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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除了何琬因武藝低微留下來外,其余人,包括云曇,都決定陪伴白元秋前去赴約。 蘇州河上籠罩著白霧,四周無風,使河面沉靜如一整塊的碧玉。 平日如川的游人,今日都約好了一般沒有出現,寒蛩不鳴,鳥雀絕跡,此處仿佛除了白元秋一行人外,就再沒有別的生命存在了。 “你和他約的是這里?”蘇折柳問。 “是。”白元秋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河面上靜靜停在一艘船,正好可以載的動五人。 云曇率先跳上去,執篙,徐小彥頗為不好意思:“還是我來劃吧。” 云曇嘲笑:“你會劃?” 徐小彥:“呃……” 云曇繼續:“白教主倒是會劃,但真讓她親自動手,誰又敢安之若素?” 那個“誰”已經安穩的立在船上,長袖曳地,面如霜雪,連個表情都沒分給云曇。 白元秋也跟在師尊后面跳上來,笑吟吟:“就算是我來劃,難道還會把你丟下去不成?” 云曇面上冷笑,心中簡直氣苦——蘇折柳少年任性,直到中年也沒什么長進,好不容易等到他因大弟子死亡而后悔終身,又與二弟子形同陌路,可算是潦倒淪落了,上天卻還愿意給他轉機,如今再看白元秋那樣子,明顯是不把兩人昔日的恩怨放在心上。 長篙點水,小船悠悠劃動,駛進濃霧之中。他們越往深處走,周圍的霧就越濃,到了最后,除了這條船上的人,什么也瞧不見了。 顧惜朝精神慢慢外放,在他所能感知的范圍內,只周圍有無盡的水流——蘇州河有這么大么?他想著,如果“君先生”真的對自己這邊有惡意的話,只要把船打翻就可以了。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小船駛過的水面已經遠遠超過了這條河的寬度時,周圍的氣溫漸漸開始發生變化,就像從初冬的寒意,漸漸轉變為鳥語花香的青陽時節。 面對不斷升高的溫度,徐小彥暗自慶幸,還好這艘船上坐的都是武林高手,寒暑難侵,一年四季都可以輕衫飄飄狀極風流。 清澈的河面上慢慢出現了亭亭荷葉,濃霧終于開始散開,移舟水濺差差綠,水榭亭臺從隱約的輪廓開始,點點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云曇靠岸系舟,等白元秋上來后,默默跟隨在身后。 重重樓臺,自水上起,錯落綿延,雕琢精致的檐上懸以鮫綃,又有水晶珠雜綴期間,風一吹便泛起陣陣玉石相擊的碎音。 明麗而荒涼,這里寂寞的就像一處壯麗的陵墓。 宮裝女子裝扮的木偶,悄無聲息的滑行到眾人面前,態若迎賓。白元秋凝視偶頭上描繪的美麗五官,微笑道:“這筆觸……” 蘇折柳閉目:“是他。”他與行歌都擅書畫,多年至交,如何認不出這正是他的手跡? 白元秋輕嘆。 木偶聽不懂客人在說些什么,仍然頂著一張畫出來的溫柔容顏,櫻唇染笑,嬌生兩靨,的確是極高超的工筆技法。 偶美人滑行帶路。此地回廊曲折,隱含陣法,猶如巨型的迷宮,顧惜朝盡力記住進來的路線,抽空瞥了一眼其他人,發現白元秋和蘇折柳兩人對此地的路線似乎頗為熟悉。 “先生還是住在這樣的地方。”白元秋笑容里帶著傷感,“當年,還是師尊帶弟子們前來拜訪的。” 蘇折柳默默點頭,君行歌生性淡泊,不似塵世中人,只和自己維持著不冷不熱的交往。自己帶著行止與阿念上門拜訪,他對行止倒是淡淡,卻十分欣賞阿念,甚至允許她獨自前往。 十年里如師如父的關懷,比起自己,君行歌才更像白元秋的長者。 耳邊漸漸傳來絲絲如縷的樂聲,清悅悠揚,宛如環鳴水瀉,在飛云明湖間回響,清而不婉,淡而不平,幽而不傷,眾人明知即將見面之人乃幕后首腦,聞此仙樂,仍然覺得心神皆暢。 白元秋微微一頓,隨后竟超過木偶,展開身法流云般飛速朝奏琴處掠了過去。 眾人紛然而起,緊隨其后。 又是一處內湖,湖中立著幾點石階,與水面平齊,而琴臺高出湖面三丈,以白玉鋪地。 白元秋點水而起,雪色的在空中衣袂飛揚,隨后飄然落下,垂在玉階之上,她第一個掠上玉臺,眼前,玄衣散發的琴師正背朝著她,自顧自的彈著琴。 指間弦動,撥起泠泠泉音,蕭蕭松濤。 白元秋距離對方不過十丈,此刻卻驟然停住,手掌緊緊攥起。對面,云重華神色漠然的侍立在側,仿佛沒看到突然出現的人一樣。 蘇折柳隨她而至,在看見琴師的瞬間,他臉色忽然慘白,眼中卻燃起滲人的寒光,他面沉如水,越過眾人向前,卻被白元秋死死拉住。 “別過去。”白元秋低聲,眼中滿是猶豫和掙扎。 蘇折柳皺眉:“阿念……” 琴聲驟停。 玄衣人輕笑,來者的爭執落在耳中,既然白元秋不過去,那他也只有自己轉過身來。 “阿念。”琴師站起來,衣袍拂地,面容如畫卷徐徐展開,顏色端華,風儀無雙,熟悉的眉眼皆是笑意,他身披玄端如祭服,顏色深的猶如自筆尖流下的濃墨,此刻不勝溫柔的注視著白元秋,就像看著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白元秋也怔怔的看著他。 這一刻,仿佛有雷電擊中她的頭頂,眼前竟真的閃過白光,靈魂出竅,身子騰云駕霧般朝云端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