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生還在跟王大成閑聊，小姑娘不得不跑進來對張金生說：“張總，有位沈女士說要見您。”張金生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喊自己。

    張總，這個稱謂聽著怎么好陌生了，還有點別扭。

    張金生沒想到沈嫣紅會來看他，更沒想到沈嫣紅也搬到了這棟辦公樓，而且就在他的樓上。

    “我是看到門口的電子屏才知道你們也搬到這來了。真不錯，金夢成去年才成立的吧，這么快就鳥槍換炮了。了不起啊。”

    張金生說：“哪里，我們這是拉虎皮扯大旗，比不得你們低調(diào)奢華有內(nèi)涵。”

    沈嫣紅道：“有什么內(nèi)涵呀，引入外部資本，架勢是起來了，我們這些創(chuàng)業(yè)元勛也快成打工的了，資本的威力就是這么強大。”

    張金生已經(jīng)倒了一杯水，聽到這抱怨就說：“都是在為資本打工，資本家、銀行家也在為資本打工，除非你能跳出紅塵，出世清修。”

    沈嫣紅已經(jīng)坐上了張金生的轉(zhuǎn)椅，舒服地轉(zhuǎn)了個圈，用手輕撫那張年代感十足的辦公桌，仰起頭來對張金生說：“要是以后我混不下去，就來投奔你，你可得收留我。”

    張金生道：“瞧您說的，我就是拍馬再追三百年也達不到您今天的高度。”

    沈嫣紅道：“虛偽，不想要我就明說嘛，整這套說辭。”

    說完，回味了一下，面頰紅了，剛才她的話里有個詞帶著點歧義，像一個怨女在向人撒嬌乞憐，這很不合她的性格，所以她自己就把自己的臉弄紅了。

    有人來喊張金生開會。

    “行了，我不打攪你了，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新號碼，歡迎張總監(jiān)隨時蒞臨指導(dǎo)。”沈嫣紅從張金生的身邊滑過，纖巧的小手留下一張印刷精美的名片，名片上殘留著一股玫瑰的香味。

    ……

    開學(xué)一個月了，張金生還是第一次走進一號cao場的看臺倉庫，自從有了青藤超市，尤其是有了金環(huán)大廈的辦公室，張金生差不多已經(jīng)把這忘了，這天早上他去一號cao場晨練時，忽然想到這來看看。

    接單員已經(jīng)從這里撤離，這里只剩下純粹的倉儲，因為青藤超市也有倉庫，而且倉庫外的空地很大，所以這里的倉儲面積也縮小了一半。這里專門辟出了一間房，擺了兩張桌子和幾個鐵皮文件柜，門口的銅牌上刻著“南州學(xué)院青藤勤工儉學(xué)社”的字樣。

    張金生用手摸了摸銅牌，有些出神，又感到有些陌生。

    咳、咳，背后有人咳嗽，一個女生說：“社長，這么早就過來上班啦？”

    張金生雖然是青藤社的創(chuàng)始人和絕對的靈魂人物，卻不是社長，甚至連副社長都不是，他只是普通的議事成員，青藤社的社長是凌瀟木，不過上上下下知道內(nèi)情的人都喊他社長。

    跟他說話的女生叫肖燕，是青藤社成員，也是“便利99”的接單員，跟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靦腆的男生，張金生不認識。

    “這么早你來這做什么？”

    “喲，瞧您這話問的，今天是學(xué)校青歌賽開幕式，團委、學(xué)生會下面的社團都要參加，我們能缺席嗎，虧您還是社長呢，今年的會您都參加過幾次？”

    肖燕原來是校廣播站的播音員，人長的rou乎乎的，聲音非常甜潤，因為誤入青藤社，就被張金生給招安了。不過她現(xiàn)在的名聲比以前更大，因為廣播站的播音員是單向廣播，而她現(xiàn)在每天都在和人雙向交流，她甜美的嗓音是“便利99”的制勝法寶之一，也是校園男生心目中的“百靈公主”。

    盡管張金生行事低調(diào)，為人隨和，但青藤社的成員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不敢跟他開玩笑，他們把張金生當(dāng)成“老板”。

    像肖燕這樣肆無忌憚地擠兌張金生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為了挽回一點“老板”的顏面，張金生說：“要不是看你男朋友在，我就——”

    他把“沙缽大”的拳頭在肖燕面前晃了晃，這當(dāng)然是開玩笑。

    不過肖燕的男朋友程安平卻不怎么認為，等張金生走后，他擰著眉頭說：“這都什么人呀，竟然還要打女生，有倆臭錢了不起啊。”

    肖燕咄道：“去，不許侮辱我的偶像。我警告你再有下次，就沒有以后了。你還愣著干嘛，幫我把這些東西搬出去啊。木頭樁似的。”

    女朋友的yin威之下，程安平連嘀咕一聲的勇氣都沒有，垂頭喪氣，乖乖地干活。

    張金生回到宿舍，洗臉，刷牙，擦身，這時胡煉和二劉拍著籃球回來了，二劉在走廊上較量起球技，胡煉則跑到水龍頭下洗手，對張金生說：“今天午后開班委會，你也參加。”

    張金生笑道；“你給我封個官呀，我這沒名沒分的，怎么好意思呢。”

    胡煉道：“不許嬉皮笑臉，嚴肅的，組織正在考察你呢。”洗完了手和臉，把手用力甩了甩，又道：“是陳老師特意關(guān)照的，你不去呀，你敢不去嗎？嚇死你喲。”

    中午課后三班班委開了個簡會，班長主持，陳眉嘉講話。議題有兩個，春季到了以后要不出出去春游，去哪春游。

    第一個議題不值得討論，春暖花開的當(dāng)然要出去旅游踏青啦。

    第二個議題就很值得討論，班委成員各抒己見，爭論不休。張金生看看手表說：“要不你們繼續(xù)，我去給你打飯去。”

    付雅欣道：“不許做逃兵，老老實實坐在那，也不許嬉皮笑臉。”

    胡煉則嚴肅地批評道：“張金生同學(xué)，你要端正自己的態(tài)度，陳老師百忙之中親自來參加我們的會議，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你竟然還要溜號，多么的喪心病狂！”不過他馬上又賤兮兮地問眾人：“咱們要是去的太晚，食堂會不會關(guān)門呢。”

    組織委員張慧道：“關(guān)門不至于，但有沒有飯吃就不好說了。”

    文藝委員李梅道：“沒飯吃就吃大戶去，你們還不知道吧，張金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公司總監(jiān)啦，知道什么是總監(jiān)嗎，就是總.理各國事務(wù)大臣和領(lǐng)內(nèi)宮侍衛(wèi)太監(jiān)大總管的合稱，權(quán)力大的不得了，他的公司在金環(huán)大廈，你們知道金環(huán)大廈在哪嗎，中山西路，距離省府僅……對不起我記錯了，省府在中山東路。”

    付雅欣說：“那也不算遠啊，金環(huán)大廈高318米，是南州乃至整個江東最高的大廈。”

    眾人七嘴八舌，熱切地討論起金環(huán)大廈來。

    胡煉敲敲桌子：“都嚴肅點，開著會呢，你們都干嘛呢，怎么又跑題了。”然后他又賤兮兮地說：“我們的意見都表達完了，最后去向還是請陳老師定奪。”

    陳眉嘉望了眼張金生：“金生還沒發(fā)言吧。”

    張金生道：“我就不說了吧，我又不是班委成員，總之陳老師定哪，我都無條件服從。”張慧眨眨眼：“這樣表態(tài)顯得心不誠，不如拿出點誠意來吧，土豪。”

    付雅欣道：“別這樣嘛，這樣多不好，打土豪吃大戶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chǎn)物，現(xiàn)在都二十一世紀了，咱們要講文明，土豪大哥，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體育委員郭澤成吸溜了一下嘴，捂著腮幫子說：“酸的我牙都掉了，別這樣好不好，我們金生兄弟又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對吧，我最親愛的土豪大哥。”

    這回輪到張金生吸溜叫酸了，眾人推舉他列席會議，無非是想從他這薅點羊毛，要他出血贊助還不至于，但一應(yīng)物品他們都希望以成本價購入。

    這當(dāng)然一點問題都沒有，即便他們不說，張金生也會這么做的，開會是他們的一種生活方式，這一點張金生理解并且尊重。所以他最后表態(tài)說：“在陳老師的英明領(lǐng)導(dǎo)下，在班委全體成員的關(guān)心下，在全班同學(xué)的大力支持下，小店的生意確實有了一點起色，取得了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小成績，飲水思源，不忘初心，百丈之木，不忘沃土，所以我決定出一回血，店里的東西你們隨便拿吧——但記得要到收銀臺結(jié)賬。”

    因為會開的太久，食堂真的關(guān)門了，眾人只好去張金生的店里吃泡面，張金生說好了面要出錢買，當(dāng)然是成本價，香腸和榨菜由他請。

    張慧和付雅欣就香腸的營養(yǎng)價值和能不能吃這兩個問題進行了激烈辯論，說的大家都不敢吃香腸了。

    張金生注意到這過程中陳眉嘉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似有心思。

    所以眾人吃完散伙后，張金生追上陳眉嘉，給了她一杯熱奶茶。

    陳眉嘉說聲謝謝，眉宇間仍然是淡淡的，張金生問：“工作上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陳眉嘉搖搖頭說沒有，張金生壯著膽子問：“那是生活上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陳眉嘉還是搖頭，張金生道：“那是怎么回事，悶悶不樂的？”

    陳眉嘉抬起頭，嬌嗔道：“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她這次抬頭的時候，眉宇間已經(jīng)亮堂了許多。

    張金生正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的時候，有人用胳膊碰了他一下，是胡煉，他一手捏著罐啤酒，一手拿著根大香腸，一口啤酒就一口香腸，望著陳眉嘉說：“怎么，把人得罪了吧，別不承認，我都看出來了。”

    張金生道：“是有點不開心，但應(yīng)該跟我沒關(guān)系吧。”

    胡煉道：“怎么沒關(guān)系，你小子鳥槍換炮，把公司搬進金環(huán)大廈這么大的事，不告訴我們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向陳老師回報一聲呢。你們公司發(fā)展壯大的過程中，陳老師可沒少為你cao心出力啊。”

    張金生解釋道：“公司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再說……”

    他盯著胡煉手中的啤酒和香腸：“你付錢了嗎？”

    胡煉撇撇嘴，道：“真小氣巴拉的，一罐啤酒而已，就當(dāng)是你付的信息費好了。陳老師很關(guān)心你的，昨晚還向我打聽你的事呢，問你現(xiàn)在在外面忙什么，有沒有困難，要不要幫助。”

    張金生一把搶過他的啤酒，急眼道：“那你怎么不早說！”

    胡煉道：“老大，說話別沒良心，你昨晚幾點回來的，我夠得上跟你說嗎？”

    張金生昨晚去農(nóng)業(yè)大學(xué)指導(dǎo)那邊的合作伙伴開展業(yè)務(wù)，忙完回學(xué)校已經(jīng)十一點了，又去青藤超市轉(zhuǎn)了一圈，回宿舍時胡煉他們都睡著了。

    張金生又把啤酒還給胡煉：“算我請的，以后想喝盡管拿，但要記得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