舍友和床架, 才露出微笑:“遇書啊,在做什么?” 她幾乎每天按時按點打電話, 不會遲到一分一毫。 沈遇書淡淡地回答:“看書。” 容瑜露出滿意之色,似不經意地問:“聽說遇書這學期選了攝影選修課?你的選修課不是修滿了?為什么還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和往常一樣, 并不關心他是不是喜歡, 而是質問他為什么要浪費時間。 旁邊的林至露出愧疚之色,他一時興起就拉了小天才選攝影課,忘了對方又一個要求嚴格且控制欲極強的mama。也不知道他mama能這么厲害,隔了小半個中.國,連他選什么選修課都能清楚。 沈遇書忽然說:“因為我喜歡攝影。” 不管是否真的喜歡,這都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mama表達自己喜歡某件事。 從小mama就規定了他應該“喜歡”的事情,習慣了后,壓在深處的那些喜歡就如小時候的小兔子、機器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容瑜似被他的話愣住了, 而后提高聲音,問:“你什么時候喜歡攝影?我怎么不知道。” 沈遇書輕輕提起唇角:“您什么時候問過我喜歡什么?” 容瑜被問得啞口無言,隨后像是母親的“威嚴”受到了威脅,語氣嚴厲起來,“你都這么大了,喜歡這些沒用的做什么?你雙修心理學我沒怪你,不要再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浪費時間。” 沈遇書盯著她眼里像層層大山壓過來的枷鎖,無意爭辯,仿佛妥協了似的,“知道了。” 與修心理學不一樣,她能允許心理學存在,因為心理學與法學是政客最完美的需求搭配。 容瑜臉色緩了緩,溫柔地說:“課既然已經選了,就去上完,就不用再花多余的時間了,你要知道,mama都是為你好。” “為你好”三個字,從沈遇書的童年,陪伴到現在,對此已經麻木得沒有任何感覺。他照常端正不茍地敷衍了過去,掛了電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眼前都是大狐貍明艷肆意的笑。 他扯了扯唇角,卻從黑了的手機屏里發現自己的笑容極其不自然,下一秒便恢復了慣有的一絲不茍。 宿舍里安靜了幾分鐘,路洲忽然討人嫌地開口問:“遇書,你媽一直這樣管你嗎?不覺得難受嗎?” 林至小雞啄米點頭,嚷嚷道:“要是我,早叛逆得我媽連我人影兒都找不著。” 周海洋:“你們以為天才就真的那么簡單啊?” 一想到被沈遇書虐出內傷的專業成績,路洲和林至紛紛向沈遇書遞了個同情的眼神兒,閉上嘴。 沈遇書極淡地笑了聲:“習慣就好。” 鷹越掙扎,熬鷹的人就會越殘忍,相反,它屈服乖順,很快就會重返天空。 楠市夏天一過,就格外喜歡下雨,白天還陽光明媚,沒人察覺的三更半夜,細雨又不期而至。 顏姝被噩夢叨擾醒來,就再也睡不了,聽覺敏銳的凱撒陰魂似的從床位繞到了旁邊,大狗頭往床上一伸,她不小心碰到冰涼的鼻子,被嚇得失了魂。 她喘了幾口氣,將跑遠的魂招了回來,猛地往凱撒腦袋上招呼一巴掌。肌rou大漢莫名挨打,委屈得張著大嘴嚶嚶嚶,甚至抬起雄壯的爪子想要扒拉她,又不敢,只能在空里尷尬地劃拉兩下。 混著細雨的風從窗外溜進來,顏姝腦子徹底清醒過來,她往窗外看了眼,又望向臥室里的四周—— “mama,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她不敢起床去關窗,任由濕氣順著風吹在身上,兀自坐在床上,抱著大狗頭等待天亮。 明明她一晚上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黎明后卻異常精神,除了眼圈微重,幾乎看不出她睡眠不足。 吃過阿姨做的早餐后,顏姝開車回了那個快九年沒有回去的地方,開往西山雨院的路并不堵車,一路順暢。 車開進院子里,顏姝往后視鏡看了眼,下車將鑰匙給早來等候的司機去停車。 顏家幾乎是個小型莊園,頗有設計感的白色別墅坐落在人工湖旁邊,遠處幾座同色較為矮小的房子,是專供傭人住宿的。 知道她今天要回來,顏城攜他夫人和繼女等在門口,顏城目光復雜,分不清什么情緒,道:“阿姝,好久不見了。” 顏姝玩味地笑起來,“的確很久不見了。” 徐妍挽著顏城的手,溫柔地笑:“阿姝,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要先去休息一下嗎?” 如此客氣,好像她是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顏姝目光往她臉上一掃而過,隨口問:“我原來的房間?” “這……”徐妍一時為難,似求助地看向顏城,猶豫地說:“阿姝原來的房間,你meimei在住。” 顏姝原來的房間是整棟別墅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在二樓的最里面,整整兩面墻都是單面玻璃,可以看見外面,外面看不進里面。 可見她曾經,也是十分受顏城寵愛。 從她搬出顏家,徐雙宜說喜歡jiejie的房間,顏城毫不猶豫地讓她搬進去,徐妍以為顏城是萬分不喜歡他的女兒,才對徐雙宜如此上心。 為什么突然回來了呢?顏城竟也沒告訴她。 顏姝頓時詫異地看向顏城,發自內心地夸贊:“不錯啊,一大把歲數給我生了個meimei?” 徐妍被這句話羞得老臉通紅,徐雙宜在她旁邊捏緊手心,又忌憚顏城,“委屈”地不敢說話。 顏城也不生氣,仿佛十分縱容自己的女兒,溫和地說:“讓雙宜搬出來,馬上叫人重新布置。” 一副慈父的面孔,過去多年來,電話里的冰冷、折磨,仿佛沒有存在過。 徐妍張了張嘴,似不甘,又畏懼。 徐雙宜乖巧地低下頭,懂事地說:“知道了叔叔,jiejie這么久沒回來,住其他房間應該也不習慣,我馬上搬出來。” 顏城點點頭,笑:“好孩子。” 顏城快五十歲,保養得幾乎看不出來年齡,帶著眼鏡,時常端著溫和的笑,十分儒雅隨和,仿佛極好相處。而他真正是怎樣的人,只有和他最親近的人清楚。 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顏姝,仿佛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么,對于許久沒見的父女,倒顯得有幾分父女深情。 徐雙宜勉強地笑了下,余光注意著顏姝,手心估計都要捏紅了。 顏姝聳聳肩,不客氣地往里走,別墅里面和過去沒什么變化。顏家別墅裝修考究,客廳高達六米,高墻上掛了好幾副國外名家畫作,她以前用過的鋼琴也原模原樣地擺放在起居室。 唯獨邊上的大旋轉樓梯,被拆掉,現在別墅里只有電梯。原來樓梯靠的墻,做成了上下結構的窗戶,六米高的窗戶,窗簾大開,若是晴天,陽光便毫不客氣地落在原來的樓梯處,能照一整天。 顏姝定定地看了眼,嗤笑了聲。 ……他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