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從煦:“我是說以前。” 魯達達:“你不說一切往前看嗎,怎么又問以前的事了。” 從煦:“回a市之前,了解一下基本情況。” 沒什么基本情況可了解的,魯達達比顏諾知道得還少。兩人平時各忙各的,偶爾出來一起吃飯聚餐,剩下的見面,就是魯達達生意缺錢,或者需要擔保人。 如果要問從煦最早的改變是在什么時候…… 魯達達還真知道:“我印象里,應該是陸慎非他媽去世之后。” 從煦聞言一愣:“你說什么?” 魯達達恍然:“哦對,你不記得了。”默了片刻:“陸慎非的mama,你們還沒離婚那會兒,幾年前,去世了,癌癥。” 魯達達嘆:“你就是為了照顧她,才把好好的公務員辭掉的。” 魯達達:“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以前問過你,你沒跟我說。” 魯達達:“反正那會兒,我感覺你就開始有點變了,悶悶的。” “哦,對,”魯達達想起什么,說:“陸慎非他媽的葬禮,是你在老家親自cao辦的,陸慎非當時好像很忙,在外地,人都見不著一個,火化都結束了,他才回來。” “你因為這個事,都沒肯陸慎非抱他媽的骨灰盒下葬,都是你弄的。” 掛了電話,從煦靠在椅子里。 陸慎非的mama,陸阿姨,是個很好的人。 單親mama,獨自帶著兒子,賺錢養(yǎng)家。 他們以前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老巷里,有事沒事,他就跟著陸慎非回家蹭飯。 陸阿姨脾氣很好,人很勤快,煮一手好菜,每次見他來,都要招呼他:“煦煦來啦,今天有你喜歡吃的炸黃魚。” 大學的時候,從煦每次和他爸媽通完電話,也會給陸阿姨打一個。 陸阿姨會像關心陸慎非那樣,也關心他的生活日常,冷了添衣服,熱了多喝水,到了暑假寒假,就要喊他過去吃飯、聊天,每年過年,都給一個大紅包。 從煦停駐在21歲的記憶里,陸阿姨身體很好,陸慎非和她說了兩人戀愛的事,她笑得合不攏嘴,打電話給他,直接改口喊兒子。 而從煦的27歲,那個做得一手好菜、關心他生活、喊他兒子的溫柔又堅強的女人,因為癌癥,幾年前便已去世。 從煦有些傷感,吸了吸鼻子。 可他到底不是二十出頭的時候,在如今,即便失憶的情況下獲知了這些,心底也沒有因為難受而變得萬分悲慟。 反而想:生老病死、禍兮旦福,都是人生常態(tài)。 他也一樣,這次逃過一劫,不過只是僥幸。 人生匆匆,長一些,也不過幾十年,人生的質感,重如泰山也好,輕如鴻毛也罷,是不是至少要在自己的掌控里? 掌控著,堅定的,一步步踏實往前。 從煦心底很靜,也很輕。 那些被遺忘的、拉扯著如今的過往,在命運的劫數(shù)和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而被他忘記的那六年,無論發(fā)生了多少改變,都已經過去了。 從煦坐直,重新看著屏幕上的那兩行字,閃爍的光標點在了第三行,雙手懸上了鍵盤:“無路可退,唯有向前。” 不久后,從煦坐在桌前,手機微信聯(lián)系了當晚的第三個人:劍虹的老板,諸侯五霸。 諸侯太久沒聯(lián)系上人,都要在語音里哭出來了:“祖宗,你終于有消息了!” 這大哥倒是一點沒變,六年前六年后一個樣,從煦沒和他廢話,上來直奔主題,問他:“鹿橙那邊現(xiàn)在什么情況。” 諸侯:“嗯?你要現(xiàn)在聊工作。你不是該泡泡腳、看看書,十點準時爬床睡覺的嗎?” 從煦:“今天不泡腳。” 諸侯:“你泡腳的藥草用光了?我跟你說,我最近買了一款新藥包,還挺好用的,改天寄你一箱,泡出來的那個腳喲,嘖嘖,比貓爪都軟。” “……”從煦:“諸爺,我在問你鹿橙。” 諸侯:“哦,鹿橙,嗨,鹿橙,鹿橙能有什么,你不點頭,他們還死吊著唄。” 從煦:“他們現(xiàn)在是什么報價?” 諸侯:“一千六百八十萬。” 聊起鹿橙,也疑惑了起來:“之前一直是他們公司陸總的團隊在和我這邊接觸,最近這段時間,變成了他們公司另外一個項目負責人,跟我說陸總家里有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有事。” 總結:“反正他們公司一直強勢慣了。” 諸侯:“哦,對了,今天下午,鹿橙那邊又來消息了,說希望盡快把版權費和簽約敲定下來。” 從煦大大方方:“可以。” 諸侯對這利索的回答反應無能:“啊?” 從煦:“你告訴鹿橙那邊,兩千六百萬,包稅,愛買不買。” 諸侯:“啊?!” 從煦:“別啊了,去和那邊說吧。” 諸侯:“現(xiàn)在?” 從煦:“嗯,現(xiàn)在。”友好建議:“你可以一邊泡腳一邊通知,讓你的腳氣和你的態(tài)度同步,臭點無所謂,不用跟他們客氣。” 諸侯在語音里呢喃:“怎么回事,”這大晚上的,“是你在夢游,還是我在夢游。” “哦,對了,”從煦差點忘了:“他們要是討價還價,或者再降版權搞心理戰(zhàn)術,你就直接把報價開到三千萬。” 諸侯震驚:“你這是要談崩的節(jié)奏啊!” 從煦不緊不慢:“他們影視公司缺ip缺內容,我缺他的三千萬?不賣鹿橙我會死?” 諸侯一時無言,半晌:“大神,你今天吃偉哥了?” 雄壯,霸氣,一柱擎天! 第15章 從煦真是謝謝了劍虹的老板,聊什么泡腳,害他當天做夢都在泡腳。 泡腳的地方,依舊是衛(wèi)生間。 他人坐在浴缸邊,腳下一個盛著熱水的木桶,水溫偏熱,泡得他微微出汗,腿肚子都是軟的。 泡著泡著,木桶邊忽然冒出一個人。 那人捏著他的腳,抬著目光,銳利的眼神漸露赤裸,人帶著手,慢慢的、一寸一寸往上,最后貼近在眼前,輕吐著氣息,低聲說:“想我了嗎。” 從煦還沒來得及答,和陸慎非一起摔進了身后的浴缸。 浴缸里都是水,他和陸慎非顛了個個兒,他在上面,陸慎非躺著,掐著他的腰…… 正要怎么著,場景忽然一跳,從煦來到了餐廳。 陸阿姨穿著圍裙,背對他站在廚房的灶臺前,轉過身,手里是煎魚的長筷子,笑著:“煦煦快坐,馬上就開飯了。” 從煦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他說加班,不回來吃了。” 陸阿姨:“算了,小非工作太忙了,那就我們吃吧。” 說著擠擠眼:“我就知道他沒空,剛剛打電話點了小區(qū)門口的那家龍蝦,我們偷偷吃,不帶他。” 從煦笑。 忽然,眼前陸阿姨微笑的面孔定格住了,同時失去了色彩,變成了黑白,成為一張裱在黑色相框里的遺照,擺在鋪著白布、放著祭品的靈臺上。 周圍都是哭泣,還有說話的人聲。 “陸慎非還沒回來?” “這個不孝子!他媽病重他不在,臨死前他不在,葬禮他還不回來!?” “電話打不通。” “從煦呢?從煦也聯(lián)系不上他?” 從煦像扎在人群中的一道默聲的游魂,靜靜地看著靈臺上的遺照。 看了一會兒,有人握住他的手。 從煦轉頭,看到了陸慎非。 陸慎非像是幾天幾夜沒合眼,眼珠赤紅,面容凹糟,他喉結翻動,哽咽著欲言又止。 從煦冷漠地甩開他的手。 就在這個時候,又來了一個人。 那人從煦認識,是他同校的學弟,裴苑。 裴苑看著從煦,像是氣急了,在替誰爭辯:“你們只管人病了人沒了葬禮重要,有誰想過他有多不容易?” “養(yǎng)家的是他,賺錢的是他,醫(yī)藥費他付的,什么錢都是他花的,你別忘了,就是你這個擺在這里的靈堂,也是他辛辛苦苦一分一塊賺的!” “你們只知道指責他人不在、不回來,不孝子,大逆不道,怎么不想想,這是他mama的葬禮,是他mama去世了,他沒有看到最后一面,他才是最難過的。” “他為什么趕不回來?” “因為去世的人已經去世了,沒有辦法了,回天乏術,活著的人,團隊里的這些人,天天加班加點熬夜,就為了那一個項目,你讓他怎么放手回來?辜負所有人嗎?其他人就不用賺錢吃飯,家里沒有老婆孩子,不用活了嗎?” “還有你,從煦,你為了他,為了弄這個項目,連婚房都抵押了,你們一起背著債,沒了這個項目的錢,沒了房子,你以后怎么辦?喝西北風嗎?” 西北風沒出現(xiàn),卻忽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棟樓。 從煦站在樓前,抬著目光,靜靜地看著,過了會兒,轉頭,淡淡道:“給我的?” 陸慎非看著他。 從煦轉開視線:“不用了,我不需要。” …… 次日,從煦一覺醒來,夢忘得差不多,只記得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