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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元秋的確沒動,只是在袖箭將要及身之刻,雙唇輕啟,呼吸涌動—— 月令七十二,吐氣成樓。 三支袖箭仿佛撞在一堵無形的墻上,箭頭折斷,跌落在地。白元秋尚未如何,這小孩卻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咬牙拔出腰上短劍,閃電般朝白元秋刺去。 “你,你賠我袖箭!” 他年紀雖小,武功卻凝練狠辣,與他年紀全然不符,電光火石間,劍尖已經刺到了對手衣衫之上。 小孩先是一喜,隨后卻又一驚。 他的的確確攻擊到了敵人,然而劍身仿佛撞入粘稠綿和的泥濘之中,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如螺旋般纏繞在雙劍之上。 分毫動彈不得。 在旁人看來,這小孩的武器已經抵在女子的身上,卻不知為何突然停住。豆大的汗珠動他的額頭上滾落,小孩發現,自己的短劍非但不能再向前一寸,連收回亦是不可,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腕也似和劍柄膠著在了一起。 白元秋眉頭微蹙。 “勿要胡鬧。” 說完這句話,黏住雙劍的力量登時消失,小孩收招不及,竟向后倒摔了一跤,栽倒在地上。 “你,你竟然敢欺負我,你可知道小爺是什么人?” 白元秋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小孩頓住,這一瞬間,他仿佛感到有冰水自身側流過。 冷意逼人,寒生毛發。 白元秋輕笑,機靈且識趣的小朋友,暫且饒你一次吧。 小孩往后縮了縮身子,放低聲音叫嚷了兩句,盡管虛張聲勢,卻不敢再攔女子的道路,任由對方越走越遠。 街道上,許多行人來來往往,討價還價之聲不絕于耳,方才路邊發生的小爭執似乎并未給他們帶來多少不安,普通百姓的生活仍舊按照固有的節奏繼續著。 白元秋步履從容依舊,但仔細看她,卻發現這姑娘雙目放空,明顯已經神游物外。 她仍在思考方才交手時的感受。 天衣教千年傳承,武功典籍浩如煙海,若當真要一本一本看過去,只怕白元秋至今也沒時間習武,就連典座亦不過翻閱過其中十之二三罷了。 涯岸樓中藏書萬卷,其四壁懸畫,以節氣為題者共七十二卷,其中立冬者分為《萬物終藏》,《厚載凝寒》,《吐氣成樓》三卷。 白元秋方才心中莫名一動,腦海中疾速閃過這幅畫卷,自然而然便將招式用出來了。這本不在她意料之中,今日之前,她甚至未想過畫中還藏有武學。 她回到馬車中,把東西放下,眾人還未和她說上話,便見藍衣女子盤膝閉目,徑直入定去了。 車廂中頓時安靜下來,入定之人最忌驚擾,雖然不知道白元秋是否也有這種估計,眾人還是體貼的不再言語,連李尋歡也放下了剛買回來的酒水。 攝心離境,白元秋五感所及皆為虛空,恍惚杳渺間沉入了一種亦動亦靜,無知無己的境界。 坐忘無我,太虛凝清,這種感覺來的突然,結束的也毫無征兆。 泉中玉諍然之聲于她心底鳴響,同一時刻,白元秋陡然睜開雙目,縱身而起,左臂順手攬住徐小彥。伴隨著轟然巨響,四條人影暴力突破馬車,分三個方向飄然落下。 密集的箭雨自四人足底穿過,如同飛舞的空中的蝗群,偶有一二流矢及身,便被隨手撥開。 李尋歡捉住幾枚羽箭,反手飛回,每一箭至總有一弓手負傷倒地,不能再戰。 他有些慶幸,還好一路上充作馬夫的鐵傳甲已被他打發去買酒水,不在此地。 以老友的本事,只要不陷入埋伏,自保想必不成問題。 夜幕之下,華燈之上,整條街道除了箭矢聲外安靜異常,一老一幼被黑衣護衛擁簇著,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們。 夜風帶起衣袂,白元秋將徐小彥輕輕往上一拋,后者借力翻躍到弓手后方,長劍出鞘,破箭式在箭雨中殺出一條通路。對方關節要害部位在眼中俱化作呼嘯而來的暗器,徐小彥長劍顫動,在半空中盛開銀色的劍花。 黑衣弓手慘叫連連,箭弩長弓落了滿地,紅色的血珠濺在衣服上,瞬間融為一色。 白元秋立足檐上,微訝道:“竟是你們?” 一個紅袍絨邊,蘋果臉的小男孩被人群擁簇著,身邊站著位紫衣老者,正是白天在街道上遇見的兩人。老者正欲說話,迎面忽來一道薄霧般輕柔的刀光。 有些冷,有些艷,有些悵然,還有些多情。 老者為這瞬間的風情晃了下神,隨即感到一陣蝕骨的寒氣已然及身,正欲躲開時,卻到底還是晚了一刻。 疼痛自肋下傳來,青妝帶起血光,溫熱的液體飛濺出來。 妖艷的紅,冷然的青。 顧惜朝一招得手,再不戀戰,抽身飛回,他修長的手指扣著輕薄的刀身,如畫的眉眼略帶可惜的神色。 沒能刺中要害,嘖。 老者捂著傷口,神色大怒,憤然一拳擊出,身邊的小孩卻突然尖叫。 “秦伯伯,不要過去——!” 這句話沒能說完。 老者擊出的拳頭,本帶千鈞之力,渾如鐵膽破風,令人不敢觸其鋒芒。然而這飽含力量的一拳,卻驟然停在一個柔軟的掌心之中。 在場之人眾多,除了李尋歡外,無人知道這藍衣少女是何時從檐上躍下,又是何時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