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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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瘋狗就是瘋狗,這樣馴起來才有意思,若是像一嚇就乖順聽話了,反倒會讓顧元白低看他。 晚膳之后,顧元白在宣政殿偏殿重新接見了監管宮中禁軍的兩位將軍。 程將軍道:“圣上,在齊王府中所抓的盧風的人中,有幾人請求拿秘事換命。” 顧元白笑了,道:“不換。朕要的就是他們的命。” 天底下沒人能比顧元白手中的情報更多了,這些人被拋在京城之中,甚至只能出此下策來活命,顧元白不信他們手中能有什么有意義的情報。相比于此,他需要的是他們的頭顱,將他們的頭顱在那些可能埋伏在各個大臣和宗親的府中展示,以此嚇唬和威懾那些還沒被發現的盧風的人。 經此一役,顧元白相信各個宗親王府和大臣們都會配合自己的。 等隱藏起來的毒瘤害怕了、露出馬腳了,那之后,顧元白會將這些被拋棄在京城的人親自派人送到荊湖南,送到江南,去送他們和盧風殘部匯合。 那個時候就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戲了。 因此怎么看,都是這幾個人頭的作用最大,這些人頭威懾完了各府之后,也可被顧元白當做禮物送給盧風殘部們。 承受了當今圣上如此仁慈的大禮,希望他們能掙點氣,早點感覺害怕,早點感覺恐懼。然后和這兩地的豪強對干,去搶豪強們的財富、農戶和良田。 去踏平他們,然后等著被顧元白踏平。 * 圣上得了風寒,在此之上又咳了血。全太醫院中的御醫都忙了起來,把了許多次的脈,最后得出了結論,圣上吐出這一口血是氣急攻心,若要好好養好身子,不應再思慮過重。 他聽從醫師們的建議,給自己每日劃出一個工作時間。所有的工作盡力在工作時間之內完成,剩下的則是逛逛御花園,看看書,順帶將自己記憶中的某些現代知識記下來,免得以后需要時忘記。 這樣過了幾日之后,風寒逐漸好了。趁著欽天監算了天氣,顧元白就將陪宛太妃去皇家寺廟一事提上了日程。 第二日一早,馬車從皇宮中駛出。 薛遠就駕馬跟在窗旁。他精神飽滿、豐神俊朗,見顧元白打開車窗,緩緩一笑道:“圣上可覺得冷了?” 四月的早晨已并不寒冷,顧元白褪下了厚重的衣物,一身青衣頭戴玉冠,輕輕一笑,便有琳瑯如玉之感。 一只白色蝴蝶從馬車旁飛過,圣上的目光不自覺隨著蝴蝶而去,突然一只大手伸來,快而準的將蝴蝶握在了手中。 薛遠笑著將攥起的拳頭放在顧元白眼前,“圣上可是對此物感興趣?” 顧元白眼中有了些興味,“是又如何?” 薛遠是準備將這只蝴蝶獻給他? 薛遠微微一笑,徐徐展開手掌,手掌中間有個鮮血淋漓的蝴蝶,黃色的血沾染了白色蝶翼,剛剛還四處飛舞的蝴蝶已經被薛遠給捏死了。 “竟然死了,”薛遠表情可惜,請罪道,“都是臣用大了力氣,還請圣上贖罪。” 顧元白淡淡道:“扔了。” 薛遠將蝴蝶扔在了地上,又拿出巾帕擦了手,血一擦完,他就將干凈掌心送到了圣上的面前,笑道:“圣上瞧瞧現在如何?” 顧元白輕抬眼,“不如何。” “臣倒是覺得干凈了,”薛遠收回了手,“血一擦就干凈,簡單得很。之后除了圣上,誰又能知道臣不小心捏死了一個蝴蝶了呢?” “朕對蝴蝶沒有興趣,”顧元白挑挑眉,覺得和薛遠聊天還挺有意思,“朕對你身下的馬倒是很有興趣。” 薛遠嘴角一咧,“臣也抱過圣上,穩當得很。和馬相比,是不是臣更勝一籌?” 顧元白,“總是比畜生更通靈性的。” 薛遠嘴角一僵,他眉眼下壓的時候整張臉便顯得陰沉鋒利,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道:“圣上要是對臣身下的馬感興趣,不若下車騎會臣的馬?” 顧元白沒了興趣,道了聲“不了”就合上了車窗。 薛遠余光瞥了馬車一眼,陰惻惻地笑了。 他本來也沒有邀請顧元白騎馬的想法,但現在小皇帝一拒絕,薛遠卻覺得必須得讓他下了馬車騎馬了。 顧元白正翻開了本書,身旁的小太監問道:“圣上今日想喝哪種茶?” “來壺雙井綠,”顧元白道,“泡得淡些。” 小太監小心拿出茶葉,“是。” 雙井綠是圣上近日愛喝的茶,茶芽葉肥厚,行如鳳爪。泡在水中時色澤清澈透亮,滋味醇香,唇齒香氣久彌而不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正泡著茶,身旁的圣上剛剛翻過一頁書,馬車就突的一個不穩,整個車廂都晃動了起來。 顧元白扶住了車壁,厲聲:“怎么回事!” 馬車內中的茶水灑了一地,將層層軟毛毯濕了個遍,坐的地方沒法坐,站也站不直,整個馬車都沒法乘人了! 外頭一陣嘈雜,顧元白提袍徑自出了馬車,眉目沉沉往下一看,原來是一個前頭引車的馬腿上扎入了一個深深的尖利石頭,整個馬都跪伏在地哀嚎。 顧元白眼皮一跳,轉頭往周圍看去。 路邊確實有不少細碎的石子,有幾個也是尖頭鋒利。但偏偏就是這么巧,巧的馬腿上的那石頭都能角度刁鉆的扎進去,巧的整個馬車都灑滿了茶水。 顧元白冷冷一笑,“張緒。” 侍衛長大步走過來道:“圣上,受傷的馬匹會派人前來運走。馬車現在無法坐人了,圣上不若騎臣的馬,臣在前頭牽著您走。” “不必,”顧元白道,“如此太慢,宛太妃還在等著朕。” 薛遠正在這個時候牽馬而來,他摸了摸自己坐騎的鬃毛,悠悠道:“圣上,何不試試臣的馬?” 侍衛長眉頭一皺,正要反駁,就聽薛遠慢條斯理道:“馬的主人比畜生略通些靈氣,想必馬也是要比一些人要聰明一些。” “臣會抱牢圣上,”薛遠扯開笑,諷刺,“臣的馬也會托牢圣上。” 顧元白和他對視一眼,瞇了瞇眼道:“薛遠與朕同乘一匹,張緒,你帶上朕的太監。” 薛遠恭恭敬敬側身道:“圣上請。” 顧元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踩著腳蹬翻身上了馬。他身體雖然不好,但并不意味著他沾不得騎射,耐久力雖然差,但基本盤可不丟人! 這上馬的一下行云流水,薛遠牽住了韁繩,正想翻身上馬,誰知道顧元白突然雙腿一夾,馬鞭一揚,“駕!” 馬匹陡然跑了起來,薛遠被硬生生在地上拖行了十幾米,才靠著雙臂的力量硬生生翻上了馬背,坐在了小皇帝的身后。 他一身的塵土,手上甚至勒出了血痕,半個身子火辣辣的疼,整個人狼狽至極。薛遠眼中泛著煞氣,口中含著血腥味地問道:“圣上,你跑什么?” “薛遠,”顧元白低聲道,“朕看上去很好騙?” 薛遠伸手從小皇帝的腰側穿過,勒住了小皇帝手里的韁繩,他的手因為被拖行和韁繩的纏繞變得滿是血痕和擦傷,卻還是十分的有勁,沒有一絲的顫抖。 “老子毀你一匹馬,”薛遠在顧元白耳邊帶著血腥氣的道,“你就讓老子死?” “圣上,你怎么這么狠心啊?” 第23章 薛遠在耳邊說話的感覺,活像一頭餓狼、瘋狗。 危險和腥味往頭腦里沖,顧元白低頭一看,就瞧見薛遠手上的數個傷口。 普通人被拖這么一下早就死了,薛遠力氣大,身體好,現在握住韁繩的力氣都大得嚇人,除了血腥味和傷口,他和其他人沒什么兩樣。 顧元白面無表情。 他剛剛真的有種想要殺了薛遠的沖動,想要殺了這個不斷冒犯自己、未來會取代自己政權的男人。在拖行薛遠的時候,顧元白還感到了幾分暢快。 薛遠死了多好,這樣就能殺了未來的攝政王。 但理智回籠,就知道這會不能殺,普通的手法也殺不死。 薛遠全身都緊繃著,他將小皇帝攏在懷里,戾氣深重,腥味和疼痛激怒了他,隱藏在深處的瘋氣浮現,表情駭人,還繃著沒做什么傷害小皇帝的事。 陰沉沉地冷笑:“老子說對了嗎?” “老子?”顧元白神情鎮定自若,他側頭看了一眼薛遠,微微一笑,“原來那條馬竟然是薛侍衛弄傷的。” 他不急不緩地倒打一耙:“毀了朕的一匹好馬,又壞了朕的幾條好毯子,雖無濟于事,但朕還是要罰薛侍衛三月俸祿,以儆效尤。” 薛遠冷笑出聲,抬手一揚馬鞭,整匹馬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圣上!” 身后的侍衛們發起驚呼,怒喊道:“薛遠停下!” 景色飛速后退,馬匹顛簸眩暈,顧元白伸手去拽韁繩,但韁繩死死的被薛遠握在手里,顧元白奪不過去。 該死的。 顧元白五臟六腑都顛的難受,他怒喝:“薛遠!” 薛遠大聲道:“圣上,臣這是看著您剛剛跑的那么快,以為圣上是要策馬奔騰,難道不是嗎?” 顧元白:“——給朕停下!” 薛遠狠狠拉了一下韁繩,駿馬揚起前蹄,整個身子后仰,顧元白連人帶背的栽倒在薛遠的懷里,薛遠的胸腹硬邦邦,這一下之后背部都在發疼。 比后背更疼的是腿根,顧元白緩了一會,突的冷笑一聲。 很好,很好。 瘋狗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知道疼的。 憤怒和另外一種的征服欲強烈升起。顧元白有冒險精神,但這個身體無法給他提供可以冒險的條件。 但馴服薛遠的過程,好像本身就是另外一種冒險。 殺了不夠刺激,不算冒險成功。讓他聽話,讓他乖乖的匍匐在皇帝腳下才算是成功。 薛遠見他怒容,反而笑了,他單手環著小皇帝調整好了位置,讓他舒舒服服地待在自己的懷里,自己給皇上當著靠背。馬匹速度慢了下來,都有些像是在散步。 “圣上,”薛遠有商有量,“今日您還要陪著宛太妃逛寺廟,實在不宜策馬奔騰,您身子軟,磨破了皮就不好了。” 顧元白:“呵。” “臣自然要為圣上考慮,”薛遠拉起衣袖,讓顧元白看他袖子底下被拖拉數十米之后的擦傷,這道擦傷遍布了整個手臂,皮rou滲著鮮血,看著就能覺得是有多疼,“瞧,臣身上都是這樣的傷口,背后的血還黏上了衣服,包扎時又得疼死一番。圣上那樣對臣,臣也只帶著圣上策馬了不過幾息功夫,臣這還不夠為圣上考慮嗎?” 圣上勾唇,緩聲道:“朕罰了你一回,你就記著要報復回來,可真是朕的好侍衛。” “圣上又說笑了,”薛遠慢慢道,“就像是剛剛臣以為圣上要殺了臣一樣,如今什么報復不報復,都是圣上想岔了。圣上貴為天子,乃是大恒之主,臣怎么敢?” 旁邊的草地之中飛舞著許許多多的白蝶和小蟲,春日時最先出現最常見的就是白蝶,顧元白瞥見這白蝶,心道,你捏死了蝴蝶,因為沒人看到,你自然想怎么說怎么說。 你報復回來了我,因為沒人看到,現在說的一嘴的忠義廉恥簡直惹人發笑。 顧元白對自己想殺薛遠沒什么后悔,他怒的是因為薛遠的脾氣。對著皇帝他都敢這么大膽,逼急了知道跳墻,光明正大之下就敢這么做,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后方的侍衛追了上來,瞧著顧元白沒事才松了一口氣,侍衛長怒瞪薛遠幾眼,硬生生道:“薛侍衛不會騎馬就不要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