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岱山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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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山讓地火燒了一陣,土木焦褐,幸得山間騰起云霧,雨降了連月。岱山雨水本不多,人道福澤仙地,天見猶憐,命雨君佈雨,緩了災勢。地門谷地和森門西林一片慘澹,唯天門高地,尚還能居住。 星寧夕近日歇在知芳院里,仍十分渴睡。她想約莫是出了青川后,實又耗了不少氣力。 她在一脈天光山色中,連日奔著。在烏爾見了正領令回防南林,順探查她生死的擎鹿,聽他道辰昕因洛青傷重,還未回府。交代還了丹錦劍,又直奔蘭臺。 她想,她當時以那一脈花息護住了洛青之傷,他該不至喪命,然那時,她氣息亦弱,或許確實救不了他多少。 要進洛青的城,亦是與巖靖峰訣別的城,她靜寂幾天的心,又不安起來。 較之西二堂,蘭臺兄弟對她面容熟悉不少,甫近城門,幾名兄弟喊著白棠姑娘,又改口堂主夫人,吃驚地頻向內傳報。她其實不太在意那些稱呼,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知道,該以星寧夕,還是白棠的身份,面對洛青。 她先時很是怨怪他,不將往事向她分說的清楚,然她如今回想,在蘭臺醒來后,和他渡過的半年,約莫是她至今經歷過最無憂的日子。 她憂心忡忡,直奔堂主府邸,和聞訊迎出來的辰昕,險撞個正著。 辰昕見了她,又見她一張臉,滿是驚異神色。 星寧夕只道他滿腹疑問,急閃過他身,往松嶺堂邁步道:「先讓我去看他。」 辰昕跟了上去,其實也沒太多好問。他想她自然練成了花門本經,攪了一番青川。如今毫發無傷,連平漠刀也揹了回來。那莫洹,當真待她不薄。 她進了松嶺堂,連身閃過一眾神色驚訝的僮僕,撇了眼守在廳堂的何令與小草。直轉上二樓。廊上立著蕭老與秦瀟。她急一揖道:「爺爺,盟主。」只做沒見到秦瀟那面上少有的驚奇神色,逕自入了房。 她惶惶不安,直奔洛青床前。 他靜靜躺著,臉色有些蒼白。她顫著手掀開他外衣,衣下纏著傷帶。 眾人陸續進了房,秦瀟看著她,淡淡道:「那劍傷,嚴傷他心脈。他未喪命,委實稀罕。爺爺治了幾日,還是不醒。」 辰昕皺著眉道:「我們想著,要用那持魂珠,暮櫻…卻也上不了蘭臺使那咒術。」 星寧夕眼里泛著淚光,只輕道:「幫我扶他…。」 辰昕依言上前,扶起洛青,想她要用那療傷的內經,有些擔心道:「他傷勢甚重…。」 星寧夕看了他一眼,道:「那天…,我在溪畔量過,還行。」 辰昕聞言,顯得有些吃驚。他雖多謀,對這仙事咒術,實不太在行。 她閉上雙眼,向洛青運起花息。那參透本經的花息悠柔縝密,散著滿室芬芳,就是房內旁人,似也受了些照拂。她運了幾個時辰,感覺洛青氣息又流暢的轉了起來,方收了掌。 她望了他良久,方起了身。道:「他…不久,當能醒來。」 她轉過身,向秦瀟淡淡一揖:「初時,本當是一場盛宴款待。未想,就此叨煩了月盟好一陣子。我…虧欠諸位良多,只能…還你們一位堂主,和兩城清和。」 秦瀟坐了下來,道:「這堂終究拜了,我想這忙的也是盟內之事,你真要如此見外?叁妹。」 星寧夕默不作聲,他一向待她不善,這叁妹喚得她挺不自在。 「我們…畢竟沒有幫上你多少。」辰昕看了她一眼,亦道:「大嫂。」 星寧夕愈發不自在的別過身,她這趟,原想過路便走,就此和月盟別過,只還一件掛心,遂問道:「辰堂主…,為何我整年,不見星浩,他可還在盟內?」 辰昕見她將稱呼拉得生分,這趟青川,委實傷她的心。他一嘆,道:「我們上岱山時,有你幾位天門師兄,來接走了他,似是你六師兄和七師兄,先時,并未與你大師兄同路。」 星寧夕忖著道:「六師兄…。」 秦瀟看了看她,道:「他們想來,也要回岱山。」 「那也好…,我回去幫他們。」 秦瀟看了她一眼,仍是清淡道:「那岱山想必處處令你不快,去去就回。你如今,該算是月盟的人。」他不見喜怒,然這話之明白,已實屬難得。 星寧夕看著他,撐著神色,冷道:「盟主…我這不堪的記憶里頭,卻還記得…我向你妥協,是為了相護洛堂主,為了星家子嗣,為了星浩安危,如今,沒有一樣如舊。這門親…,真真假假,少有人歡喜。這白棠…不如當作,已喪在月盟刀下。寧夕…就此別過。」 一旁蕭老看了看她,忍不住發話道:「寧兒…,世事難料,甚難周全,盟主就是待你刻薄了些,這青兒,卻從不愿虧待你,否則,也不會傷成這般。況且他終究姓洛,那辰家,你不回也罷,用不著把這親撇得乾凈。」 秦瀟和辰昕,不自覺望了望蕭老,卻也逆不得他老人家。 門外,又山藤和衣若奔了進來。 衣若欣然喊著:「白棠!」說著抱了上來,又推開她,道:「你竟回得來,傷著那里沒有?那青川人敢惡待你…。」 星寧夕極不欲提起青川,只道:「若若…我很歡喜見你。但…,我得走了,我還趕著回岱山。」 山藤一臉吃驚,嚷道:「不成吧。你這般趕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衣若亦是一臉吃驚喊道:「就是,以為你…命喪青川,我難過了好一陣子。怎么才見你,你便又要走。」 星寧夕歉然遞了一眼,卻不搭話,輕轉過身拎起大刀與行囊,又將一小錦袋,遞給蕭老,道:「爺爺。這是…我帶回來的花藥,養身療傷,頗具奇效。您…看著用吧。」 莫洹那日,自石墊上攏了些碎花,包了一袋給她,笑吟吟的要她帶回養身。她瞪了他一眼,深覺自己被莫洹和那花樹擺了一道。 蕭老接過了花,細瞧了一陣,看了她一眼,遞還給她道:「這酒仙花…委實稀罕。雖能療傷,青兒用著可惜,你將且拿去吧。」 「酒仙花…,果然只爺爺識得。既然稀罕…,便讓堂主用吧。」 蕭老嘆了聲,揮了揮手道:「我瞧你用較好。」 星寧夕尚不明所以,大伙兒房內喧嚷了一陣,似令洛青若有所覺,反側不安起來。星寧夕瞧見,只怕他要醒,急道:「寧夕…告辭。」 她急往房外閃了出去,不管后頭又一陣叫喚,只頭也不回的走了。 廊上尚有一人,靜靜待著。 星寧夕抬眼,瞧了眼夜闌。他想是聞訊,過來等著。 她緩了腳步,向他點了點頭,要走。 他伸手一攔,收盡千言萬語,只將一把捆著的斷劍遞給了她。 她一頓,接過了劍,再一揖閃了身,急下樓出了堂。 她一顆心,很是紛亂。對洛青,她有些殘怨,有些自卑,又有些愧對。她想著,當日,既與他在南林,稱了永別。便當作她的人,她的情,已失亡在青川。 回了岱山,她還想著要如何用那平漠刀與靈礦苦斗一番。她療了洛青一回,雖說花門本經強大,她仍承了不少傷勢。不料咒術未施,靈礦見了她已回穩不少,似有善意。她很是驚奇的向靈礦一拜,按著莫洹教她的,收斂了靈礦之傷,委實沒有耗費多少力氣。不少岱山門人,見岱山止住了魔氣,靈氣回穩,陸續自藏身的北林與西海海濱各地回門。 秦瀟說得不錯,這岱山,處處擾著她心神。她抑著傷懷,連日忙著,進了天門與花門大殿,祭奠了酒。又為星天漠、玦希,天門幾位師兄,暮巖和巖靖峰,一一在各門墓地落了碑。 這日,她還在墓地忙著,一群小樹精吱吱喳喳,繞在她身旁,說著六師兄云平、七師兄揚風,偕星浩和一眾天門后輩,亦回了門。 她起身,出了墓地,步伐踏得有些沉重。 「姊姊。」天門殿上,星浩迎了上來。 「星浩…。」星寧夕欣然牽起他,看了看,淺淺一笑,道:「這許久未見,你似乎,長高了些。跟著師兄們歷練了一年,約莫…長進不少。」 他眼神有些閃爍,緩收回了手:「師兄們…教我學全了掌式劍法,該是…有些長進。」 「師妹。」后頭云平走了上前,笑道:「你倒還記得岱山,我以為,你如今,當是月盟的人,又或是,青川的人。」 「師兄倒是掛懷師妹行蹤…,這整年,卻也不見你回岱山。」 云平一聲冷笑:「你惹出來的麻煩,自當由你收拾。」 「如今,再無地門與你們為難。」她別過眼,向星浩道:「我在墓地為爹娘和師兄們立了碑。你若得空,過去看看吧。」她轉了身,淡淡道:「這殿,便交給你發落了。你和師兄們…自然相熟些。有他們照看著,我也無須掛懷。」 她緩步出大殿。想著離開在外,萬分牽掛的岱山,萬分牽掛的人,回了門,卻不太像家。她凄然一笑,其實從前,不也是這般。 她回了知芳院,二門不邁,醉了幾回。這日,方自床上起身,又喝了些酒仙花茶。她發現這茶,幾口醉人解憂。幾杯便能讓她睡得香沉。醒了,卻又不如烈酒,令人渾身不適。反倒一派清和。 門外一陣人聲劍影,她微歛起眉,擱下了杯盞。 該來的,終是要來。她還想著,她若這般醉著,不問門事,他們會不會愿意,留她一院清幽。 她微暈晃著,自刀座上取過平漠刀,向院外走去。 甫出知芳院,星浩、云平與揚風,領一眾天門人,一列嚴劍,圍著院落。為首的星浩,眼里有些猶豫,又有些毅然。開口欲言,卻顯得有些艱澀。 她不用聽他說什么,也知道這陣仗,不懷善意。他們從前,便恨惡她與地門扯上關係。如今,不再礙著星天漠與傾天意志,敵意昭然。 她望了星浩一眼,道:「我以為…你當時那聲姊姊…,喊得真切。卻是我,自作多情。」 星浩揚起劍,顫著聲道:「你…害死了爹娘,我哥哥,和師兄們,不配…為天門人。我們…不能留你。」 既與星寧夕反目,留她在岱山一日,對他們,便是一大威脅。星浩縱然不欲取她性命,云平與揚風,想來,卻不肯放過她。 她淺淺一笑,朝星浩道:「這就是你的長進…?要反我,怎不見你拿些本事,不如,你上來,用你學的天門劍法,取我性命。」 星浩聞言,更顯得猶豫,僵著劍,進退兩難。 云平冷望著她手上的平漠刀,淡淡道:「師妹,歷任天門主,連同你那巖靖峰皆取不回的平漠刀,你卻如何能得?你還要用那刀,與你弟弟相斗,何其可恥。你當真以為,我們愿服你為岱山君主?你若還有些良知,當以你這條命,祭岱山因你喪亡的生靈。」他心忌星寧夕武行,卻賭她性子軟,斗不過她弟弟。 星寧夕掃了他一眼,道:「我從不貪求那君主之位,更不會為難星浩。但他還小,當得琢磨幾年,師兄卻要興風作浪…。」 云平冷道:「交出平漠刀,自我了斷,我便信你,不與他為難。」 星寧夕抬起平漠刀,凄涼一笑,道:「這刀,原不想再殺戮…你們,卻要逼它。」 眾人見她揚刀,一陣戒備,云平凜道:「擺陣。」 揚風一把拉過星浩,攔在身后。領手下一列門人,已隨云平殺了上來。 星寧夕殺落幾名急于斗狠的后輩,盪出劍風,令一眾門人再近不了她身,身影一晃,倏然已至云平身旁,大刀起落,傾刻斷了他性命。 大刀回削,冷眼掃過門人。 天門人尚為她內息所震,見她一式殺了云平,驚駭得跪了一地。 揚風護著星浩,怒劍指著星寧夕,吼道:「師妹!你真要動手,他是你弟弟!」他們原想著,她從前,并不向天門動手,拿星浩相逼,當制得了她。 星寧夕望了他一眼,揚風雖與她不睦,和星浩師兄弟之情,從前在門內,還算十分真摯。不若云平別有居心。 云平的話,終還是刺進他心里,這天門委實再喪不得人,她緩垂下刀,轉眼望向院外,冷冷道:「星浩,我不配為天門人,這戮殺同門之罪,我便一併替你擔了。而我這條命,要祭岱山,也不能亡在天門手上,免得月盟討人…你百口莫辯。」 她掠過一眾人,逕自朝院外走去,什么行囊也不收拾。 乘著幾分醉意,她往天池走去。 踩過新芽與小草舖覆蔓生的濕泥,所經之處,滋長了一片春華。她行至熟悉的池畔,在熟悉的石上,呆坐了一陣。 她想著莫洹的話,若是她生在青川,倒好。 料峭春風猶寒,此生,能還的,都還了,她只想,和這傷透她心的地方,做個了結。 她靜靜起身,落了鞋履,攜起平漠刀,赤腳走過碎石,踩上池畔濕泥。池水冰涼,進退拂動著她。一縷縷山風吹動她柔柔長發,和一襲月色紗衣。 她裙裳翻飛,沉沉走入池中。 她想起洛青,和他一身傷,還有些掛懷。想著他們成親那晚,他要她別忘了他。 她沒忘了他,沒忘記他們愛過…,但她盼他,自珍自重,另覓良緣。如同她那日,已向他訣別。 她腳下踩了空,池水如冰,如絕望噬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