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重拾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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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你沒耽擱太久,否則我也護不了你了?!?/br> 莫洹歛了歛神,牽起她往山徑邁步,道:「希騖連桑易圍了繁花谷。我手下叁將連同令山,和莫魁殺了一場,馀兵不多,委實有些棘手?!?/br> 他倏然止了步,轉過身看了看星寧夕:「我還想練了經,你該不會,第一個拿我開刀?」他擄了人來,又退了月盟。她若真要計較,不會沒有理由。 星寧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本經,究柢還是療癒一系?!?/br> 花門本經仗著能威脅傾天劍,又未有人真練成的威名,人總道是武道強大的武經。然星寧夕如今覺得,自己的武行,也僅比花門二經稍強了些,真要殺敵,還是天門功夫實在。想來,花門本經,出自擅醫傷的花門主之手,本不重凌厲殺著,走一回愛恨生死,實為療傷歛魔之高境。 莫洹一路護著她練經,接了幾分本經殺式,自也明白,而她的確也無與他反目的心思。他得寸進尺,笑道:「那,你肯幫我了?我和希騖太過相熟,用這些馀兵佈不了什么有用的陣法,倒是你那些天地森門陣,該能助我們殺出繁花谷?」 星寧夕想了想,道:「那…便用天門陣吧,天門一向善以少敵多,森門陣我不精熟,又與山巫谷陣式有些牽連?!怪劣诘亻T陣…,她再不想提起。 只是這么一來,這天門陣法,北至岱山,下至青川首領,可說無人不知了。她輕輕一嘆,回了岱山,可得再落一套新的。 莫洹看著她,淡淡一笑:「糾結什么,你未必要回去。就是回了,我也不會打到你岱山去。」 怨了怨莫洹那雙眼睛,那種熟悉,一再令她錯覺,宛如從前。她一嘆:「世事…難料,你不會,你子子孫孫未必不會?!?/br> 莫洹笑道:「你便當我子子孫孫的娘,什么問題也沒有?!?/br> 她瞪了他一眼,這等時候還不忘揩她便宜。 愈近山門,一步步踩著,在山巫谷生成的冷恨,重上心頭。 她一顆心沉了下來:「我…。」 莫洹望了望她,一嘆,緩出了平漠刀,交在她手里。 兩人出了山門,令山已領了人,候在外頭。讓侍從押著的桑玫,冷在一旁。另一側還跪著莫魁叁將。 「谷主?!沽钌揭灰?,望了星寧夕一眼。 她抬眼冷望那叁將,其實她挺希望莫洹在山巫谷殺得乾凈,用不著明晃晃擺在這處惹她。這叁人,分明是拿來解令山之危。 她靜靜走上,揚刀抵上男人喉間。 「魅君惑主,你倒通透了?!鼓侨兆屗菀б豢诘膶㈩I倔強出言,神色頑梗兇煞。 柳眉一皺,刀起刀落,叁將登時斃命。 她再回身,刀光幾閃,又倒了一眾侍從。 平漠刀尖停駐在令山胸前,刀后一雙秀眼湛紅。 他,或是谷中馀一,還曾見她受辱,甚且是辱她之人。 令山回望著她,神色不見憂喜。 莫洹淡淡瞧著,默不作聲。 谷風泠泠吹了一陣,拂淡了她緊蹙的眉。 她冷冷開口,道:「谷主…我和你換個人…?!?/br> 莫洹挑起眉,淡淡道:「她利用你罷了,沒想要幫你?!?/br> 桑玫抬眼看了看兩人,再無支撐意念的恨,她一雙眼黯淡蕭索。斗垮莫魁,她心愿已了,星寧夕救不救,莫洹饒不饒,她一點不在乎。 她那寒涼以極的眼,星寧夕頗能體會,雖說是利用,桑玫終究救了她兩回。 「那天門陣倉促,你的人不精熟,只能勉強用著。用她退了桑易,你還能少損些人。」 連那桑易也要留?莫洹無奈道:「你這岱山君主,能不能別插手我青川。反了莫魁,該肅清的,自然要殺?!?/br> 星寧夕挑眉瞧他,冷道:「這令山,你捨得起?」 莫洹估量了一陣,一嘆:「罷了。你可別后悔?!?/br> 令山臥于敵方,本是艱辛,城府夠深又是難得忠將,卻犯了他要的人,他本有些躊躇。她這條件,想為她那猶豫的刀安個理由,還些里外人情,卻也幫他安撫了桑君谷和令山,實還可行。這比白棠聰明不少的星寧夕,倒也有趣。 聞言,她刀尖一收,還刀莫洹。 莫洹轉向令山,吩咐道:「「護公主退那桑易,他若肯退,便饒他,交還那桑玫,允桑君兩不相犯?!褂值溃骸高€有,你那劍,還與她?!?/br> 令山解下腰際她入谷時扣下的丹錦劍,遞給星寧夕,向兩人一揖,接令而去。 丹血石如今看上,再無曖曖閃光,這辰老的劍,又惹她一陣心傷。 「將且用著吧,出了谷,我換一把給你。」 她冷望了他一眼,她莫洹的刀,她也不怎么想要。 莫洹一笑,同星寧夕對了陣,道:「你這天門功夫,經久未使,又才承過大傷,損了不少氣,出谷時跟我后邊?!?/br> 她淡淡道:「小兵小卒,不勞你掛心。」 雖不似白棠柔弱,卻愛逞強。他細瞧著她,覺得新鮮。 整了人,排了陣,莫洹領頭殺入希騖陣里。 這倒是她第一次瞧清他身手。那武行,有些似暮巖,卻又高明不少。他那黑馬,亦與他一般神武,默契絕佳。他目光炯炯,英姿颯爽,幾式將希騖殺下了馬。 說來她這身天門掌式劍式,近年未使,確實有些滯礙。殺了幾番希騖兵卒,才順手了些。她可沒忘,當日若非桑玫趕到,這些人污言穢語,沒一個好心。然她很是疲乏,氣息轉得不太流暢。她撐著身子,凝神細望了望,再殺下幾名首長。 大刀橫過胸間,希騖兩眼渙散,抬眼靜靜望著莫洹:「她…?!?/br> 「我讓她回桑君谷?!鼓》词殖榱舜蟮?,淡淡道。 希騖漸漸僵硬的臉,似想勾起一笑,他松了心神,傾刻頹倒了身子。 莫洹擒將擒得快,兵士無首,倏然降了一片。 出了繁花谷,星寧夕驚訝的發現,谷外,還黑壓壓落著一山兵士,從旗幟看上分明都是莫洹的人。她轉過頭,瞪了他一眼,想他就這么誆騙了她一套陣法。 莫洹看看她,淡淡一笑,道:「我可沒騙你,青川各谷動盪,有些急著攀附,有些見縫插針,我總得挪人守著,又萬一,月盟回頭出兵,總不能叫他們殺入谷來?!?/br> 他這人,心思實是縝密。 她悠悠想著,但月盟…多半以為,她已葬身青川。 回了千韌谷,莫洹帶著她回谷主殿。 重新拾回的身分,和白棠的記憶揉合交織,縱然那些冷恨與絕望,還烙在她心上,洛青身在盟里諸多不得已,和他聲聲沉痛道著的深意,她卻領悟不少。 不論情,不論原諒,他,終是她夫君。 她有些不安,向莫洹道:「我…要回岱山?!?/br> 莫洹聞言,回頭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這青川地界咒不少,你不熟暗門,就是殺光青川人,也出不了谷地?!?/br> 她冷看著他,一臉淡然。如今無拘無束,想死,再無理由阻她。 莫洹停下腳步,緩回頭,道:「要不讓你死,也不是難事。」 星寧夕怒歛起眉,出了丹錦劍,她武行再不及他,該不至于連求死也不能。 莫洹出掌一晃,她還不及回神,劍已不在手中。 「你…!」她又驚又怒,難道他得了勢,現在才惡性畢露…? 她這城府,也沒比白棠高明多少。他一笑道:「行了。你練那經,元氣大損,先歇個幾日,我送你出谷。」 她騰騰怒氣一僵,愣道:「當…當真?!?/br> 莫洹仍是笑著,道:「你約莫是被惡待慣了,不太相信有人真對你好?!顾麪科鹦菍幭?,攜她進了大殿,又道:「這養傷…,原以那清凌潭為上?!?/br> 聽得那清凌潭叁字,星寧夕不自主地打了哆嗦。 莫洹看了看她,道:「但你若不想去,我寢殿里的益元池,當也有些好處?!?/br> 她聽得要入他寢殿,又一臉提防。 他忍不住覺得作弄她很是有趣,笑道:「蘋兒陪你,外邊一眾首領等著,我要去會會他們,日落前,也空不下來?!?/br> 星寧夕聞言,勉強扯了個笑,小心翼翼道:「其實…你剛打下山巫谷,諸事紛繁,又畢竟是新君,不如,就同他們去那山巫谷住個幾日,好讓大家指認指認?!?/br> 莫洹看她一雙美目盼著,失笑道:「如今擁權的,沒有人不識得我莫洹,我在這兒,還有要緊事?!?/br> 他領她進了寢殿,又至外頭向蘋兒,吩咐了幾聲。一陣風似的出了殿。 蘋兒依著吩咐,領星寧夕入了益元池。 前些日子激烈緊湊,如今靜了下來,她身心疲憊得無以復加。 一池氤氳,她想起溪畔巖靖峰籠在薄霧里的最后一瞥,那些流年如煙,情意如煙。不知為何,淚還是濕了滿臉。 失去了曾經心里很持重的人,剝落的傷,隱隱痛著。 她不禁拿起蘋兒備來的藥酒,喝了一些。 蘋兒說那酒養身,正適合她。她聞了聞,卻也分辨不出什么藥材,只覺那酒隱隱散著她不熟悉的花香,甚是淡雅,不太醉人。但她甚是疲乏,喝了幾杯,身子微微暖倦,便想起身。 蘋兒替她換了襯衣,細細拭著她一頭長發。 星寧夕瞧這蘋兒生得清麗可人,眉間柔順,手腳伶俐。忍不住問道:「蘋兒姑娘…,你在這兒,是自愿么?可有想過離開?」她想這谷內的女孩,不定都滿腹委屈。 不料蘋兒一個大跪,道:「蘋兒不敢,蘋兒一生服侍少谷主,絕不離開?!?/br> 「瞧…瞧你這般?莫洹待你不好?」星寧夕忙扶起她。 蘋兒搖搖頭,真切道:「只有少谷主待蘋兒好,蘋兒萬不想再服侍別的主子?!?/br> 星寧夕半是疑惑,她讓別的主子惡待了?這莫洹倒是滿谷救人…。 她胡亂想著,思忖自己實也打不過莫洹,問了也是白問,蘋兒既不想走,便由她吧。她不太知道,自己因為巖靖峰,從前便熟悉那讀心的眼,對這些下人而言,這般主子實在叫他們不得一點自由。 蘋兒又領她到外邊長榻上,替她打理外衣。 榻上落了一疊新的衣飾,不若先前素雅,卻是一件繡花繁復,質地輕柔的墨綠紗裙,裙身甚長,穿在星寧夕身上,裙裳柔柔垂著,鋪覆在地。一看,便不是件常服。 她微楞著,相詢蘋兒,蘋兒卻道,莫洹吩咐了,沒有別的衣裳。她先前也沒與蘋兒說過話,這不過幾問,蘋兒看上又是一派緊張。 她有些疲倦,也不欲為難蘋兒,便將且穿著。 蘋兒又著手為她梳理長發與妝飾,她覺得今天蘋兒花的時間特久了些,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