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沒有再遇到危險，順利地離開了靈界。

    人界，正是晚上，他們置身于郊外的一棵古樹下，秋風微涼。

    嗅到熟悉的人間氣息，唐初棉卻感覺厭煩。手還被唐初堯抓著，她的眼睛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抓著的極陰草，充滿了不懷好意。

    “主人，太好了，拿到極陰草，您就不會那么痛苦了。”白婧真心為他高興。

    “受傷了？”唐初堯看到她左邊肩膀處的衣服被撕開，幾道黑色抓傷醒目，看著相當嚴重。

    “主人放心，我沒事。”

    “回去療傷。”

    “是。”

    唐初堯轉向唐初棉，看到她身上單薄的裙子，脫下西裝為她披上。

    “哥哥帶你回家。”他柔聲對她說。

    “嗯。”唐初棉沖著他甜甜一笑，指了指他手中的極陰草，“哥哥，我幫你拿著。”乖巧又貼心。

    唐初堯不疑有他，把極陰草給了她。

    兩束亮光打了過來，一輛汽車朝著他們的方向駛來。

    鬼奴悉數散去，唐初棉召回風嵐，讓葉孝檬藏進了她的隱靈耳墜里。

    司機從車上下來，是阿辰。

    “二少，四小姐！”看到他們，阿辰激動不已，快步跑了過來。

    唐初堯拉起唐初棉的手，想要帶她上車，可她卻掙開了他的手，緩緩地往后退了幾步。

    “棉棉？”他轉頭看她，神情疑惑。

    阿辰和白婧也看向她，汽車燈光照向她，他們看到她臉上譏誚又冰冷的笑容，齊齊一怔。

    “唐初堯，我騙你噠。”唐初棉置身于黑夜，像極了黑夜中魅惑人心的精靈，那樣美麗動人，絕俗于人間。

    可唐初堯看著她，渾身的血液都好像涼了，他斂去溫柔神色，抿唇看她，眼神復雜。

    她說，她騙他的。

    他也曾懷疑過她的失憶，可是，他太想要她的溫柔和依賴，他寧愿相信那是真的。

    許久，他開口，聲音沙啞：“棉棉，我們回家。”他卑微地乞求。

    “唐初堯，我沒有家，我的家被你毀了。”唐初棉看著他，漂亮的眼眸是冰冷的利刃，沒有一絲感情。

    “不，有你有我的地方就是家！”

    “要有大姐啊……”她的聲音低了幾度，透著滿滿的遺憾和無奈，“你知道嗎，曾經我覺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那么溫柔，那么厲害，對我那么好，沒有一個男人能和我的哥哥比。”

    年少的曾經，哥哥是她的驕傲。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是一只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她的聲音那樣平靜，眼中卻是無法克制的仇恨，“唐初堯，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大姐，大姐就是我的全部。你說你愛我，卻毀掉我的全部，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

    “我沒有……”

    “別否認了，透過窺天鏡，我看得一清二楚。敢做就要敢當，唐初堯。”唐初棉一把扯下他的西裝，丟到地上，舉起了極陰草，“你很想要這株極陰草，是嗎？”

    “四小姐不要！”白婧意識到她的意圖，急了，“主人對你一心一意，要不是大小姐阻撓，你們早該在一起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說我大姐！對了，害我大姐，你也是幫兇，我也不會放過你！”

    “四小姐，你可以殺了我，可是你不要再傷害主人了，他是真的愛你啊！你把極陰草給主人吧，不然他會死的……”

    “我就是要他死啊，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我要他長命百歲吧？”唐初棉嗤笑著，右手握緊手中的極陰草，靈力在她掌心迸發，一點一點將其毀掉。她的視線放到唐初堯的身上，看到他失魂落魄，面容慘白，她的內心無比暢快，“唐初堯，你的愛，我受不起，我也永遠不會愛上你，我對你只有憎恨、惡心。我跟你，不死不休！”

    極陰草徹底消失不見，她五指張開，不諳世事般對著唐初堯揮了揮手，笑得像個孩子：“生不生氣？想不想殺我呀？我讓你殺呀。”

    唐初堯也笑了，笑得卻比哭還難看。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可當他親耳聽到她說出恨他的話，他才真正體會到什么是絕望，什么是萬念俱灰，什么是心痛到了極致。

    你深深愛著的那個人，想要你死。

    是的，是他該死。

    他的眼眸顯出鮮血般的紅，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二少！二少！”呆愣一旁的阿辰見他情況不對，趕緊跑過去，雙手張開擋到他前面，“你清醒一下，不要傷害四小姐！”

    “我清醒得很。”他的聲音如鬼魅，左手一揮，別辰就飛了出去，撞上了一旁的大樹。

    她是他珍愛的人，他怎么可能傷害她？他不會生氣，更不可能殺了她。他愛她，比愛自己的生命更重。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她之際，斜里一個黑影快速抱起唐初棉，一個彈跳，遠離了他。

    是黑蛇妖玄斗。

    “好久不見啊，沒想到你居然也成了妖。”玄斗上上下下看他，驚嘆。

    “拜你所賜。”唐初堯對著他伸出手，“把她還我。”

    “她又不是你的，她也不想跟你，還什么還！”玄斗毫不客氣。

    唐初棉樂不可支：“哥哥，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唐初堯面色森冷，抬手，指尖出現靈光。

    “快走，他要召喚鬼奴了！”唐初棉揪了揪他的衣服。

    雖然不知道這小妖怪是想救她還是想害她，但落在他手里總比落在唐初堯手里強。

    玄斗只身前來，本沒打算多留。

    “下次再會！”說完，他留帶著唐初棉消失不見了。

    極陰草被毀，主人怎么辦？白婧心中難過，轉頭看他，可他情緒異常平靜，竟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他輕輕說了句“走吧”便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在那一刻，白婧腦子里冒出一個念頭：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哀莫大于心死”。

    第59章 【059】

    關麟被困在冥河, 承受著冥河之水的侵蝕，渾身痛不堪言。他的雙手雙腳被鎖在通天石上，鎖上被靈界之主加了封印, 他無法逃脫。

    這冥河水可腐蝕毀滅一切生靈，所以冥河之上無活物, 冥河岸邊寸草不生。關麟雖有神力可保不死, 但長時間被困在此, 會變得越來越虛弱。

    第五天，一艘小船從遠處駛來，在平靜無波的水面飄飄蕩蕩, 飄到了他的面前。

    他睜開眼睛, 看到船頭站著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帶著一絲靦腆。

    他在暗道見過他。

    “哥……叔……叔叔。”小葉本來想, 他喊jiejie是jiejie，喊jiejie的男人應該是姐夫或者哥哥吧？可他又想起孟婆說的, 眼前這人是活了很久的神, 叫哥哥會不會不大禮貌？叫爺爺又好像太老, 折個中, 叫叔叔吧。

    關麟：“你是誰？到這來干什么？”

    “我叫小葉, 我讓孟婆引開了冥河使, 偷偷乘船來看叔叔的，我、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叔叔……”小葉低著頭, 忸怩著撥動著手指，偷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一個小孩子，能問他什么問題？關麟沒什么興致地笑了笑：“你問吧。”

    “那、那我就問啦。”小葉勇敢地抬起頭, 眼睛里閃爍著小星星，聲音也響亮了些，俊俏的小臉蛋可愛極了，“叔叔，我、我能不能做你和棉棉jiejie的寶寶呀？”

    “？”關麟確認自己沒聽懂，“你在說什么？”

    “棉棉jiejie肚子里有小寶寶了，孟婆說你是小寶寶的爸爸，我、我想投胎成你們的小寶寶，我想你……當我的爸爸。”

    小寶寶？投胎？爸爸？關麟內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臉上神情復雜，看著他，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棉棉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他并不太理解人界的那種血緣關系和人倫親情，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將他們緊密聯系在一起，他的心情格外好。

    可是她為什么沒有告訴他？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明明有機會的。是忘了，還是……

    是了，她根本就不打算生下孩子，她連自己的生命都那樣不愛惜。

    他輕嘆一聲：“你也問過她了？”

    小葉原本充滿希冀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我……”

    “她沒答應你。”關麟猜到了結果。

    “爸爸……”小葉小嘴一嘟，眼淚汪汪，打算耍賴到底了。他在jiejie面前要裝乖寶寶，其他人就無所謂了，他喊習慣了，他聽習慣了，那他就變成他的真爸爸了嘛。

    關麟：“……”從某種角度看，他這嘟嘴裝哭的模樣和棉棉還真有幾分相似。

    “嘿嘿嘿嘿。”

    冰冷的冥河上突然響起了輕幽幽的笑聲，粗啞而難聽。

    一陣風來，小葉揉了揉眼睛，嗬，他的身邊什么時候多了一只超級大的黑色大烏鴉，眼看著個頭都要趕上他了！

    烏鴉看著關麟，開口了：“恭喜神君喜得麟兒。”

    渡鴉，附身在關老爺子身上的那只。關麟一眼看了出來。

    這渡鴉能飛到冥河之上，本事不小。

    “你來了。”他語聲淡漠，等著它說出目的。不顧危險進入靈界見他，這渡鴉的野心自然小不了。

    明重“嘎嘎”笑了兩聲：“神君心愛之人有喜，小妖是特地前來道喜的。小妖知道，神君很想知道唐四小姐的近況，而小妖正好派手下留意著。”

    “她怎么樣了？”

    “唐四小姐住回了風角巷，黑蛇妖護著她，暫時無恙，只是心情似乎不太好，時常站在窗口發呆，手里還時不時撥弄一只鑲滿了鉆石的鏡子。”明重在那鏡子上發現了神力，它立刻猜到那是關麟送的。

    他察言觀色，繼續說道：“今早唐四小姐去醫院做了檢查，胎兒很健康，不過唐四小姐向醫生咨詢了流產的事情。”

    關麟的眉頭皺起，左手不經意地動了下，鎖鏈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小葉一聽，又急又難過，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眼圈紅紅，可憐得很。

    “醫生說唐四小姐體弱，暫時不適宜流產，唐四小姐便回去了。”

    關麟沉默了下，問：“唐初堯沒有為難她？”

    “唐家那邊最近比較安分，唐初堯閉門不出，他的手下也沒有任何動靜。神君放心，小妖會時刻留意著，不會讓唐四小姐受到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