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小霸王與二姑娘(二)
“你說你是出來埋酒?”小霸王負手而立,正值變聲期,少年嗓音有幾分暗啞。 二姑娘豎起白嫩手指,在唇邊“噓”了一下,而后乖乖一點頭。 大眼彎彎,笑容靦腆又可愛。 小霸王低咒一聲。 強忍住伸手在那瑩潤小臉上一掐的沖動。 對天上掉下的小仙男,二姑娘很誠實,“哥哥若知道我埋酒,會偷喝,所以我就趁嬤嬤睡著出來。” 小霸王嗯了聲,昂起矜貴的頭顱:“現在我也知道了。” 二姑娘一臉信任的眨著大眼:“公子知道也無妨,仙人是不會做偷雞摸狗之事的。” 小霸王:“……” 神他媽仙人。 二姑娘找出藏在花地里的鐵鍬,動作笨拙的開始挖坑,鍬了幾下,小霸王看不下去了。 “你好笨”這句話根據小仙女的顏值換成了“我幫你吧”。 二姑娘又驚又喜又害羞,乖乖把鐵鍬交給了他。 兩三下的功夫,那地坑就挖好了。 二姑娘把酒壇放進去后,小霸王再填坑,為了不被人發現土地被翻過,還心細的在上面鋪上一層草甸。 “這是我和公子一起埋的葡萄釀哦!”二姑娘很高興,笑起來瞳光閃閃,險些晃了小霸王的神。 他耳尖有點紅,故作不經意地別開視線,“你不必一口一個公子的叫,舉手之勞罷了。” 小霸王不讓她喚他公子,二姑娘便問他的名字。 小霸王斟酌二三,只說了他的字:“修與。” 二姑娘嘴甜,對著仙男哥哥一點也不生分,當即軟軟的叫起“修與哥哥”來。 她聲音很甜,人也很甜,小霸王哪里被人這樣叫過,狹眸微微一垂,出神看著小姑娘毫無戒備心的笑容,有點心猿意馬。 末了,失笑的想,這尚書府的二姑娘,真是個小傻子。 雖從樹上掉下來,遇見個小仙女,他也被忘最初的目的。 墨色長袖在空中略劃一抹悠揚的弧,小霸王說的很矜持,“聽聞貴府上的葡萄不錯......” 小姑娘福至心靈,長長“啊”了一聲。 “你跟我來。” 葡萄架離瓏香閣這個人工開鑿的小水池很近,繞過纏滿花藤的游廊就是。 金秋九月,月光清冷,夜幕之下的葡萄架上綴滿晶瑩剔透的紫葡萄,粒粒飽滿,散著果香。 小姑娘很大方,怕引起值夜的下人注意,壓低了聲音:“修與哥哥,你請隨便拿。”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小霸王的預料,他實在沒想到,禮部尚書這個臭老頭家的小千金,居然如此活潑膽大。 小霸王酌情只摘了一串,臨走前,回頭看了巴巴盯著她瞧的小姑娘一眼,薄唇微張:“若是葡萄好吃,我明夜會再來。” 二姑娘櫻紅小唇張了張,道別還未來得及,面前身量極高的少年咻地一下沒入茂盛的樹冠中,不見了蹤影。 她呆呆立在原地許久,哇地一聲感慨。 果真是仙人哦,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 翌日醒來,二姑娘談櫻還以為昨夜只是一場離奇的夢,去母親和祖母住處請完安,她悄悄來到那棵榕樹下,找出鐵鍬細細翻了翻。 唇角輕軟一彎。 昨夜,不是夢。 轉眼一日過去,談櫻熬睡了丫鬟與嬤嬤,捧著本珍藏畫本,悄悄出了閨房,她期待了一日,也不知那葡萄滋味足不足夠好。 那仙人哥哥今夜是否會來。 月色似水溫柔,談櫻踏過游廊,看到院中石桌邊坐著道影綽白影。 風格一向冷傲不羈的小霸王,今日竟破天荒著了一襲白袍,襯著那張如玉俊臉,愈發不食人間煙火。 小姑娘呆了一瞬,下臺階時險些栽倒。 她見過哥哥穿白衣,若說哥哥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眼前的修與哥哥可謂是風流驕矜,孤高冷冽。 美色雖誘人,小姑娘很快回神,抱著話本,向在院中枯等許久的小霸王問出許許多多古怪的問題。 在她眼中,仙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小霸王表現的也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不過比起將怪誕詭譎的仙妖鬼魅之事,他更喜歡講人間見聞,講邊疆將士如何敵退西戎蠻人,賢官志士如何治理黃河水患,江湖游俠如何行俠仗義劫富濟貧。 小姑娘撐著臉蛋聽得津津有味,問:“修與哥哥可是專門下凡歷練?” 小霸王嘴角抽了抽。 張張唇,恬不知恥應了聲。 既然小姑娘如此渴盼見到話本中的仙人,還堅定不移的認為他是下凡歷練的小神仙,那他就日行一善,滿足她這個小小的愿望吧。 小霸王完全沒有去考慮,他小馬甲可能有被扒掉的一天。 借著“吃葡萄”的理由,小霸王時不時來隔壁竄下門,兩個少男少女默契的結了個暗號,只要傍晚時分院子石桌上有束桔梗,小霸王便會來此“摘葡萄”。 平南王府重金聘來的花匠發現,王府花園那片王妃娘娘最愛的稀珍桔梗花,最近平白禿了好幾處,可把下人們急壞了。 伺候二姑娘的大丫鬟撫萍發現,最近她家姑娘閨中的花瓶,多了好些府上沒有的稀珍花種。 就說那藍邊重瓣的桔梗花,聽說是西域還是哪處小國進貢來的珍稀花種,據說圣上只把這花種賜給了備受愛重的貴妃娘娘與平南王妃。 撫萍偷偷問姑娘花從何而來,她家姑娘笑得嫻雅可人,抬手指了指天。 撫萍默默發誓,以后再也不能幫她家姑娘偷大公子書房的話本子了。 姑娘看起來深受荼毒啊! 不止如此。 某天二姑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居然唆使她去搞來兩套男人穿的衣服。 “你跟在我身邊十四年,除去平日隨我赴宮宴花茶會和寺廟祈福,可有出過府?”談櫻有理有據,循循善誘,“撫萍你就不想隨我去外頭看看這盛京?你若不想,我便自己去好了。” “姑娘,我去!”撫萍一聽,忙表忠心。 作為二姑娘唯二的大丫鬟,撫萍比撫月活潑,玩心也重了那么一點點,都是十幾歲的半大姑娘,哪個不愛玩。 談櫻挑了個家中長輩忙碌不在府上的一天,有模有樣的換了男裝,糊黑一層臉,悄悄翻墻出了府。 頭一回干這種事,小姑娘興奮異常,瞧什么都稀奇,早聽修與哥哥談這盛京繁華,她就起了溜出府玩的心思。 談櫻沒敢跑太遠,帶著撫萍耍了一個時辰就回來,還險些迷了路。 不是她不想多瀟灑一會兒,主要是不認識盛京的路。 她決定等再見到仙人哥哥,好好問他一番。 只是葡萄架上的葡萄愈來愈少,談櫻擔憂等無鮮果“進獻”,仙人哥哥再也不來此處,以后就沒人給她講那些令人心馳神往的故事了。 等再次到石桌上的桔梗花兒,她早早便打發了下人,嬤嬤一睡便來院中候人。 九月末梢,氣溫宜人,談櫻單手支著臉,險些等的睡著。 再一睜眼,對面石凳坐了一人。 談櫻驀地撞進兩汪燦若星辰的眸瞳。 小霸王的眼睛很漂亮,標志鳳眸,瞳仁大而黑,不笑時清冽威儀,可他注視她時,多半是溫柔的。 “你來啦!”她笑意盈盈,滿眼歡喜。 小霸王驕矜“嗯”了聲,從袖兜中拿出一盒東西,“來時路過明柳居,味道還不錯。” 盛京老字號明柳居的糕點點心,談櫻是吃過的,味道當稱一絕。 借著月光一看,是明柳居的招牌鮮花酥。 她最喜歡的就是明柳居的鮮花酥和綠茶酥。 小姑娘臉微微紅了下,大大方方地道謝接了。 小霸王送她小點心,正好方便她打開話茬,談櫻旁敲側擊問了他許多盛京的事情,哪條街最熱鬧,哪條街小吃最多,哪個字號的酒樓最貴人最多,哪里最亂最窮,還問他能不能畫個簡單的輿圖。 小霸王敏銳聰慧,早察覺出小姑娘的心思,聞言輕輕一笑,“拿紙筆來。” 談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眨著單純無害的大眼,笑容略有那么點狗腿。 小霸王執筆的姿勢厲中帶和,霸氣高貴,筆尖似乎都帶了峰。簡略的輿圖畫的干凈簡潔,還在每處要點地方標注了標識。 他的字很他的長相一樣,雋逸又好看。 二姑娘想,他若生在王侯世家,功課武功一定皆是頂頂的好。 離別時,小霸王高深莫測一笑:“小姑娘家,最好不要亂跑。” 談櫻:?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小霸王回到府中,一夜輾轉難眠,只要想到那小小一只弱柳扶風的丫頭獨自溜出府,外面不比尚書府中,她心思單純天真,萬一碰到惡人...... 他無法再想下去。 只稍一想他心中潔白干凈的小姑娘染上塵埃,他心中便有股無名之火。 那火愈燃愈旺,似要把他燃燒。 小霸王一聲哨令,喚來暗衛。 他府上的暗衛精兵,隨便拎出來一個,怎么都會比尚書府的強。 只是可惜,他身邊暫時只有男衛。 小霸王點兵點將,點出武功最高五官最丑的一個。 “你去,暗中護好談尚書府上的二小姐。” 被扣上五官最丑標簽的暗衛:??? 他家世子爺最近怎么了? 他才十六歲鴨!這是突然開了竅打算養小媳婦了? …… 又隔幾日,談櫻陪母親去相府和各府夫人小姐小聚一番,中午歸來用過午膳,借口溫書躲進書房,揣著蠢蠢欲動的心,換上男裝,帶著撫萍,再次偷溜出府。 此次出門比之上回有了目的地,她直奔盛京最熱鬧的長安街,打算好好玩上一番。 長安街熙熙攘攘,繁華似錦,果真熱鬧非凡,街道兩側商鋪琳瑯滿目,品種應有盡有,談櫻看得目不暇接,每家鋪子都要進去瞧一瞧。 還買了不少小玩意。 撫萍抱著東西跟在后頭,險些累慘。 小姐看著纖瘦,哪想腳力如此好,逛了一圈還不嫌累。 談櫻從小霸王那聽說百福樓是盛京最好的酒樓,還有說書先生。 她從沒聽過說書先生說書說故事,也不知會不會比修與哥哥講得有意思。 進了百福樓,小廝打扮的撫萍給了小二一錠銀子,兩人直接被引進二樓雅間,正值申時茶點,酒樓人并不少,那說書先生站在二樓與一樓中庭間搭起的高大上,吐沫橫飛,聲情并茂講著故事。 桌上已上好上好的碧螺春與茶點,談櫻坐著聽了會兒,聽出來說書先生講得是則歷史典故。 說實在,她對那些歷史人物故事并沒多大興趣,反而更喜歡志怪或寓言類稀奇古怪的東西。 再坐了會兒,她興致缺缺正準備走,樓下忽地傳來大動靜,有人罵罵咧咧地吵起來了。 連說書先生都臉色一變,聲音戛然而止,雅間里不少人探出頭往下瞧。 談櫻也不例外,好奇地剛探出半個腦袋,“嘭”地一聲,木屑翻飛,她眼睜睜看到有人一腳把樓下的紅漆木桌踹地四分五裂。 兩道身影纏斗不休,招招如風卷殘云之勢,好似那會飛檐走壁的俠客,一路破壞著東西,從一樓打到二樓,樓下不少客人驚叫地如鳥獸四散,三樓天字號雅間離得遠尚沒有動靜,只有堵在二樓的客人,驚疑不定,上不去也下不來。 撫萍怕誤傷到自家姑娘,忙去攔人,哪想談櫻看打架看上癮,睜著雙大大地水眸,看那兩人在長廊里打地不可開交。 兩人具是不過弱冠的青年郎,看衣著打扮,家世皆是不凡,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他們在罵仗。 什么“不過是五皇子的一個走狗”,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rou”。憑著只言片語,談櫻腦補了一波狗血大劇,大膽猜測,兩位公子莫不是在爭哪家小姐? 只是其中一道青竹身影,怎的愈看愈眼熟。 談櫻踏前幾步,定睛一瞧。 撫萍先慌了,震驚捂臉:“姑娘,那不是大公子么!” 第二次出門就碰到自家大哥跟人打架,談櫻也傻眼了。哥哥文采斐然,功夫只是尚可,對上另一人顯然已經落了下風。 眼看哥哥俊朗無暇的臉上又青了一口,談櫻氣得臉頰鼓鼓,左看右看,抓起桌上裝著點心的盤子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