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行剛回到別墅，就聽到一道軟糯的聲音，他原本寒著的臉不自覺柔和了下來，“霜霜。”

    他的外甥女程霜霜一臉期待地望著他，程霜霜生得和他姐很像，她身上穿著米黃色的小禮裙，皮膚白的發亮，唇瓣如玫瑰一般嬌艷，她五官最受矚目的便是那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人的時候自帶無辜的氣質。每當她用這種眼神看他時，他的心便軟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舅舅，爸爸那邊情況怎么樣了？”

    程天行眉毛擰了起來，“他不愿接受錢，也不想見你。”程天行可不希望吳宗平在外甥女面前詆毀jiejie，索性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杜絕兩人見面的機會。

    程霜霜眼里的光便暗淡了下來，“爸爸還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嗎？他是不是還在怪我？”

    明亮的眼睛醞釀著霧氣，表情委屈。舅舅和她說了，當年mama不小心將她和吳緣抱錯了，導致兩人人生軌道異位。吳緣可憐，但在這件事上她同樣是受害者，她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自己的生母，只能從遺留的幾張照片中勾勒出一個溫柔慈愛的形象。

    在知道養父公司出了問題后，她更是把自己之前攢的錢取出來，想要幫養父一把，不管怎么說，這些年來養父對她很是疼愛。只是她滿腔的熱情還是被養父的冷漠給澆滅了。

    程霜霜心情低落，“所謂血緣關系就那么重要嗎？”她喊了他二十年的父親，他們之前的父女之情，在他心中就沒有半點地位嗎？

    程天行安慰她，“是他有眼無珠，你還有我們，你永遠是我們最重要的小公主。”

    霜霜這么好的女兒，吳宗平偏偏不懂得珍惜。

    “下周有個拍賣會，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參加如何？”

    他許諾了許多條件，終于哄得程霜霜再次破涕而笑。

    程天行雖然很想多陪陪自己外甥女，但他公司下午還有個重要的會議，在陪同外甥女用過午餐后，他便開車先回公司。只是開到一半的時候，程天行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平時這條行程最多也就是二十分鐘，怎么今天似乎格外漫長，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而且也太過安靜了。

    程天行心底泛起了一陣不安，偏頭看向車外，這個時間點雖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一般也不缺車子。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原本的車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安靜得可怕。

    程天行臉色微沉，駕駛座的司機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難道是鬼打墻？

    雖然程天行以前不曾遭遇過，但也曾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不免慌了起來。他咬牙道：“繼續開。”

    現在是大白天，他就不信這鬼打墻會持續很久。

    “咦？”

    司機忽然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那邊好像有人！”

    程天行定睛一看，看到不遠處的欄桿旁立著一道身影，看著像個女人。

    他心中的不安加深，在遭遇鬼打墻的情況下，這憑空出現的女子，怎么看都來者不善。

    “往回開！”他咬牙道。

    司機同樣心里毛毛的，趕緊拐了個彎掉頭。只是才剛調轉過來，那道身影卻出現在車前，臉貼在玻璃上。

    程天行瞳孔睜大，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他曾經的對手凌峰的獨生女。

    他感到心臟跳得很快，耳畔也響起了司機的尖叫。他那司機平時也算得上經驗豐富，但也沒遇到過這種事。一緊張，直接踩了油門，車子撞向了欄桿。

    在暈過去之前，程天行腦海中不知為何，忽然浮現出早上吳緣曾經說過的話。

    “……程總可得好好保重身體，免得一個沒注意出意外，半條命沒了。”

    第三章

    《震驚！程天行會見龍虎山道長，疑似與車禍有關！》

    《遭遇鬼打墻？八一八那撲朔迷離的車禍疑云》

    ……

    程天行看著手機上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文章，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額頭青筋蹦起，忍了忍，才沒將手機給砸了。顯而易見，在他受傷的這段時間，他的競爭對手沒錯過這個機會，一個個忙著對他落井下石。網上關于他車禍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層出不窮，甚至還有說他酒駕的。雖然他花錢撤掉了不少，但依舊有一部分媒體不買他的賬。他和孫真人會面的照片也被拍了下來。他只能出面辟謠，表示自己只是和孫真人詢問一些養生方法。

    他深呼吸一口氣，眼前不自覺浮現出那張陰森怨毒的臉——凌曉筱，凌峰的獨生女，在一個月前穿著紅衣自殺。

    他當時可沒想對凌峰下手，只是對方一直咬著他不放，不肯放棄那塊地皮，讓他心煩意燥，這才想給他一個小小教訓。他原本只是打算讓人灌醉他，讓他出丑，若是能因此拿到對方的把柄就更好了。誰知道凌峰命不好，從陽臺上墜了下來，當場死亡，甚至來不及搶救。那時候喝酒的人那么多，只有他出了意外，這也不能怪到他頭上，只能說他命中注定壽數已盡，凌曉筱卻因此纏上他，真的沒道理。但作為人，他也沒法和一個失去理智被仇恨驅使的厲鬼講道理。

    “可恨，人都死了，還不肯消停。”他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痛恨和恐懼皆而有之。

    車禍以后，他在醫院的日子并不算好過。他當時受的傷不算厲害，也就是左手骨折，額頭縫上幾針，正常來說，在醫院里休養幾天就可以了。偏偏就是這幾天，意外頻發。

    睡覺時感覺到有人掐自己脖子；好好的燈泡直接破裂，碎片扎了他一身；上個廁所，地上憑空出現一灘水，摔得他傷上加傷。這段時間的意外事故弄得他吃不好睡不好，最后只能通過朋友的渠道，邀請龍虎山的真人過來幫忙。

    那孫真人也的確修為不凡，輕松拿下了凌曉筱，可惜凌曉筱太過狡詐，最后功虧一簣，讓她逃了出去。

    想到背地里還有厲鬼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如同一條毒蛇，恨不得咬他幾口，程天行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的手捏住脖子上從孫真人那邊高價買來的護身符，原本緊繃著的心情松快了幾分。心情一放松，便開始準備秋后算賬了。

    這些天，他的腦海中時常盤旋著吳緣當日說過的話，可以說是一語成箴。程天行并不認為事情會這么湊巧，懷疑起了吳緣。她當日如此篤定他出意外，只怕凌曉筱糾纏他的事情就算不是她的手筆，她肯定早就知情。

    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如此心思歹毒。

    程天行咬緊牙根，冷笑一聲，他原本還想看在jiejie的份上，就此罷手的。現在看來，對他們父女就不該太寬容大量。他讓自己的助理調查一下吳宗平這段時日的動向，很快就知道了吳宗平四處跑腿，想要承包山林的事情。

    他閉目養神，心中很快就有了決斷。

    “我聽說那槐山還沒承包出去吧？”

    槐山距離k市不遠，開車也就是兩個小時。那山面積不算小，加起來也有五百畝。這些年來也有不少人想要承包，但每個承包人無一例外都出現意外，最后無人問津，只能空在那邊。雖然也曾找人看過，但基本都鎩羽而歸，大部分人都說那是難得一見的兇煞之地。

    吳宗平不是想承包山嗎？那就讓他承包！以這山林的面積，承包下來的話，估計要榨干吳宗平手頭大部分的錢。到時候他們父女要是出了意外，只能說他們運氣不好了。遲早他們得求到他頭上來。

    ……

    “小姑娘，我不騙你，這槐山很兇險，最好還是別上山。”的士司機對著坐在后座的吳緣苦口婆心說道。

    吳緣笑了笑，“我不上山，我只是在山腳下拍拍照片，尋找靈感。”

    司機點點頭，“那我兩個小時候再過來接你。”

    吳緣給的錢不少，相當于他平時跑兩天賺的錢，所以司機也樂得辛苦一趟。

    等車到了山腳下，吳緣從車上下來，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頂著炎炎烈日，慢條斯理走著。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長袍，頭發簡單扎起，看起來清清爽爽的。雖然今天最高溫度達到37度，但對于修煉太乙青木訣的她而言，反而頗有助益。這段時間，她也沒閑著，一有空就進行修煉，很快就順利引氣入體，重新邁入修真之路。

    這些時日，她父親吳宗平努力尋找合適的山林，只是腿都跑斷了，都沒能跑下來。在他精疲力盡的時候，有人向他大力推薦槐山，表示根據上頭扶持政策，現在承包槐山不僅能最快通過相關手續，費用還能減免不少。

    吳緣稍微調查一下，便知道關于槐山鬧鬼的事情。

    稍微動腦一下，都能猜出幕后之人的打算，不外乎是借刀殺人。

    吳宗平自然是不樂意選槐山，他雖然破產，但手頭人脈也不是假的，知道的消息比吳緣調查的更多，也更真實。

    上一個承包槐山的富商來了槐山后就被沖撞了，胡言亂語不說，還偷吃家里的生rou，上吐下瀉，險些去了半條命。上上個富商更慘，在槐山上動土后，頻頻撞鬼，家里更是災禍連連。先是家中老母親去世，又是兒子落水，家破人亡，凄慘得令人側目。有這些前車之鑒在，他怎么可能接收這個兇煞之地。

    然而當吳緣知道后，她反而心動了。這個世界的靈氣不如修真界，導致她的修煉速度也降低了，除非她擺上聚靈陣。但聚靈陣這東西是需要消耗材料的。不巧，那些材料價格還真有些昂貴。

    吳緣，卡里所有錢加起來，撐死也就幾十萬，這些還是她剛回來時，父親給她的零花錢。

    因此當知道槐山的名頭后，她便打上了這座山林的主意。這種地方，陰氣殺氣肯定相當濃郁。她并非一無所有地穿越回來，好歹還攜帶了一枚儲物戒指，里頭有不少靈草種子，其中有幾種靈草能夠吸納陰氣煞氣，吐出靈氣。從某種角度來說，對方推薦槐山固然不懷好意，但也誤打誤撞解了她的困境。因此吳緣這才過來踩點，親自瞧瞧槐山的情況。

    才剛上山，她便感受到這山的不同——這山上的槐樹，未免也太多了。放眼望去，幾乎都是。槐樹，因為陰氣重的關系容易招惹鬼魂。

    頭頂的太陽依舊，曬在身上，卻感受不到熱氣，反而透著莫名的涼意，尤其是脖子處涼颼颼的，就好像有人對著吹一樣。吳緣就當是免費電風扇了。

    越到山上，樹木就越發繁密，幽靜的山林多了陰森的味道。

    吳緣走著走著，低頭一看，發現她地上的影子形狀開始發生無聲的變化，被拉長拉寬，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細細揉捏一樣，揉出新的人形。由原來的纖細轉變為高大粗壯。

    她停下腳步，眼皮跳了跳，從包里摸出了一把透明的匕首，匕首上的紋路像極了人的五臟內腑，這是修仙界才有的魂木。吳緣儲物戒指里所裝的法寶法器不算少，可惜大部分都是金丹期以上才能使用的。這魂木匕首好歹是現在境界就能夠使用，這東西用來繪制結界再好不過了。

    匕首輕巧落在地上，好像有自己意識一樣，開始畫圈，正正好將那影子給圈了起來后，重新回到吳緣手中。

    地上的影子使出渾身解數，想要離開這個圈圈，卻被無形的屏障給擋住，無法掙脫，于是扭出各種奇形怪狀。

    “放我出去！”

    “壞蛋！”

    氣急敗壞的童聲響了起來，夾雜著抽泣的哭腔。

    吳緣才不管，腳步不停，依舊上山。這山上的鬼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多啊。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一路上，她將槐山各種撞鬼手段都見證了個遍。

    什么鬼打墻都只是開胃小菜，一會兒下起了血色的雨，一會兒遇到破舊的拿著巨大菜刀的洋娃娃，或者又是拎著自己頭顱的年輕女郎……吳緣淡定地見招拆招。

    血色的雨收集起來，這些雨蘊含著濃郁陰氣，不能浪費了，正好拿來種種靈草。

    洋娃娃的裙子染著鮮血，裙擺的蕾絲掉了一半。嗯，小姑娘就應該打扮得干凈整潔，怎么能穿成這樣拿著菜刀出來嚇人。她掏出黃紙，畫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燒了燒，煙霧幻化出一件新裙子，正好給洋娃娃換上。

    至于拎著頭顱的女郎……拿出針線，幫對方縫一下，免得頭老是掉下來。

    一路過關斬將，就這樣順利抵達了山頂。出乎她的意料，山頂山是一所學校，校舍看著還很新，青磚綠瓦，頗有幾分古樸的韻味。

    吳緣腳步不停，踏了進去。校舍里有兩間教室，她走向左邊那間，輕輕推開門。只見講臺上站著一個年約五十的男子，臉帶病容，卻不掩儒雅的氣質。他淡淡地望了過來，“作業寫完了嗎”

    吳緣：……

    她都畢業好幾個月了，哪里來的作業！

    她清了清喉嚨，“忘記寫了。”她很好奇，自己這樣說的話，會不會觸發所謂的死亡flag。

    男子眉頭皺了起來，臉色不悅，“那就在這里把作業補完。什么時候補完，什么時候回家。”

    下一秒，吳緣面前出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墨水瓶和幾本書。

    她翻了翻作業本，都是一些讓她看著頭暈的文言文，還都是繁體的，里頭甚至有好幾個陌生的字。

    她默默放下本子，扯了扯嘴角，“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當我的老師，在那之前，不如我先考考你，看看你是否有這個資格。”

    黎曼猜想到現在好像還沒有解答出來吧，來來來！就它了！

    第四章

    洋娃娃放下菜刀，蹲在地上，手戳了戳地上那如同橡皮泥一樣變來變去的影子，聲音很歡樂，“還是出不來嗎？”

    影子發出了委屈的聲音，“那個壞人！等我出來了，我要把她打成豬頭！”

    洋娃娃：“哎，你打不過她的，她好厲害的。”小手托著下巴，“她還給我做新衣服呢，我喜歡她！要不讓顧爺爺把她留下來吧，我可以摘果子請她吃。要是她能教我這招就好了。”

    她就可以常常把小影子給圈起來，省得他整天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