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謀士口中深深的嘆了一聲,“家主真的要走這一步么?” “是啊,我就是死,也不會把東西拱手讓給那些外人。”不管是綿帛、書籍還是財富,通通都該是他家所有,別人不配得到。 謀士擺手,讓那些人全都退下,而后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火折子,口中輕輕一吹,火星亮起,謀士把火折子放到綿帛的下方。 第47章 綿帛易燃,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迎風灼燒了起來。 身心痛苦,卻依舊還沒有死去的貴族們惡狠狠的看向了為首的那個男人,“不是說好能讓我們死的輕松點么,為什么你還要放火?” “我家數(shù)百年的積累,應當隨著我的故去而一同陪葬。”男人口中咳著黑血道。 他清楚,自己做下的事情死后估計連全尸都不能留下,陪葬品自然也無從說起,如今自然要趁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帶走一些東西。 綿帛、竹簡、房梁,火勢一步步的蔓延,謀士沉默的看著一個個貴族在他面前咽氣,耳邊仿佛聽到了來自春秋時期的編鐘奏鳴,似乎是在為這些最后的貴族們所送行。 “你不死么?”男人勉強睜著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心腹謀士,在他的身上,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畢生的知己。 無論是思想還是野心,他們都是那么的契合,契合到他舍不得把這位朋友獨自留在人世間,想要把他也一同帶走。 “原本的計劃應該是這樣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個計劃天衣無縫,也能讓這所有的陰暗一同伴隨著這場大火湮滅。”謀士開口道,身后的火勢不由變得越來越大,看著自己的謀士正背對著光看著自己,男人眸子微睜,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間諜。”間諜是活躍春秋時期的一個名稱,直到秦統(tǒng)一,這個名字才慢慢的被人遺忘。 “……算是吧,我的確是主動來到家主身邊的。” “也是我一步一步挑起家主心中執(zhí)念,讓家主走到這一步的人。”謀士語氣平淡道。 “原來是你。”男人有想過泄露了秘密的人是誰,卻從未想過會是他身邊最近親的謀士,無他,因為這個主意就是他們兩人共同出的,他沒有理由去出賣。 “為什么?我待你可不薄啊。” “要說為什么,可能是家主的眼界所看到的東西太少了,和陛下無法相提并論吧。” 秦、秦四世。 “鑒于在下不能陪同家主一同赴死,就告訴家主一些消息吧,家主放心,你們死后,你們的家族并不會被株連九族,那些有才華的家族子弟還要給陛下效忠呢。” “要不是為了那些人,陛下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先把你們給擺平。” “反倒是家主把那些人送走,倒是讓他們自誤了,至于那些被埋藏起來的錢財,則會充入國庫。”也就是說,那些流落在外的家族子嗣將不會再有東山再起的資本。 男人口中嗚哇吐出一大口黑血來,“那當初你出主意,和那些山賊強盜聯(lián)系,也是算計好了的了?” “……那些山林,畢竟是在大秦境內,陛下一直都想肅清。” “好、好個一石三鳥,我輸?shù)牟辉!奔劝纬速F族這個眼中釘,又誅滅了天下的山賊強盜收復山林在手,最最重要的是,秦四世在民間的聲望大漲,皇位徹底穩(wěn)固,誰也不能再動搖。 他們辛辛苦苦一場,卻反為別人做了嫁衣。 想到此,男人又吐了一口黑血,身體萎靡下去,能堅持到現(xiàn)在,不是他的毒酒比別人的淺,而是他的意志力比那些人強,畢竟不是見血封喉的毒酒,會有一個緩沖的過程。 剛才男人一直都在強撐著,現(xiàn)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顆一直跳動的心臟瞬間變得蒼老無比。 眼看著在場所有的貴族都咽氣,謀士才輕嘆一聲,自火海中抽身而退。 外面,早就因為大火而徹底的亂了起來,聽見秦兵破門而入的聲音,救火聲,逃竄聲,謀士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待不短時間的府邸,身形徹底沒入密道中離開。 按照他的本意,他本應該身死在這場大火中,只有這樣,這個秘密才能被永久封存,只有這樣,他的間諜生涯才能達到最完美。 可是就在他已經為自己想好了所有落幕劇本時,是四世陛下說他需要他們的輔佐,讓他們必須保重自己,告訴他們,他們最大的價值并不是慷慨赴死,而是背負沉重的陰影繼續(xù)活下去。 突然的,他那一刻就不想死了。 眼看著大秦變得越來越精彩,他的食樓會員卡還沒用,家中妻兒的胭脂水粉和筆墨紙硯還沒有給他們買,他們一家人還沒有去吃食樓的“全家樂”,最最重要的是,那些間諜前輩們都還活蹦亂跳著,他這個后生干嘛想不開的結束自己的生命啊! 與此同時,朝堂之上,趙燕歌動用了自己登基以來沒有用過的“特赦”,赦免了那些沒有參與進去人員的性命。 只是特赦的條件是他們今后永遠都不能背叛大秦,要終生為大秦盡忠。 被秦兵放出來,不少家族子弟看見外面刺眼的太陽都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真的活下來了,株連九族的罪行只誅首惡,陛下動用“特赦令”赦免了他們。 這下別說這些被救的人動容,就是那些為他們感到兔死狐悲的同窗們也不禁激動不已。 他們都沒有想到那些昔日的友人們能真的存活下來。 而在天下人面前誅殺了那些首惡,把那些死去的貴族們挫骨揚灰,也算是給了天下百姓們一個交代。 那些家族的九成財富被充入國庫,家族子弟們今后也會被天下人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可是這不妨礙他們對放了他們一條活路的趙燕歌打從心里的感激涕零。 畢竟,自從株連罪出,他們還是第一個被赦免,成功活下來的人。 活命之恩,無異于再生父母。 “陛下,您是否對那些人太過仁慈了?”說話的人并不是兵家出身的太尉,也不是法家的右相,而是一向以“仁”為本,儒家出身的左相。 別看左相平時比右相太尉都柔和,可是在大秦為現(xiàn)在正統(tǒng),儒家可是會遵守秦律律法的,起碼這個株連罪,就連儒家的“仁心”都無法邁過去。 公孫太尉和右相也目光灼灼的看著趙燕歌,讓趙燕歌身上稍有壓力,帶三公去后殿開一場小型會議,趙燕歌手中捧著茶杯道,“如果真的要株連九族,這次被牽連進去的人數(shù)有多少?” 貴族直系子嗣、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仆從雇農,都是被算在內的。 “不下萬眾。”右相道。 沒錯,就只是幾個貴族而已,可是他們卻牽連到了數(shù)萬人的生機,那些貴族子嗣先不說,代價是應該付出的,別的呢,家族同樣也跑不掉,還有那些簽了賣身契,賣身給貴族家的仆人們,給貴族們良田里面干活的雇農們,也是需要仔細篩查的。 貴族的產業(yè)何其多,土地、豪宅、礦藏,這些都是需要人手的,一家?guī)浊Э谀嵌际亲罨镜摹?/br> 就算他們不會跟著株連九族,也會被打入大牢,從而成為犯人去帶去邊關修長城。 “邊關現(xiàn)在人手夠用,再多暫時也消化不了,把他們關進牢里還要管吃管喝,我們現(xiàn)在哪有那么多功夫關心這些小事情。” “而被赦免的那些人呢,他們大都身俱才華,大秦培育一個人才不容易,本來就只有兩千萬這么點人數(shù),已經經不起內耗了。”趙燕歌不由唏噓道,人才本來就少,再這么殺一波,大秦何時才能崛起啊。 當然,真正犯了事的人才,趙燕歌也不會手下留情,而是那些人是真的無辜,能不連坐就不連坐了。 趙燕歌感慨的口氣讓人眉眼微跳,互相對視一眼,問道,“那陛下,您覺得人口得有多少才能算多呢?” 兩千萬還少么?春秋那會人口數(shù)量在1000萬左右,他們這會可還翻倍了呢。 “起碼得用億打底吧。”趙燕歌口一張,把數(shù)量翻了五倍。 一億人口,也就是十千萬,這個數(shù)字說的三公們心口不由一頓。 他們做夢都不敢想大秦能擁有那么多的人口數(shù)量。 別的不說,他們能養(yǎng)的了么? “右相,如果還不想放過那些人的話,就讓他們活著贖罪吧,人只有活著才能持續(xù)的發(fā)光發(fā)熱,死了就一點都不值錢了。”趙燕歌道。 “其實這事只要陛下心里有數(shù)就行。”右相道,他們怕就怕趙燕歌因為人數(shù)眾多而心生仁慈。 身為一個帝王,他可以擁有仁心,但是他絕不能用“仁”來做帝王準則。 趙燕歌真要這樣,別說右相和公孫太尉不答應,就連左相這個儒家人都能心生惴惴。 知道趙燕歌并不是因為“仁善”而放那些人一馬,他們就放心了。 送走三公后,趙燕歌松了一口氣。 “陛下,名家鄭循,前來復命。”鄭循,也就是那個從貴族們家中離開的謀士。 “感覺怎么樣?”趙燕歌問他這次任務的感想。 “實不相瞞陛下,屬下感到很累。”鄭循苦笑道,那些貴族并不是那么好算計的,尤其是他跟的那位,可以說是有梟雄之姿,光是接近他就費了他好大的功夫,更別說揣摩一個梟雄的內心。 就是他沒有間諜這層身份,被那位引為知己,最后估計也活不了。 要不是他有龍衛(wèi)探路,估計也不能這么順利就脫身。 “這次你做的很好,至于下一個任務,還是在家里歇上一段時間再去做吧。”趙燕歌對名家的這位老人道。 鄭循心中不由一松,“是,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走出咸陽宮,鄭循沒想到會有人在等他,遂拱手行禮,“代左相。” “鄭循,好久不見。”代左相輕笑著看著這位名家的名辯,“我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我也沒有想到代左相會專門等我。”鄭循道。 第48章 代左相是雜家的人,雜家的思想是“兼儒墨,合名法”,和各家流派思想都能扯上點關系,卻又都不太精通。 雖然一個活躍在朝堂之中,一個隱于民間,現(xiàn)又身處龍衛(wèi),兩人卻有過不少的交際。 “你我有段時間沒見,我還以為你出門游歷去了呢。”代左相面對友人輕笑道,兩人邊走邊說。 “雖沒有外出游離,卻也著實歷練了一番。”鄭循感慨道。 更詳細的代左相沒有深問,而是問鄭循以后走的路子,別的不說,能光明正大的從咸陽宮出來,那就說明鄭循的身份已經得到了解決。 鄭循在暗中所做的事情三公或多或少都察覺到了一些,他的行為就像是厚重歷史畫卷中不能出現(xiàn)的陰影,卻又不可或缺的那部分一樣。 總得有人在暗中背負前行。 在結合大秦最近的事情想想,不難得出鄭循在做什么事情。 “我只能說陛下給了我在光下行走的權利。”鄭循抬頭感受著天空上熾熱的太陽笑著道。 “你呢,總不可能就找我聊這個關心我吧?還不趕緊把你的事情都說出來。” “好歹也是友人,你我寒暄一二也沒什么吧。”代左相笑道。 “是這樣的,如今朝堂之上,左相大人負責斷句拼音一事,雖然幾年之內無法再兼顧朝堂的事宜,可是他的地位卻絕無被撼動的可能,右相大人法家出身,嚴于律己,大秦以法為本,多少律法出自右相之手,只怕這個位置右相能干到盡頭。” “公孫太尉就更不用說了,帝王后宮就只有一人,足以可見這位老國丈的分量,只要陛下初心如故,后宮殿下地位穩(wěn)固,公孫太尉完全可以得到一個善終。”這話可不是代左相在擠兌公孫太尉。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這種事情真是太多太多了。 自古將軍能得善終者有幾人? “所以呢,說了那么多你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呀。”鄭循似笑非笑的看著代左相給他打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