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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慈躺在床上,眼睛盯著白色蚊帳頂,神情平靜心無旁騖地思索這床的材質、年份,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坐在旁邊的紅藥突然附身,溫涼手心輕輕蓋在他額頭上。 裴慈無措地飛快眨了眨眼,在一陣如鼓的心跳中,他聽見紅藥略帶疑惑的聲音——“臉怎么突然紅了?千年靈蓮子的功效這么快就開始發揮作用了嗎?” “……有一點熱。” 裴慈的聲音喑啞低沉,臉頰耳尖微紅,眼眸水潤晶亮,紅藥不疑有他,思索片刻后,放低聲音道:“應當就是蓮子起作用了,靈氣在體內循環,溫養臟腑經脈……發熱是正常的,忍一忍吧,很快就好了。” 裴慈從小體弱,幾乎是泡在藥罐子里長成的,是以他向來便很會忍耐,再苦的藥再難受的狀態他都能面不改色不讓旁人察覺地忍過去。 可這會兒,他在一片昏暗光影里仰頭看著紅藥卸下了平日兇悍氣質的柔和妍麗面容,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聽著耳邊不掩擔憂的話語……裴慈心里突然一酸,喉嚨微哽,他張了張嘴,氣聲微不可聞——“還要忍多久啊。” 看著躺在錦緞被褥里眼神已經不復清亮開始迷蒙的裴慈,猝不及防,紅藥心頭突然一痛,他努力壓抑著心中情緒,聲音柔和又堅定:“很快,很快就會好的……我在這里守著你……你睡一覺,再睜開眼睛就好了……” 紅藥手掌下移,輕輕蓋住裴慈漂亮迷茫的眼睛,手心癢癢的,像是有羽毛柔柔劃過,紅藥聽見他說,“好”。 …… 裴慈原本以為他懂事之后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沒想到在床上沒躺多久,才和紅藥說了幾句話,便飛快陷入了黑甜夢鄉。 沒有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也沒有睜著眼睛數綿羊數到天亮,他甚至還做了一個美夢……應當是美夢吧…… 在熟悉園林里,在還沒有長滿荷花的湖面上,兩個少年共乘一葉扁舟,舟尾放著茶壺酒杯,還有一籃蓮蓬菱角,岸上一位華服少年張牙舞爪氣急敗壞地蹦跳控訴著什么,表情兇狠,丟出的小石子卻輕飄飄,水花俏皮漣漪溫柔,小船不回頭,劃開青碧清透的湖水,一直往前…… “怎么了?睡呆啦?”紅藥將一套和他身上款式一樣的短褂大褲衩放到床邊,伸手在裴慈眼前晃了晃。 裴慈回過神來,他眼眸明亮地看著紅藥,笑著道:“昨夜做了一個好夢……湖里的荷花不是種的。” “啊?”紅藥沒跟上裴慈跳躍的思維。 裴慈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他低頭樂了一會兒,然后才繼續道:“是在湖上泛舟吃蓮子的時候蓮子不小心掉進湖里,次年開春它自己長出來的。” “???”紅藥努力做出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這樣啊。” 這什么跟什么啊? 第50章 活人不扎 裴慈歡歡喜喜地換上紅藥為他準備的同款短褂短褲, 一點也沒注意到紅藥目光中的擔憂。 這千年靈蓮子不會有問題吧?可也從來沒聽說過補靈還會把人性格補變的啊! 紅藥滿心擔憂不可言,于是等裴慈換好衣服,轉頭就看見紅藥頗有些垂頭喪氣地盯著床頭荷花。 裴慈靜靜看了半晌后, 撿起落在地磚上的粉白花瓣,貼心安慰道:“花開花落自有時, 雖然不可挽留, 但我們可以將它們制成荷花茶。” 所以不要不開心。 紅藥神色復雜:“……好。” 昨夜還風雅地插花,一覺起來就要做成茶, 都不知道是該夸雅致還是實際了。 兩人剛牛頭不對馬嘴又詭異順利地達成共識, 門外就傳來一陣凄厲的‘嘎嘎嘎’鵝叫聲。 推開門, 院中天光正好,陽光明媚、芭蕉青翠,二三小兒正與鵝嬉戲, 一拽翅、一拖腳、還有一個鎖著喉……嗯?鎖喉? 見大白鵝凄厲地仰天嘎嘎叫,一副隨時會斷氣提前去陰司找李吳報道的模樣,紅藥迅速在心中權衡了一下九個鵝蛋和九只鵝的價值, 然后當機立斷地做出決定:“住手!” 三個小鬼頭應聲松勁兒,只是小胖手依然沒有放開被折騰得羽毛凌亂半死不活的大白鵝。 “紅藥哥哥裴慈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呢?”紅藥問。 如意撇撇嘴, 小手拍了拍已經放棄反抗趴地裝死的大鵝:“白白偷懶, 蛋也不管,偷偷跑去湖里抓小魚吃!” 霈霈的小眉頭扭成了毛毛蟲, 語氣好著急:“沒有鵝mama蛋蛋會冷的!凍壞了小鵝就出不來了!” 旺財附聲道:“就是就是!我們也很冷,幫不上忙, 就把鵝鵝找回來, mama要對寶寶負責任!” 紅藥看了一眼被拖到院子中心陽光直照位置的鵝窩……上面還貼心地蓋了一層毛巾,又看了一眼生無可戀的大白鵝。他也不想打擊孩子們護蛋的決心以及對小鵝破殼的期待,于是并沒有簡單粗暴指出對錯, 而是委婉地提出問題:“那大鵝餓了該怎么辦呢?” 誰料機靈的小鬼頭們早有準備,他們一人拖出一個大竹籃,里面零零碎碎的萵筍葉白菜葉蘿卜葉子倒在一處居然也有挺大一堆。 “這是我們去菜市場撿的菜葉子!賣菜的叔叔阿姨說鵝鵝最喜歡吃這些啦!” “白白不用離開蛋去找吃的,我們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