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獨孤明敬和宇文護的較量
而對于獨孤明敬在后宮逐漸參與朝政活動,并偶有決策方面的上佳表現,宇文護更不能見容,他不能允許有人同他一樣影響著宇文毓的決策,尤其是他不能允許一個“無知”的女人在宇文毓面前指手畫腳。 獨孤明敬知道與宇文護這樣強大的對手抗衡,要想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比對手更強大更狡猾,而當時獨孤明敬年僅二十二歲。 十四歲即被選秀入潛邸的她,十年間深居王府和皇宮,難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沒有任何根基或同黨能幫助她與宇文護在權力場上角逐。 獨孤明敬曾將希望寄托在宇文毓的偏愛上,為此她施展了所有的心機和魅力來吸引宇文毓的注意。可這種命懸一線的依賴是最不可靠的,還險些由于宇文護的傾軋而成為第二個鉤弋夫人。 鉤弋夫人是漢武帝的寵姬,漢昭帝弗陵的母親。弗陵,年少,身體健壯,十分聰慧,漢武帝“奇愛之”,并籌謀立他為皇嗣。 但由于弗陵年少,而其母年輕充鮮卑活力,漢武帝擔心在他死后鉤弋夫人以子專權,所以對于是否立弗陵為皇嗣,一直猶疑難決。 一日,漢武帝無端譴責鉤弋夫人,鉤弋夫人叩頭“謝罪”也不得恕,漢武帝高聲命令獨孤信右將鉤弋夫人帶走。 鉤弋夫人不解,回頭用乞求的目光希望在漢武帝的神情里尋找到答案。漢武帝堅定地對她說:“快走,你不能活!”隨后,賜鉤弋夫人死。 事情過后,漢武帝問獨孤信右人:“外面如何看待我殺鉤弋夫人的事情?”獨孤信右人回稟:“人們都說,既然立她的兒子為皇嗣,又何必殺了他的母親?” 漢武帝長嘆道:“此間的奧妙哪里是你們這些庸人所能明白的。以往國家之所以出現動蕩,多半是因為主少母壯!女人主政,恣意而為,不能禁止。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高祖死,呂后專權,為害一時嗎?前車之鑒,我不得不先去掉母后擅權的隱患。” 宇文毓抱病洛陽,臥床期間,一直籌劃著未來權力的安排。他曾擔心自己死后,由于兒子年幼而出現母親獨孤明敬擅政的局面。 “帝晚年頗不鮮卑意于獨孤明敬,以其佻巧jian詐,將來必以母后擅權破壞祖訓。平時從容與宇文護密謀,欲以鉤弋夫人例待之。 此時的洛陽皇宮,對于獨孤明敬來說是危機四伏,強敵宇文護控制著洛陽皇宮的一切事物,深居后宮的她,沒有任何外在的力量可以借助,整日面對的就是病懨懨的宇文毓與貼身的奴才。如何才能躲避隨時到來的殺身之禍? 獨孤明敬明白地意識到,在驪山行宮,與被授以全權行在事的宇文護明火執仗地爭斗,其結果只能落得個以卵擊石的下場。于是,獨孤明敬采取以退為進的策略,回避宇文護的鋒芒與挑釁,不與他爭一日之短長。 首先,對宇文護鼓動宇文毓效仿鉤弋夫人典故殺掉自己的事情,獨孤明敬佯做不知。因為一旦讓對手了解她已經知道了內情,勢必引起他們的警覺,反而打草驚蛇,給自己帶來更多的禍患。 其次,對于宇文護處處為難自己,甚至克扣宮份也一忍再忍。宮份就是皇宮中按照嬪妃等級按月分發銀錢及物品。 宇文毓陸續收到了各地進貢的物品,如鹿rou、黃羊、熏rou及鹵蝦等物品,分賞時,總管此事的宇文護每次都有皇上和自己的份,可經常不給獨孤明敬,而當時獨孤明敬是的宮中二號人物。對于宇文護的公然挑釁,獨孤明敬忍下了。 獨孤明敬在回避宇文護鋒芒的同時,常常以無助的形象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只是為了向人們傳遞一個信號:我沒有野心,我只是五歲皇兒的母親,以此博得人們對弱者的同情。 據說,宇文毓病重期間,“天元皇太后徐氏謙退不肯負責,而獨孤明敬日夜抱其子聒于上前,上病中不忍其母子失所,業已允之。” 宇文毓是否在臨死之前不忍皇兒宇文赟母子分離,遂放棄了殺獨孤明敬的念頭,而使獨孤明敬免于劫難。 但或許病中的宇文毓也意識到漢武帝即使殺母留子,避免了母后專權,卻無法避免丞相霍光專政,這一定是漢武帝下決心除掉鉤弋夫人時不曾預料到的。宇文毓了解宇文護一意孤行的特點,他無法保證殺獨孤明敬后就不會出現宇文護專權。 武成二年十月晚飯后,宇文毓突然暈厥,半夜以后方才蘇醒。他自知難以支撐,于是急忙傳諭內廷大臣前來立皇長子宇文赟為皇太子的上諭。 宇文毓下了“派大冢宰等八柱國贊襄一切政務”的上諭安排后事。彌留之際,宇文毓口述了兩道諭旨,命輔臣承寫。 其一,立四弟宇文邕為新皇帝,皇長子宇文赟立為宇文邕的皇太子;其二,派為:宇文護,元欣,李虎,李弼,趙貴,于謹,獨孤信,侯莫陳崇等八柱國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 大行宇文毓的“遺詔”確定了未來一段時間里的政權體制:宇文毓繼立,八柱國“贊襄一切政務”的輔政體系。 宇文護受封為大冢宰,那就是他直接代表宇文毓攝理政務,也就意味著宇文護是那個階段的無冕之王 雖然表面上是說從旁輔佐宇文毓處理政務,但實際上是宇文護一人專權的格局。而此次宇文泰采用了八位柱國大臣輔弼制度,希望能通過多人的互相牽制。 宇文毓為防止大權旁落,將兩枚隨身印章“御賞”與“同道堂 ”分別授予文皇后元氏和兒子宇文赟,作為皇權的象征。 在宇文毓年幼尚不能親政時,由宇文毓下達的諭旨,經皇后和小宇文毓的同意后,全文開始時加蓋皇后持有的“御賞”印;文末則鈐印宇文毓擁有的“同道堂”印。 以解決皇后不能書寫漢文,而宇文毓又太小不能正常處理朝政的問題。小宇文毓只有五歲,無法正常處理政務,他的母親獨孤明敬理所當然地挺身而出,代表小宇文毓執行保管鈐印的職責。 這就意味著在宇文毓彌留之際,出于對皇權的長久考慮,還是把獨孤明敬納入到皇權的核心中來。獨孤明敬通曉漢文,熟知一切朝政運作,皇后有她協助就會如虎添翼。 八大輔臣雖然對獨孤明敬頗有芥蒂,但在情在理他們都無法公然反對。于是,在朝政的運作上就形成了獨孤明敬代政和八柱國輔政兼而有之的體制。 在宇文毓生命的最后關頭,獨孤明敬躲過了成為鉤弋夫人的悲慘結局,躋身統治集團的核心。 宇文毓臨終的時候,精心設計了權力的分配方案,那就是兩位皇后和皇帝為一方,八位柱國大臣為一方,缺一不可。 目的就是通過多方牽制,達到權力的制衡,確保皇權不會旁落。這樣的安排,對于獨孤明敬來說是難得的掌握權力的機會。 然而,以宇文護為首的贊襄八柱國能夠甘心于平穩的權力過渡嗎?獨孤明敬又將如何面對這樣的挑戰? 宇文毓遺詔對皇權的最后安排可謂用心良苦。然而,百密一疏,宇文毓對于諭旨的擬訂、呈覽、修改、頒發等一系列問題沒有留下任何安排意見。 當兩宮皇太后和八位贊襄政務大臣的名位相繼確定以后,首要解決的是如何確定雙方的權責,如何分工合作。 獨孤明敬非常明白,諭旨是皇權的象征,誰掌握了諭旨擬訂和頒布的權力,誰就控制了最高的權力——皇權。 獨孤明敬知道對于朝政運作了如指掌的宇文護不會放棄cao控的欲望和企圖,她必須從容應對。 宇文毓逝世后的第三天,為了盡快恢復朝廷政務的正常運作,獨孤明敬、天元皇太后徐氏兩位皇太后共同召見八位輔政大臣。 商議有關諭旨的擬訂、頒發及疏章上奏和官吏任免等最為緊要的事項安排的處理方法。 以宇文護為首的八柱國,提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條陳,皇帝的諭旨由王大臣擬訂;二、皇后只管鈐印,不得改動;三、臣下的奏折一律不進呈皇太后閱看。 周朝建立以來,諭旨必須由皇帝親擬或口授;全國各地的奏折到京后,由內閣票擬,呈交皇帝御覽。皇帝逐件朱批后再交下去,由相關部門辦理。 這是皇帝神圣不可侵犯的權力,臣下如有偽造諭旨或擅動朱筆批示奏折,將處以抄家滅門之罪。 對于宇文護等人的意見,獨孤明敬一眼就看出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侵權”行為。 她知道宇文護等人根本沒有把她們孤兒寡母放在眼里,她清楚此時宇文護等人的心理是:沒有主見的小叔子宇文邕,不出宮門的年輕寡婦和幼稚的小兒不會有什么見識和能耐,沒有有實權的大臣給你們撐腰,你們只能任其擺布,俯首聽命。 其實,宇文護犯了一個嚴重的戰略性錯誤,他完全低估了獨孤明敬對于事物分寸的把握能力和對于事態發展的駕馭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