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靜父親病重，她放下了自己的尊嚴(yán)，找了班上最富有的同窗借錢，便是平日里愛炫富的鄒碧華。

    鄒碧華道：“可以呀，我可以借給你，不過是有條件的。”

    “什么條件？”

    “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我如今還沒想到，日后想到了再告訴你。”

    秦文靜第一反應(yīng)是不行，“萬一你讓我做傷天害理違背道德的事情呢？這不行。”

    鄒碧華道：“不會讓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甚至不會讓你傷害別人，只是你自己要委屈一些。”

    秦文靜略一思索，為了父親，什么委屈她不能受呢，便答應(yīng)了，鄒碧華先給了她一袋銀子，足足一百兩，秦文靜從沒見過這么多錢，說要打個欠條，鄒碧華說不必了，她信得過秦文靜的為人。

    秦文靜也確實沒打算賴賬，反而覺著鄒碧華平時嘴巴壞，人還挺好的，在她困難的時候幫了她。

    可是沒想到她很快就要付出代價了，她借錢過后就是連日的大雨，山路泥濘，她求學(xué)之路也變得艱辛，那日又下了整日的雨，傍晚放學(xué)時路況很不好，她沒有長輩來接，雖然一再保證自己可以安全到家，但師長不放心，還是要求她住在宿房。

    可沒想到住了這一夜就出事了，鄒碧華說她的錢丟了，一百兩銀子，班上有人說秦文靜在宿房住了一夜就丟錢了，這意味著什么呢？她當(dāng)時就覺著不妙，果然，很快鄒碧華就找到了她，說現(xiàn)在就是她兌現(xiàn)諾言的時候。

    “只要你承認(rèn)錢是你偷的，并且自愿離開書院，我就不追究這事了，這錢也就不需要你還了。”

    她說得如此理所應(yīng)當(dāng)，秦文靜卻不敢置信，“你在胡說什么？這錢分明是你借我的，你讓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情，就是讓我承認(rèn)這錢是偷的并且離開書院？”

    鄒碧華斬釘截鐵：“對！”

    “這不可能，區(qū)區(qū)一百兩銀子，買得了我的人品嗎？我會還你錢，這事不可能。”

    “區(qū)區(qū)一百兩，買不了你的人品，卻買得了你爹的命！你若不同意，那也沒關(guān)系，只要先生去你家查，自然會發(fā)現(xiàn)你家最近多了一筆巨款，錢從哪兒來的呢？你要說是我借你的嗎？我和你向來不睦，怎么可能把自己吃飯的錢借給你爹看病而讓自己餓肚子？”

    秦文靜還是太單純，怎么比得過這些富家女從小耳濡目染學(xué)的心計手段，鄒碧華算的死死的，秦文靜借的錢就是偷的。

    “只要你同意這么做，你離開書院之后我可以再給你一百兩銀子，你就能給你爹買些好藥材治病了，你只是不能讀書而已，又不會少塊rou，你們周邊那些女孩子，很多都不讀書啊，不照樣活的好好的。”

    秦文靜低頭道：“我可以離開書院，但求你，讓我走的體面些，一定要這樣敗壞我的名聲嗎？”

    “那你可就要想清楚了，是要體面還是要你爹的命！”

    讀書人的風(fēng)骨很重要，但很多讀書人都為了五斗米而折腰，這個世界沒文化照樣能活，但沒錢真活不下去，秦文靜從小就知道這個理兒。

    她向先生承認(rèn)是她偷了鄒碧華的銀子，拿去給她爹買藥了，而后背負(fù)著罵名離開了書院，一個賊字一輩子跟著她了。

    事后鄒碧華也再給了她一百兩銀子做封口費，她們兩清了，她安慰自己，鄒碧華說的對，她沒受苦沒受累就得了二百兩銀子，總得付出些什么吧，和父親的命比，她的名聲不值一提。

    可父親用了人參還是過世了，錢沒了，父親沒了，她的名聲也沒了，她不能再上學(xué)了，她的人生變得一片灰暗，很長一段時間不知該怎么過日子，娘讓她認(rèn)命，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書院過去了，父親也過去了，就讓那些人和事留在她們心里的某個角落，活著的人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她也想就這么平庸地過下去，可總有一些人在她甘于平庸時就跳出來提醒她曾經(jīng)的輝煌，比如那個貴氣的夫人，比如那個漂亮的侍女。

    秋水又到了秦家，秦文靜姐弟倆在院子里收黃豆，很多很多曬干了的黃豆，連著枯黃的桿一起，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通，都干了，豆殼被曬得很脆，輕輕一撣就爆了，圓滾滾的黃豆就掉出來，底下有一個很大的細(xì)孔竹篩子接著，黃豆掉在篩子上不會漏下去，撣下來的塵土卻會漏下去，秦文靜在撣豆桿，秦文志則拿了個小簸箕在撿四處滾落的黃豆。

    這樣的一幕在普通農(nóng)家是很常見的，秋水小時候也是農(nóng)家女，也沒少干農(nóng)活家務(wù)活。她這兩次來都沒有看到他們的母親，應(yīng)該是外出上工去了吧。

    有一顆不聽話的黃豆?jié)L到了秋水腳邊，秦文志一路跟過來，看到了一雙精致的繡鞋和藍色繡馬蹄蓮的裙擺。他抬起頭看，是上次那個壞jiejie。

    “姐！這個壞女人又來了！”

    秦文志叫聲響亮，秦文靜看過來，見到是秋水也不冷了臉，她又來干什么。

    秋水帶著淡淡笑意站在原地，秦文靜走過來，把弟弟拉到了身邊，一臉緊繃看著她：“你來干什么！”

    秋水道：“來和你談?wù)勚鼗厝A璋書院的事情。”

    秦文靜一愣，“你說什么？”

    “重回書院讀書，你不想嗎？”

    秦文靜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么離開書院？你這是在嘲諷我，拿我開涮嗎？”

    秋水道：“我是成心想幫你的，鄒碧華那么欺負(fù)你，你不想報復(fù)她？”

    秦文靜很驚訝她怎么知道鄒碧華的事情，知道就知道了吧，也沒什么好報復(fù)的，鄒碧華雖然手段卑鄙，也確實給了她錢，怪只怪她貧窮失節(jié)受人掣肘。

    “不想，你為什么要幫我，讓我重回書院對你有什么好處？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第二個鄒碧華？”

    鄒碧華那事也算吃一塹長一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誰好，別人幫她一定要還的，只不過有些人是借錢還錢，有些人卻要求用別的珍貴之物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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