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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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遠心情正不好,聞言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關你屁事?” 侍衛長氣得紅了臉,“你——” “夠了,”顧元白,“都給朕閉嘴。” 誰都不敢說話了,顧元白面無表情挺直背,氣氛壓抑又古怪,就這樣一路行到了京郊莊子外。 * 宛太妃老早就盼著今天,今個兒天氣好,老人家也很有精神。 顧元白扶著宛太妃,慢慢悠悠地往寺廟中走去。 皇家寺廟名為成寶寺,占地面積極大,更是有一座高達數十米的寶塔。來往道路曲徑通幽,寺廟隱于草木之中,別有一番禪意。 “皇上,”宛太妃走了一會兒就走不動了,她被扶著坐在了一旁的亭子中,笑看著顧元白,“我也走不動了,皇上先行上去吧,順帶著也替我多燒上一炷香。” 顧元白笑道:“那我就先行上去了?” 宛太妃欣慰地點了點頭,她看著圣上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之中后,才含笑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成寶寺建在半山腰上,山上的住持和眾多僧侶已經提前得知了圣上和宛太妃駕到的消息。等顧元白終于到了寺廟之中時,見到的就是滿滿一個寺廟的光頭和尚。 這些和尚身穿統一的僧侶服,由住持帶頭朝著顧元白行了禮,顧元白溫聲讓他們起來,掃了一遍寺廟中的僧人。 估計得有兩千人往上。 顧元白瞇了瞇眼,什么都沒說,被住持帶著在寺廟之中閑逛。 住持感嘆道:“先帝在時,也曾帶著圣上前來禮佛。只不過那時圣上尚小,應當記不得了。” 顧元白笑了笑,好脾氣地道:“住持常年居于山水美景之間,野山叢林遠離世間嘈雜,在住持看來,怕是當年時光就在眼前。” 住持笑呵呵道:“圣上所言極是。如今再見圣上,圣上身有真龍護體,即便是老衲少出寺廟,也知曉天下必定在圣上的治理下更加繁華。” 話語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高聳立于山邊的涼亭處,山中的野風吹得圣上衣服鼓鼓作響,住持還在講著一些妙事,件件趣意盎然,還含著佛理。 只是他一直在說,圣上只含笑在聽。說了一會兒住持就口干舌燥,忍不住順著圣上的目光往山下看去,問道:“圣上在瞧什么?” “朕在瞧著這大寶寺。”圣上道。 住持忍不住笑了,“圣上若是想觀景,前方自有觀景臺,那里的景色更為優美,使人流連忘返。” “朕不是在看風景。” 此話一出,不止是住持覺出了奇怪,身后跟著的侍衛們也不禁覺得疑惑。 落在人群最后的薛遠將衣袍上的最后一點泥土撣掉,聞言抬頭一看,就看到了圣上的小半張側臉。 青絲隨風流動,偶爾幾根飄到側臉上,薛遠看了一會兒,收回眼。過了一會兒又移了過去,這會不想收了,就光明正大的看。 說話時還帶著笑,唇角微微上揚,看著是讓人放下戒心的好皮囊。唇色也淡,瞧著模樣,應當是還沒吃過女人的胭脂吧? 干干凈凈的,人那么狠,皮囊卻很脆弱。 不用說,薛遠直覺小皇帝又要做一些能嚇得人屁滾尿流的事了。 顧元白主動問道:“住持是想知道朕在看些什么?” 住持恭敬道:“還請圣上賜教。” “與住持不同,朕就是一個俗人,”顧元白道,“朕眼中看到的不是風景,而是山腳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住持恍然大悟:“如今正是春播時節,我們寺廟之中也要忙起來了。” “山腳下開墾的土地,都是成寶寺的范圍,”顧元白笑道,“站在高出一看,莫約得有千百畝地吧。” 住持笑而不語,神色隱隱有自豪之意。 顧元白就不多說,在成寶寺禮完了佛之后,又用了一頓素齋,之后帶著人悠悠下了山。 住持恭送圣上離開,等圣上一行人的身影不見了,他轉過身正要遣散眾位僧侶,腦海中突然閃過什么,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隨即就是臉色大變! 圣上見到眾多僧侶的神情,圣上在山邊說的那一番話接連在腦海中閃現。 ‘朕看的不是風景,是山腳下密密麻麻的田地。’ ‘莫約得有千百畝地。’ 豆大的汗水從住持額角滑落,住持呼吸急促,驚呼一聲:“不好!” 寺廟之中的田地沒有田稅,寺廟中的僧人也是免除徭役,圣上說那一番話的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冗僧之意! 住持頭頂的冷汗層層冒出,瞬息之間想到了三武滅佛的事跡! 寺廟之中有這么多無所事事的僧人,這么多不用交賦稅的田地,先帝對此視而不見,因為先帝崇佛。但如今的圣上可不是先帝,可恨圣上都說得那么明顯了,他卻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行,成寶寺不能成為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快,”住持拉住人,顫抖著聲音急促道,“快將山腳下的那些田地查清數目,然后捐給官府!快去!” 一定要快點,快點讓圣上看到他們的誠意。 圣上的一個拳頭下來,他們沒一個人能夠扛得住。 冗僧……滅佛…… 住持打了個冷顫,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這必定又是僧侶的一個慘案。圣上如今暗示,說不定都是看在成寶寺皇家寺廟的面子上。 皇家寺廟之中就有兩千多個僧侶,大恒上上下下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寺廟,加在一塊,又會有多少僧侶呢? 正在下山的顧元白也在想這個問題。 但他還沒曾想上多久,就聽到不遠處有瀑布聲音傳來。 “走,去看看,”顧元白把工作放在一邊,笑道,“難得來一次山中,不看看山水怎么行?” 一行人往水邊走去,剛靠近水源,顧元白就聽到了幾分隱隱約約的聲響,他心頭好奇,往前走了幾步,面前豁然開朗。 水流潺潺,而在水流對面的岸上叢中,響起了一陣讓人耳熱的纏綿之聲。侍衛們臉色先是一紅,接著就是鐵青,圣上就在此處,怎么能讓圣上聽到這種污穢之言? 侍衛長黑著臉上前一步道:“圣上,此處乃皇家寺廟所在,竟然有人在這行如此茍且之事!臣這就前去捉拿他們!” 河流對面的人也似乎聽到了這邊的響動,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探起了頭,大大咧咧地往這邊看來。 他的手腕上還纏著一個紅色的肚兜,顧元白沒眼看,退后一步側過了身。 腰間的玉佩被一旁的枝葉掛住,顧元白未曾注意,這后退的一步,就將這枚玉佩給扯斷了下來。 站在一旁的薛遠及時彎腰接住,溫潤細綿的玉佩落在手里,比上好的綢緞摸著還要舒服。 薛遠拋一拋玉佩,揉捏把玩了兩下,一邊想著這玉佩還沒有小皇帝的腳摸著滑,一邊道:“圣上,您玉佩掉了。” 顧元白側頭一看,朝著薛遠伸出了手。 意思很明確,但薛遠卻不懂似的握住了小皇帝伸出來的手,跟把玩玉一樣習慣性的揉捏了兩下,道:“圣上手冷,要臣來為圣上捂手?” 左手握著小皇帝的玉佩,右手握著小皇帝的冰手。薛遠心道,這玉佩竟然還沒有小皇帝的手好摸。 冰冰涼涼的,奇了怪了。 就因為薛遠揉捏這兩下的功夫,顧元白手上的皮膚又紅了一半,他無語地抽回手,“朕要的是玉佩。” 這薛九遙是個什么品種的智障? 第24章 薛將軍家三代忠良。 三代忠良是個什么概念?意味著他們家族的延續比皇位還要有保障,意味這他們家中每一代都有將領式的人才。還意味著百姓熟悉他們,兵馬熟悉他們。 好名聲越演越烈,忠良之名遍冠軍中,對外來說是何其高的榮耀,對內來說就是一把鐮刀。 薛遠瘋,是瘋在三代忠良的基礎上。是瘋在他爹的卑躬屈膝上,是瘋在他的帶兵領將上,是瘋在手上無數的鮮血人命上。 一個三代忠良家的將軍對皇帝怎么尊重,皇帝也不會因此而對他放松警惕。三代,開國就有的將軍,真是鐵打的薛家。薛遠狂,狂得將軍的尊重、狂得將軍的卑躬屈膝都有了意義了。 因為你生怕朕罰了你的兒子,因為你生怕你的兒子連累你的全家。 三代忠良,好名聲,不能隨便殺,殺了就是寒了心,還得遺臭萬年。薛遠,好才能,傲就傲了,瘋起來總比城府深沉的好。 自古以來的明君,大多有容人的肚量。 顧元白自然知道薛府在想什么,他也沒有逼著忠良去死的想法。而恰好,薛遠的瘋,每次都點在了那個底線之上。 顧元白原本就想讓書中的主角接替他的遺志打造出一個海晏河清的大恒。他還可以反向利用薛遠對他的不恭,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來制約薛將軍和以后的薛遠,甚至可以讓全天下的將士看一看如今的圣上是多么的大度。 但是,顧元白還真挺煩薛遠的。 他從薛遠手里接過玉佩,而對面光天化日下行茍且之事的男女見著自己被發現之后就想逃走,顧元白:“將那小子捉住,送到住持那里。” 侍衛們聽令而動,一陣風似地跳過溪流往對面而去。探出頭的男人嚇了一跳,起身就想逃,結果動作慢了一步,直接被趕過來的侍衛們生擒住了。 “你們干什么!”男人掙扎之間,手頭的紅肚兜都掉了,“這里是成寶寺!我是成寶寺的俗家弟子,你們怎么還亂抓人?” 侍衛們唇緊抿,眉頭皺緊,拽著人就走。至于那個女子,給她留下一件衣服蔽體,已經再仁義不過了。 顧元白在河對面就聽到了這人的叫喊,等人拖過來一看,發現這yin僧還有著一副清清朗朗的長相,他開口問道:“你是成寶寺的俗家弟子?” 男子被壓著跪下,知曉能進出成寶寺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乖乖不掙扎了,只是苦著臉道:“小人修行還未到要受戒的份上,即便是男歡女愛也沒犯了律法。大人明鑒,小人在寺廟之中苦苦過了兩月有余,如今實在忍不住了,就忍不住……大家都是男人,成天對著喪著臉的和尚實在是看不下去。” 都是男人,顧元白當然知道他的感覺。本來還沒生氣的,現在都有些嫉妒了。 看看啊看看啊,一個俗家弟子,半個和尚,都比他還要爽! 顧元白不怎么爽地問道:“即便你是俗家弟子,也應該知道這是成寶寺,如此玷污佛家圣地,你也算是俗家弟子?” 男人神情一正,“大人,如果成寶寺真的是佛家圣地,那么小的自然不敢這么做。” 顧元白雙眼一瞇,緩聲道:“何意?” 男人嘿嘿一笑道:“大人不必多想,小人的意思是成寶寺中和尚多多,吃的素齋油水也多多,諸多和尚吃的那叫一個肚飽溜圓。他們都能沾渾油了,小人這個俗家弟子就更大膽了。” 說著,男人搖頭晃腦地道:“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樣子成寶寺已經富得流油了,”顧元白喃喃,沒忍住笑了起來,“好,挺好。” 男人奇怪地看著他,又打量了顧元白身后的一群侍衛,最后又將視線重新放在了顧元白身上,他打量的小心,最后露出一個稍顯緊張的神情。 顧元白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男子小心翼翼地低頭回答:“小人家父京西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