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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房沒有隔間,開門后一眼望到底,靠近門口的是有爐子和矮桌,然后用一道窗簾隔開視線,窗簾里面隱隱約約露出塑料盆和拖鞋,就是簡陋的臥室了。 想想齊泰工作的公司的豪華,還有齊泰的身份地位,誰能想到他的親生父親住在這樣的地方。 女人直直地往臥室里面走:“進來。” 此時她的聲音放得很柔,仿佛害怕打攪到里面的人。 柳微塵已經感受到nongnong的死氣,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齊泰,不客氣的把他提了起來,推在最前面。 “走吧,你父親想見你最后一面?!?/br> 齊泰還有些傻眼,被柳微塵推到最前面還有些抗拒,等到真的進入那一塊破窗簾隔出來的臥室,看到里面不是床,而是一副棺材。 棺材里鋪著破舊的棉絮和床單,不知道洗了多少次,已經褪色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同樣灰撲撲的枕頭,還有同樣破舊的被子,里面躺著一個枯瘦的老人,頭發眉毛白花花的,閉著眼睛昏睡著,張開嘴艱難的大口呼吸著。 “爸?” 齊泰猶豫著喊了一聲。 老人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困難的抬起細細的一條線,一眼看到的,卻是站在棺材邊上的那個小男孩。 “小泰啊,你來看我啦。” 小男孩吸吸鼻子,帶著哭腔喊道:“嗯,爸爸你快好起來,我還想要你給我表演皮影戲?!?/br> “好,爸爸好了就表演給你看.....咳咳咳咳!” “我要看沉香救母!” “好.....咳咳咳咳.......” “我還要看忠孝圖!” “好.....等爸爸好了......” 齊泰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這小男孩說的話都是他小時候說過的話,就連聲音也與他有幾分相似,他是誰? “爸,你什么時候又有了一個兒子?”齊泰怒了,這老頭晚節不保,一把年紀難道還弄出了一個私生子? 齊泰的一聲呼喚突然讓老人回光返照,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他眼光一轉,這次終于準確無誤地看到齊泰了。 “小泰啊,你來看我啦?!?/br> “爸,他是誰?”齊泰仍然在質問著。背對著齊泰的小男孩終于轉過身來,冷冷地看了齊泰一眼,他才發現,那個小男孩正是偽裝成他兒子的那個小男孩。 只是他冷厲的眼神帶著濃烈的恨意,完全不像一個孩子,讓齊泰一時之間竟然被震懾到了。 “小泰啊,你還帶孫子來看我啦?!崩先艘呀浂车穆牪磺妪R泰在說什么,他的聲音含糊不清,說話已經用盡了全身打的力氣。 “是,爺爺,我來看你了?!毙∧泻⒋藭r故意換了個聲音,甜甜的含著,還拉住老人的手,“爺爺,我想看您的皮影戲?!?/br> “好,好......”老人最后的力氣耗盡,眸子不舍得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自己孫子,呢喃道,“等爺爺好了,就......就......” 最后的話語,還是沒能說完,老人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小男孩哇的一聲嚎啕大哭,那個女人站在他身后,把他摟在懷里相擁而泣。 柳微塵看著老人真正的兒子,看齊泰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親父親死了一滴眼淚都沒有,臉上連半點傷心都沒有,這還是親兒子嗎? “皮影戲?” “都對,我父親是個皮影藝人?!饼R泰眼神恍惚的看著眼神漸漸渙散的父親,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為了捉鬼解決麻煩,卻見到了父親在他眼皮子地下去世了。 他上次見到父親是什么時候? 半年前?還是一年前?還是兩年? 他與父親的感情聯系,似乎早就變成了銀行卡上的那一串數字。 柳微塵站在棺材邊,給老人念了超度咒,看著老人的魂魄欣慰的飄出來,隔空撫摸著齊泰的頭,他感受到柳微塵看得到自己,特意朝著自己的枕頭那里指了指,又指了指齊泰。 柳微塵對齊泰道:“你父親給你留了遺物,在枕頭下?!?/br> 齊泰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心虛,竟然不敢伸手去碰父親的遺體。 女人冷笑一聲,自己伸手去老人枕頭下摸,摸出一個大紅的存折本,把存折本打開,里面是一串令人難以想象的數字。 齊泰看到那串數字,眼眶突然濕潤了。 他給父親打的錢,父親竟然原封不動的給他存著,現在當做遺物又留給了他。 老人的魂魄看到齊泰拿到自己的遺物,終于放心了,魂魄微微一彎,給柳微塵感激地鞠躬,然后沒有絲毫怨念地去了地府。 柳微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攤上這么一個不孝的兒子,老人的寬容反而讓人更為心酸。 齊泰拿著存折眼淚終于控制不住的落下。 “他頑固了一輩子,甚至為了這個過時的手藝傾家蕩產。沒有表演,沒有經濟來源,他還自己出錢供養徒弟,非要把這門破手藝傳下去,最后人家還不是跑路不做了?!?/br> “后來只剩他一個人,他也非堅持保養皮影,買皮影,畫皮影。我媽當年生病時需要手術費,有人出錢買他的皮影家當,他拒絕了,結果我媽沒錢治病熬死了。” “我一直怨他。哪怕他換個行業,去打工,去擺地攤,都比守著這破行當窮的我媽病死要好?!?/br> “后來我自己讀書讀出來,看到他就想到我媽,我不想見到他,所以就......”