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你干得好!”碧竹聽罷,一股火也冒了上來。虧得阿麥有氣性,扭頭走掉,若阿麥稍微弱點,沒敢走,真被那個小公公拿捏住了,還得了? 真被拿住了,往小了說,是嚴國公府沒臉。 往大了說,往長遠來看,將來姑娘嫁給大皇子,豈非人人都道自家姑娘沒血性,婚前就被大皇子的下人欺辱了去,屁都不敢放? 真要給大皇子身邊的下人留下這等印象,自家姑娘日后成了大皇子妃,豈非新婚燕爾還沒過完,就得狠狠整理一番內宅,與那些奴才先斗上一番? 真真夠糟心的! —— 阿麥這邊出了狀況,嚴詩詩還不知道呢。院子里的紅梅樹下,她開開心心與娘親靠坐在美人榻上,看紅梅林里爹爹提劍練武。 落日余暉紅彤彤的,冬日以來,難得的霞光,盡數灑落在嚴振山身上,嚴振山身量挺拔,揮劍動作干凈利落,霞光映照下,簡直瀟灑似書中的俠客,給人無限美感。 “好!爹爹耍得真精彩!”一套動作完畢,嚴詩詩跳起來拍巴掌,臉蛋興奮得紅彤彤的。 得到贊譽,嚴振山朝女兒一笑,隨后收劍望向默默不出聲的嬌妻,眨了個眼。 擠眉弄眼? 老不正經的,當著女兒的面還玩小年輕那一套,蕭青青瞅到嚴振山眨眼,立馬有些抹不開面子似的羞澀低頭,內心數落男人一番。 “娘,爹爹這套劍術可是為了你而舞呢,快說好不好看啊?”嚴詩詩故意撞向娘親肩頭,揶揄地笑,“快說啊,爹爹還等著呢。” “怎么,我表演了半日,凍得眉毛都快白了,竟等不了心愛的女人一句贊揚?”嚴振山臉皮向來厚,當著女兒的面,可是沒少秀恩愛。 “精彩,精彩。”蕭青青被父女倆弄紅了臉,丟下這句,飛快拉攏披風起身,就要回屋內去,似乎承受不住父女倆的逗弄。 “哈哈哈……” 蕭青青身后,傳來父女倆不正經的大笑聲。蕭青青腳步頓了頓,回頭見女兒笑趴在美人榻上,男人面朝自己得意地笑,蕭青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片羞澀溫柔,轉頭就跨上走廊回了內屋。 屋里,蕭青青輕輕摸了摸披風下的腹部,又輕又柔。 院子里,嚴詩詩朝嚴振山奔去,笑道:“爹爹,你瞅,我娘還跟個姑娘似的害羞呢。”若是蕭凌對她說同樣的話,她才不會害羞跑掉呢,指不定還要求蕭凌多說幾句,好一飽耳福。 嚴振山目送嬌妻背影消失,內心笑道,傻女兒,爹爹最愛的就是你娘身上這份女人味。 百看不厭。 自然,這樣的話并不適合說出口,嚴振山收回目光,重新提起劍打量一番,摸著劍身,朝女兒笑道:“鋒利,削鐵如泥,是把好劍!難為你小小年紀,還能淘出這樣的好劍送給爹爹。” 嚴詩詩得意地笑:“爹爹喜歡就好,以后啊,女兒還會孝敬您更好的劍呢。” 這把劍,是嚴詩詩提前得知爹爹要冊封世子了,特意從古玩店里淘來的寶貝。但是吧,真正的好寶貝哪里還能淪落在古玩店里?早被收藏大家收進私庫了。 蕭凌也愛劍,上一世就是個收藏大家,皇子府里的絕世好劍啊一把又一把的,能閃瞎愛劍人的眼。待她嫁給蕭凌后,蕭凌鐵定會拿出一兩把珍藏來,好好孝敬自己爹爹的。 打著這個主意啊,嚴詩詩笑得格外賊。 “那爹爹可等著了哦,不許騙我!”嚴振山笑著摸摸女兒腦頂。 嚴詩詩笑:“當然!” “你們父女倆,還不回屋,外頭凍死了!”蕭青青推開窗戶,朝丈夫和女兒心疼喊道。 嚴詩詩肩頭撞向爹爹胳膊,悄悄笑道:“瞧,娘親一小會沒見到爹爹,就想了。爹爹快回屋吧,小心娘親想出相思病來。女兒就先撤了。” 說罷,嚴詩詩揶揄地朝爹爹一笑,提起裙子快步跑出爹娘院子。 嚴振山也沒多留女兒,今兒嬌妻心情不錯,他有私心想與嬌妻多溫存一會。哪怕子嗣不可能再有,夫妻間的恩愛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啦,人生在世,夫妻恩愛可是一種極樂的享受。 —— 嚴詩詩出了爹娘院子,身子一閃,躲在大門后,悄悄探頭,見爹爹身子瀟灑朝娘親窗口走去,娘親面色含羞嗖嗖關上窗戶。 “真浪漫!”嚴詩詩笑著縮回腦袋,不再偷看,一身梅紅披風愉快地朝自己院落走去。 感受著爹娘間美好的愛情,嚴詩詩不由自主聯想到了自己的愛情。 上一世活著時,愛情很美好,死后才知那份愛情只是自己以為的美好,僅僅感動了自己而已。于太子蕭貞而言,那份愛情遠遠比不上第一謀士帶給他的利益,何其可悲。 這一世嘛,擦亮了雙眼,成功甩掉惡心的太子,與大皇子蕭凌戀愛上了,目前為止,很幸福,蕭凌待她很好。依著蕭凌上一世冷漠的性子,依著蕭凌對待周圍人的冷淡態度,嚴詩詩曾經實在難以想象“每日清晨想她一遍”,竟是蕭凌能做出來的事。 “不是說你很忙嗎?居然早起不趕緊去忙朝務,還有空閑,每日清晨對著窗外白雪想我?”嚴詩詩踢著腳下石子路上的積雪,翹嘴笑道。 腦子里啊,浮現的盡是蕭凌一身單薄白睡衣的畫面,他推開窗戶,凝望白雪,思念還在賴床的她。 嚴詩詩正美著時,前頭小徑勁頭拐來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隱隱還伴隨著“姑娘,姑娘”的呼喚聲。 定睛一看,是碧竹提了燈籠走來,碧竹似乎面有慍色。 “可是又有小丫鬟招惹了你,瞧把你氣的。”嚴詩詩等待碧竹靠近,笑著打趣道,“說吧,這回又是何事氣著你了?” 望見自家姑娘的笑臉,碧竹有些不敢說真話了,生怕姑娘面上的笑容如河水決堤一般,頃刻間退得干干凈凈,讓人心疼。 “怎么,真出了大事,連一向不怕事的你都不敢匯報了?”嚴詩詩依舊在笑,府里能有什么大事,與上一世的生死相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卻不想,下一刻,嚴詩詩面上的笑容到底凝固了。 “什么,沒送出去?又抱回來了?”嚴詩詩震驚極了,難以相信,她給蕭凌的第一封情書啊,居然如此晦氣,送都送不出去,還連累自家小廝挨了白眼。 “誰干的?”良久,嚴詩詩牙齒縫里蹦出幾個字,比路邊的雪花還涼。 “出宮路上,奴才打聽清楚了,那個小公公是大皇子身邊大總管的干兒子。”阿麥跟在碧竹身后,見主子問,連忙閃身出來道。 “大總管的干兒子?”嚴詩詩莫名的握緊了手心。 干兒子是哪一號人物,嚴詩詩沒見過,不清楚。但是,那個大總管楊全是哪號人物,嚴詩詩卻清楚得很。 大總管楊全,是蕭凌上一世頗為器重的左膀右臂,頭腦靈光,是蕭凌身邊極其能出謀劃策的主。 換言之,大總管楊全對蕭凌的重要程度,未必比上一世太子身邊的第一謀士低。 莫名的,嚴詩詩心頭冒起一個念頭:上一世太子能為了第一謀士,絲毫不追究她的死,那么這一世,蕭凌又會如何對待大總管楊全呢? 別說什么,此事全是小公公的紕漏,與大總管楊全無關。怎么可能無關?滿皇宮都知道她與蕭凌是戀人,那個小公公會不知道?若沒有大總管楊全有意無意的示意,區區一個小公公也敢下她的臉面? 嚴詩詩才不信呢。 雖然,她何時得罪的楊全,嚴詩詩并不清楚。但她知道,這個大總管楊全絕對看她不順眼,此事,百分百與楊全脫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蕭凌會怎么選。 是為了她,懲罰大總管楊全;還是保下楊全,讓她隱忍、吞下這份看上去沒什么大不了的委屈? 第76章 冷風習習,嚴詩詩身上的梅紅披風搖曳,似大紅花瓣落在風中,翻滾來又翻滾去。 不知是不是冷風吹多了,腦子會清醒,漸漸的,嚴詩詩心情平靜下來,朝碧竹和阿麥擺擺手,輕松笑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別放在心上。”嘴邊帶著一絲笑。 此話一出,聽愣了碧竹和阿麥。 出了這般嚴重的事,如此輕輕放過? 尤其是碧竹,自家姑娘什么性子,最清楚不過的。在西北時,誰要是招惹了自家姑娘,姑娘必定三倍五倍的還回去,沒有一次放過對方,甘愿咽下委屈的。 今日是怎么了,姑娘居然絲毫不予追究? 愛情的力量真有那般大? 就因為得罪姑娘的是大皇子的身邊人,所以,被輕輕揭過? 碧竹滿臉的蒙逼,嚴詩詩自然瞧出來了,但不予解釋,只對小廝阿麥道:“你出去一趟,事情沒辦成,本應要罰。但念在錯不在你,你也維護住了本姑娘的面子,罰就免了,先回去吃頓熱乎晚飯吧。” 說罷,嚴詩詩再不多說,沿著鋪滿銀銀白雪的小徑,腳步輕盈朝自個小院歸去,似無事發生。 “碧竹jiejie,姑娘真的不打算追究了?”阿麥宛若墜在夢里,只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 碧竹目光粘著姑娘的背影,輕輕搖頭,她也搞不懂姑娘在想什么。打發走阿麥,碧竹快走幾步追上去,給姑娘提燈照亮腳下的路。時不時,偷偷瞅眼姑娘,只見姑娘嘴角一直淺淺有笑意,真的不惱不怒,真的沒將小公公的事當回事。 直到回了閨房,洗漱完畢,躺去暖和的被子里,嚴詩詩都沒再提及,碧竹身為下人,不好再問。見姑娘闔上雙眸睡了,碧竹輕輕掩上床帳,帶著滿腹疑惑出門去外間守夜。 芙蓉帳下的嚴詩詩,閉上的雙眸在碧竹掩上門的那一剎那,復又睜開。窗外的月光,今夜格外皎潔,涌進閨房,在地面上鋪展開來,如云霧一般,瞅著瞅著,嚴詩詩仿佛又回到了閻王殿里,仿佛又看到了生死簿里的一幕幕…… 她死后,蕭凌那雙飽含痛苦的雙眸,蕭凌夜夜守在墳前的憔悴身影……多年后,蕭凌照顧她雕像,那種溫柔和體貼,宛若她還活著…… 蕭凌的深情,嚴詩詩每回憶一次,都暖一次。 正因為有那些回憶,嚴詩詩在最初的惱怒和忐忑后,才能迅速冷靜下來。 她的蕭凌哥哥,不是太子,不會令她失望的。 她相信蕭凌,會給她一個滿意的交代。 一定會的。 帶著盈盈淺笑,嚴詩詩裹著厚厚的棉花被,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夢里,有蕭凌,他低頭向她請罪…… —— 皇宮,光熙宮。 書房的熱烈討論,一直從下午延續到夜里三更天,晚膳都是送進書房吃的。 眾人散去,蕭凌走出書房時,漆黑的夜空掛著一彎小鐮刀,還有零星的幾個星星。 聳動兩下肩膀,伸一個懶腰,蕭凌立在走廊賞月,看著看著,蕭凌笑了,今晚的月牙兒很美,跟詩詩笑起來的小嘴一般,又甜又美。 正在這時,貼身侍衛展風走近,有話要稟報。 “何事?”蕭凌瞇著雙眼,凝望天空月牙兒,仿佛真的是詩詩帶笑的嘴,舍不得挪眼。 展風湊近一步,在蕭凌耳邊三言兩語講述清楚今日發生的事。 “怎么現在才稟報?”蕭凌立馬變冷,回頭訓斥,聲音冰冷。就跟變戲法似的,先頭的眉眼溫柔蕩然無存,滿臉的質問。 展風:…… 大皇子耶,書房議事時,等閑之事,不重要到火燒眉毛的大事,一律不許闖進書房打擾,這是大皇子您親自定下的規矩啊。 “玩忽職守,軍棍二十,自去前院領罰。”蕭凌一個白眼過去,毫無客氣可言。 展風:…… 唯有延誤軍情,耽擱大事,才輪到領軍棍啊,今日,他犯的錯誤有那般大? “再不去,軍棍變成五十!”蕭凌一腳踢向展風小腿。 展風只得委委屈屈前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