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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郁悶地嘆了口氣,說:“聽說都是大菜,什么干鮑、海參、元貝……總是帶了不少金貴的材料進廚房來,好似那薛家得這些東西不要錢似的。” “要是明兒個……明兒個給璉二|奶奶丟了顏面,那可怎生是好喲!”柳母嘆道。 這位上任未久的小廚房見習主廚,眼見著就著慌起來——若是這一次搞砸了蟹宴,便是丟了鳳姐的臉面。柳母可是記得清楚得很,當初平兒就當面說過,“你是奶奶薦的,若是丟了奶奶的臉,奶奶以后可不敢再用你”這等話。 “娘,你先別慌,咱們首要的目標,應該先是戰勝東府的廚子。”柳眉開始出歪主意安慰自己娘——咱至少不能做墊底的! “那也不成啊,剛才你自己也說的,奶奶傳下話來,不能教薛家把風頭全出了,那意思,可不就是……” 柳眉一想,也是,回頭她們把寧府的廚子給PK下去,卻教薛家的廚子拔了頭籌,沒準鳳姐還會更加埋怨她們。 “娘,咱們先都想想,有什么能出彩的菜式。您在廚房里再翻一翻,看有沒有適合搭配螃蟹的材料……該泡的泡,該發的發,先都準備起來。” 說到材料的時候,柳眉頓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了她的系統——眼下世情系統不在線,她連買材料都沒地方買了。柳眉沉默了片刻,然后握握拳,決定堅強一點,畢竟她不能事事都依靠系統,她也不想事事都依靠旁人。 “也只能這樣了。”柳母嘆息一聲,這才想起來,她還要帶著人再準備大觀園里諸人今晚的飯食。 待到忙完收拾完,已是星光滿天。 柳眉獨自一個,站在小廚房的外頭,靜靜地將她所知的紅樓蟹宴從頭至尾想了一遍,卻也沒想出什么格外出彩的菜式,有把握能敵得過外頭聘來的專業廚子的。 柳母卻以為她要動身回怡紅院去,趕緊取了一只玻璃紙蒙的宮燈出來,交給柳眉,絮絮叨叨地說:“這個是向上夜的婆子借的,亮堂些,眉兒你小心點兒,別往那大石頭上走,小心踩到苔上,滑一跤……” 柳眉聽來也覺嘮叨,她不是小孩子了,走夜路自然會當心。可是聽柳母這般嘮叨,心頭卻是暖的,轉頭望著自己娘,說:“放心吧,娘!咱們肯定能想出法子來的。” 柳母伸手拍拍她的頭,說:“去吧!別耽擱得太晚,明兒一早上過來娘這兒幫忙!” 柳眉點點頭,提著燈籠,辨清方向,往怡紅院過去。 路上經過蘅蕪苑,柳眉見到蘅蕪苑燈火通明。柳眉知道那應是湘云與寶釵在連夜擬菊花詩題呢。而寶釵,怕還是要為明兒的蟹宴再做一番事無巨細的準備。 她提燈往前走。 經過瀟湘館的時候,柳眉見到瀟湘館黛玉臥房里的燈還亮著,心知黛玉大約是在夜讀。 柳眉其實心中暗暗動過念頭,要不要出面問一問黛玉。以黛玉之淵博,或許能為她指點迷津。就如早先在秋爽齋,黛玉一個暗示,她就立即心領神會。黛玉亦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出言將她做的魚羹解釋得完美。 可她始終猶豫,黛玉本就需要保養,這等費心勞神之事,她不想貿貿然便麻煩黛玉。 果然,柳眉剛走出幾步,黛玉臥房里的燈就此熄了。柳眉自知黛玉需要早睡,她固然也不愿打擾。 可是……可是明日的蟹菜怎么辦? 柳眉記起黛玉的話,書中自有黃金屋——她干脆撇開原著,回憶起前人書中所記的那些,有關食蟹的記載。 袁枚袁老先生?這一位不用說了,從《隨園食單》的篇幅就能看出,這位老先生明顯愛吃豆腐勝過愛吃蟹。 拋開袁枚不談,李漁在《閑情偶寄》里也記過一道蟹菜,她記得是“陸之蕈、水之莼、蟹之黃、魚之肋”——就是香菇、莼菜、鱸魚片,一起燒湯,最后上頭澆一勺蟹粉,名字叫四美羹,意為網羅天下鮮美之意。 想到這里,柳眉又郁悶起來——她沒有莼菜啊,且又沒法兒向系統購買。 罷了,這個做備選項,實在不行,她看看明早有沒有辦法,溜出去采買——不過,想著這一點她就覺得憋屈得很,湘云請客,寶釵擺闊,為啥還要她掏體己出去買材料? 柳眉走出幾步,怡紅院已在眼前。她手里的燈籠被風吹著晃了晃,柳眉便想,她好歹是一枚穿越黨,后世的那些美食,難道就對她沒有半點幫助? 分子料理?還是創意菜?或是后世才有的調味,香辣蟹?咖喱蟹?奶油蟹?……柳眉幾乎給自己雷翻了。 柳眉想了一堆,可到頭來,她總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的方向好像不大對——她始終在想,用什么菜式擊敗外頭的專業廚子,可是……她需要這樣么? 回到怡紅院,怡紅院的熄燈時間顯然要晚一些。都到這個點了,怡紅院里的大小丫鬟們依舊在說笑嬉鬧。 晴雯在燈下看春燕替她描的花樣子,嘆著氣道:“我叫你描個秀氣的紋樣,好專門繡在這朵金線芍藥邊上的,可你給我描一朵牡丹來,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春燕扁扁嘴,重新又取了樣子出來,拿到燈下,準備再描一個交差。 “喲,柳眉回來了?”春燕扭頭瞅瞅柳眉,“什么好事,這么高興呢?” 柳眉的確是笑容滿面。 她已經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