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 轉眼,秋日黃葉落了一層又一層,不知不覺,一個月又過去了。 這一個月里,嚴國公府的日子格外的寧靜,各房過各房的,偶爾去老太太的榮安堂吃個團圓飯。 “咱們如鶯再過半個月,就要定親了吧?”飯桌上,三夫人楊氏笑著打趣嚴如鶯。 嚴如鶯紅著臉,低頭吃飯。 三夫人楊氏見狀,繼續打趣道:“定親的新裙子,郡主嫂嫂可繡好了?咱們如鶯試穿了嗎,是不是特別美?” 蕭青青笑道:“三弟妹是有千里眼不成,我今日剛繡好,還沒來得及拿給如鶯試穿呢,你就搶先問了。” 嚴詩詩伙同嚴綰綰,故意湊到小姑姑身邊,道:“小姑姑,我好想看你穿上美美的新裙子呀,要不,你別吃飯了,現在就跟我去娘親房里試穿裙子吧。” 嚴詩詩話音剛落,嚴綰綰就一把搶掉了小姑姑手里的筷子,起哄,催著小姑姑現在就去。 嚴如鶯臊得手足無措,鬧了個大臉紅。 一家子人圍繞著定親的新裙子,左一句玩笑話,右一句玩笑話,熱鬧極了。 不過這些熱鬧可與世子夫人朱氏和嚴萱萱無關,她倆坐在飯桌邊,從頭到尾面上都淡淡的。 世子夫人朱氏心頭有事,已經連續好幾日沒睡好了,右眼一直跳個不停。傳言右眼跳災,朱氏越發心緒不寧起來。 嚴萱萱自從那日在盧宴跟前鬧了個沒臉,就不怎么愛往人堆里鉆了,偶爾遇上嚴詩詩和嚴如鶯,也是繞道走。偏生嚴國公府有家規,每逢初一、十五,必須吃團圓飯,嚴萱萱這才硬著頭皮出席。 出席就出席吧,悶聲吃完飯就走,也耽擱不了多少功夫,沒曾想,她們一伙人居然當著她的面提什么“定親”。聽到“定親”兩個字,嚴萱萱耳朵就跟針扎似的,隱隱發疼。 “祖母,娘和我吃飽了,先行告退。”嚴詩詩她們鬧著要看定婚裙子,嚴萱萱再也看不下去了,“啪”的一下,放下竹筷,拉了世子夫人朱氏起身要走。 老太太淡淡掃過她們母女,點點頭。 這一年來,接連出了那么多事,老太太對大房的態度徹底冷淡下來,一點挽留的客氣話都懶得再說。 世子夫人朱氏往日是最在意別人態度的,今日心事重重的她,就跟沒看到老太太的冷淡似的,走出榮安堂老遠了,也沒抱怨一句。 娘親的反常,嚴萱萱自然看到了,但嚴萱萱也沒詢問。實在是沒什么好詢問的,自從朱皇后在生辰那日被宣武帝冷落后,朱氏一脈就事事不如意。先是國丈朱國公在戶部捅了簍子,被宣武帝斥責,后是朱國公夫人摔了一跤,摔壞了腦子,臥床靜養。 外祖父和外祖母齊齊出事,娘親心神不寧,多正常的事,嚴萱萱也就不多嘴多舌了,陪著娘親靜靜走回大房。 嚴萱萱心里的這番平靜,一刻鐘后,被徹底攪亂了。 “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嚴萱萱剛陪著朱氏走進堂屋,還沒落座呢,一道焦急的呼喊聲從院子里傳來。 “怎么了?”世子夫人朱氏緊張至極,死死盯著跑來的小廝,這個小廝她認的,是世子爺的貼身小廝阿旺。 阿旺沖進堂屋,一把跪到世子夫人朱氏面前,哇哇叫道:“世子夫人,大事不好了,咱們世子爺他……被關進天牢了!” 世子夫人朱氏聽了,白眼一翻,整個人栽倒在地。 “娘,娘……”嚴萱萱平日再鎮定,此時此刻也是唬了一跳,連忙抱起昏迷過去的娘親,一聲聲呼喊。 可朱氏似乎驚嚇過度,怎么喚都喚不醒。嚴萱萱連忙指揮婆子們趕緊抬去床榻,又讓丫鬟去喚郎中,郎中接二連三掐了很多次人中,朱氏總算悠悠醒轉過來,可雙目無神,癡癡呆呆的。 “娘,我爹爹到底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下大牢了?”嚴萱萱一個勁問。 床榻上的朱氏眼角轉了淚,好半晌,才哽咽道:“還能是什么事,戶部那筆幾千萬兩的虧空,找了你爹爹背黑鍋!” 嚴萱萱愣住了。 半個月前,外祖父朱國公因為戶部虧空之事,被宣武帝斥責。這事兒,嚴萱萱是知道的,可她到底是個生長在后院的姑娘家,朝堂上的事兒沒去深打聽,還以為外祖父被斥責過了,事后盡心盡力找補回來,就萬事大吉了。 哪里料到,出了大事,定要追責到底,而這次找的背黑鍋的人,竟是她爹爹? 她爹爹若是定了罪,下了大獄,她豈不是跟著成了罪臣之女? 思及此,嚴萱萱眼前突然一黑,栽倒在地。 不,我決不能成為罪臣之女,這是嚴萱萱昏厥前,腦子里回蕩的最后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小仙女們,嚴萱萱性子頑強,上一世她那個傻弟弟還能坐上國公爺的位置,全都是她成為恭王妃的功勞,所以,接下來…… 咳咳,上一世的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 第66章 嚴國公府二房。 嚴詩詩美滋滋地展開紅裙子,迫不及待給小姑姑穿上,腰間裙帶手指一繞變成了一朵蝴蝶結,墜在小姑姑纖細的腰部,宛若飛舞的蝴蝶仙子。 “哇,真美!”嚴綰綰張嘴,一臉花癡狀贊美。 嚴詩詩沒說贊美的話,輕推小姑姑站到穿衣鏡前,笑指鏡中的窈窕美人。 嚴如鶯見到鏡中的自己,明顯一愣。 穿上定婚喜服的她,真心美呆了,紅裙烏發,襯托得露在外頭的臉蛋和脖頸白瑩瑩發光,如包裹在紅紗里的美玉,天上的瑤池仙女也不過如此了,美艷動人。 “哇,我這是多了個仙女姑姑么。”嚴詩詩繞著小姑姑轉圈,贊美的話接二連三往外蹦。 嚴如鶯臉蛋泛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姑侄三人正美美的打量衣裙時,院子里突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朝蕭青青的主屋方向奔去。沒一會,大丫鬟碧竹打聽到消息:“姑娘,世子爺出事了,下獄關起來了!” 姑侄三人紛紛變了臉色,大哥(大伯)下獄了? 嚴如鶯心底善良,作為meimei,不希望世子大哥出事,哪怕不是一個娘生的。 嚴詩詩關注的點就與小姑姑不同了,世子大伯這個時候下獄,整個嚴國公府必然受牽連,譬如小姑姑定親的時間鐵定要往后延遲了。 哎呀,都怪她上一世娘親死后住去外祖父府上,太不關心嚴國公府這邊了,以至于世子大伯何時下獄,盧宴何時定親,統統都不大清楚,一心以為會按照約定的時間定親。哪里料到,會突發變故,延遲定親時間。 嚴詩詩好一通自責,若是早知如此,當初必定游說娘親給小姑姑早日定親。 “好了,你倆在這里,我去你娘那里打探一下消息。”家里有下獄的,擱誰府上都是大事一樁。嚴如鶯擔憂世子大哥,三兩下脫掉新裙子,重新穿回三分舊的家常衣裳,急匆匆朝蕭青青的正房去了。 嚴詩詩望著小姑姑匆匆離去的背影,莫名的,心頭隱隱不安起來,總感覺婚事還會出變故。 —— 堂堂世子爺下獄,對整個嚴國公府來說,自然是大事。 遠在西南的嚴國公聽說自己大兒子下獄,立馬動用人脈營救。嚴振山身為親弟弟,也不可能任由大哥牢底坐穿,也是各種奔走。 世子夫人朱氏和嚴萱萱,一次次厚著臉皮求到蕭青青頭上,懇請蕭青青看在一家子的份上,幫幫忙,看看攝政王那頭能不能通融通融,減免罪刑。 蕭青青呢,一聽就拒絕:“出了事,就來找關系?對不起,本郡主可不是徇私護短的人,世子爺該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 在哀求期間,嚴萱萱真的很豁得出去,一次次給蕭青青下跪,好幾次長跪不起,昏厥在昏暗的月光下。 蕭青青表面上不搭理大房一家子,但是,只要沒正式分家,一大家子人就是榮辱與共的,大房出了罪臣,會讓外人指指點點,連帶著他們二房也過不好。 出于種種考慮,又有嚴振山在一旁求情,蕭青青終于松了口,對快哭瞎的世子夫人朱氏和長跪不起的嚴萱萱道,會找親爹攝政王說情,盡可能地幫世子減輕罪刑。 在一大家子的努力下,兩個月后,大理寺傳出好消息,世子爺是被人陷害的。在一個雪花飄飄的早晨,世子爺終于無罪釋放,從臟污的大牢回了家。 雖說無罪釋放,但是作為戶部官員,監管不力是板上釘釘的事,被宣武帝以能力不足為由,撤了官職。 沒有官位,只擁有世子爺頭銜,大房的日子一下子就很不好過起來,再也沒了曾經的輝煌。猶如落架的鳳凰,不如雞了。 第67章 天降大雪,萬里雪飄。 人人都道,今年瑞雪兆豐年。世子夫人朱氏站在廊檐下,望著不停飄落的雪花,卻是滿臉愁態。 “娘,您身子不好,怎么又在這里吹冷風,快進去吧。”嚴萱萱吃過早飯,一進朱氏的正院,見朱氏發髻、肩膀上堆積好些白雪,一陣心疼,忙上前拉朱氏進屋去。 “你別管我,吹吹冷風,腦子舒服。”朱氏瞥一眼屋內,嫌棄道。 嚴萱萱瞅瞅屋里一副頹廢樣的爹爹,心頭嘆一口氣。自從爹爹滾一遭牢獄回來,家里氣氛就不對勁了,爹娘間的關系更是差得離譜,動不動吵架,雞飛狗跳。 見朱氏執意不肯進屋,嚴萱萱只得作罷,進屋向爹爹請過安,又原道回來哄朱氏道:“娘,你去我屋里坐坐吧,好歹暖和。” 朱氏肚子里憋了一堆抱怨,也想找個人吐吐心頭的郁悶,便跟了女兒去。 一進女兒閨房,朱氏就忍不住了,喋喋不休道:“萱萱啊,我怎么就嫁了你爹這么個窩囊廢,好好進戶部當個差,還能將官職給弄丟。” 關于這個,嚴萱萱也愁,但她理智多了,還能勉強笑著安慰朱氏:“娘,往事不要再提,咱們一家子算幸運的,至少爹爹還保住了世子之位。” 不像外祖父朱國公府家,外祖父被罰俸祿三年,官降一級后,大舅舅還被褫奪了世子之位。 朱氏也想起這一茬了,心頭一個緊張:“皇上會不會只是暫時沒剝奪你爹的世子之位啊?日后還是要的?” 說到這里,朱氏目光眺望二房的方向。 嚴萱萱領悟了娘親的意思,自家爹爹犯了大錯,指不定世子之位哪日也被褫奪,給了二叔。 關于這個,其實嚴萱萱也是害怕的。若世子之位真給了二叔,那嚴詩詩的地位就越發水漲船高,而她嚴萱萱,就徹底淪為京城的笑柄了。 這可不行,她必須要做點什么,幫助爹爹鞏固世子之位才行。 可她只是個姑娘家,能做什么呢? 思來想去,唯有嫁個好人家,才能幫襯一把爹爹了。 可自家才倒了大霉,要想高嫁,談何容易? 正在這時,有門房婆子在廊檐下稟報:“世子夫人,恭王妃領著恭王世子上門,馬車已經停在大門口了。” 朱氏一聽,就滿臉不耐煩起來:“什么人吶,咱們家才遭了大難,他們就上趕著前來歡聚一堂,故意給咱們家添堵呢?” 歡聚一堂,與誰歡聚?自然是與嚴如鶯,蕭青青和嚴詩詩他們一大家子了。 “好了,娘,您不想接待,女兒替您去接待一番就是。”嚴萱萱若有所思道。 朱氏是世子夫人,按照規矩,無論府上來了什么誰的客人,朱氏都得出席去打個招呼的,否則太過失禮。 “你去?”幾個月前,嚴萱萱才在盧宴跟前出了丑,還有臉去盧宴跟前晃蕩?朱氏到底是心疼女兒的,道,“算了,還是我自己去一趟吧,你待在房里休息。” 卻不想,朱氏才起身,就被嚴萱萱攔住了:“娘,讓我替您去。”說得堅定無比。 朱氏不傻,一聽女兒這口氣,聽出了點別的意思,驚異道:“萱萱,你對盧宴……還沒死心?” 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